第五十九章 狄語
從昏迷中蘇醒過後,牧笙開始感受體內發生的變化,他的身體內雖然沒有絲毫命力,但依舊完美無瑕,魂海有些意外地住進了星辰之海中,變成了一個小人的模樣。
他剛想動用靈魂力,便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一聲悶哼,牧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痛,瞳孔一陣收縮,幾滴冷汗唰的一聲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順著耳畔的皮膚,流到了那黑白相間的長發之上。
在催動靈魂力的那一刻,他感受一股灼熱的氣息開始圍繞著魂海,這並不是一種被火燒的痛覺,而是精神上被狠狠蹴蹂的痛楚。
從某種意義上說,牧笙很堅強,他的意志幾乎是堅不可摧的,堅若磐石的道心帶給他的不僅僅是修道之路上那無謂的心態,還有極強的忍耐力。
但這種直擊靈魂的痛楚,依舊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他的雙眼在緊閉了兩息之後迅速睜開,並且開始在周圍搜尋能夠暫時轉移他注意力的事物。這是一種在感受到急劇疼痛時,舒緩痛苦的方式。
好在這房間雖然簡單樸素,毫無花俏,但擁有一個足以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畫面,或者說人,他的視線緩緩地轉向了窗邊的少女。
可能是由於牧笙發出的悶哼聲,驚擾到了坐在小桌旁的少女,她手中的筆微微一頓,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絲,然後認真地合上了那本有些破舊的書,站起身來,在月光下緩緩地伸了一個懶腰。
牧笙有些愕然地看著這一幕,那深入靈魂的痛楚在此時似乎被減少了幾分。
女孩兒在月光下握著小拳,把手臂高高舉起,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胴體,衣袖順著白暫的手臂緩緩滑落,露出了白若凝脂般的細膩肌膚。
這個肆意舒展的姿勢將她極為完美的身軀姿態,完全展露在牧笙的視線中,月光灑落在那件樸素的裙衫上,將那身姿的曲線凸顯的更加清晰。
少女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牧笙的蘇醒,而只是被那一聲悶哼從認真的狀態中拉了出來,她隨意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後可愛地伸出舌頭笑了笑,自語道:「我記得剛剛還是清晨,怎麼一轉眼又到了夜晚。」
「可惜我連一個小章都沒能看懂,難道我真的那麼笨嗎?」她的眉間蹙起,可憐兮兮地自問道,語氣中透著一股不甘心的意味。
「要我教你嗎?」魂海中的那股灼熱在經過一段時間后,開始漸漸消失,牧笙聽著那令人有些憐惜的自問,忍不住出聲道。
突如其來的詢問令少女有些愣神,或許是因為長時間一個人生活的原因,有些陌生的聲音令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反射弧有些長的少女在片刻后,輕輕轉身,怔怔地看向床上那個滿額冷汗的少年,很自然地想起了前幾日將他從巨坑中帶回來的一幕。
她能夠獨自一人在這樣的時代生存,並不是她擁有多麼強大的實力,而是因為她擁有一個足夠隱蔽的地方,加上極少外出。
除了出門尋找一些必要的草藥或是食物,她幾乎一直待在這間小屋內,她雖然有些愚鈍,但並不傻,她很清楚人心險惡,以她的實力想要自保,就不能夠多管閑事。
然而牧笙體內並沒有任何的命力,甚至連靈魂力都感受不到,擁有沐垢境的她,在再三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小屋。
若是這人不老實,或是有什麼壞心眼,就將他打暈了扔回去。在做出決定之時,少女如是想到。
或許是太過於單純的緣故,那詭異的巨型大坑與一些不合常理的東西,都被她選擇性的忽略了,當她將人帶回來后,才感到有些後悔。
若不是牧笙長得極為清秀,臉龐上透著幾分稚嫩,恐怕早就被她扔了出去,這並不是她殘忍,而是生存在這樣的時代,只有沐垢境的她只能夠生活的小心翼翼。
看著牧笙臉上的冷汗,少女偏了偏頭,從旁邊取出一塊毛巾,遞給了他,然後又後退了幾步,繼續看著牧笙。
「我叫.……牧笙。」他前兩個字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口的緣故,還是因為看到眼前這個少女,有些緊張的緣故。
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眸一直望著他,令他有些不太自然,牧笙並不是一個能言善道的人,尤其是在面對女孩的時候,陌生而漂亮的女孩,會讓他一時之間變得有些拘謹。
「我叫狄語。」少女似乎抱著一絲對陌生人的警惕,靜靜地看著牧笙,話語也顯得極少。
拿著毛巾隨意地擦拭了一下臉上的冷汗,有些狼狽地坐起身來,將毛巾認真地放回原處,朝著少女微微一笑。
但牧笙的笑容並沒有換來任何錶示,少女依舊安靜地看著他,似乎帶著審視的意味,令牧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在最初的介紹之後,一種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瀰漫,這一切都是源於少女那份警惕與小心,她的提防心理似乎特彆強。
當兩個陷入僵持,尤其是一男一女時,那麼作為男方,牧笙必須要率先打破這種沉默,否則這種氣氛將會永遠地持續下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牧笙看著狄語那張明妍動人的臉,十分認真地說道:「謝謝你救了我一命,若是覺得不合適,我明日一早便離開。」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負氣的意味在內,但話語中那份認真與真心,卻令少女有些愣神,牧笙並沒有虛偽的客套或是奉承討好,他只是很誠懇地將事實說了出來。並且將少女的擔憂直白地擺到了檯面之上。
少女眼中警惕的神色略微減少了幾分,但並沒有全部消散,微微一怔后,淡淡紅暈浮上了她的臉頰,純凈中透著一分異樣的美麗,長時間地盯著一位異性看,令她忍不住感到一絲羞意。
「等你傷好了,再離開吧。」或許是因為牧笙那份誠懇打動了她,狄語並沒有讓他立刻離開,而是選擇了這個看起來有些風險的做法。
「多謝,作為報答,若是你願意,我可以教你修行。」牧笙輕輕抱拳道謝,並且用很認真的眼神看著對方,真摯地說道。
同樣誠摯的話語,卻讓狄語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疑惑的情緒,猶豫了片刻說道:「你的修為,我是知道的,我並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雖然愚鈍,四年苦修只入得沐垢之境,但至少踏入了修行,你……」
牧笙微微一愣,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並且眼前的少女對他還不熟識,便笑了笑說道:「我是一位修師,雖然沒有修為,但懂得很多。」
少女聞言,看了牧笙的手腕一眼,換了一個話題,問道:「你的腕錶呢?」
經過狄語的提醒,牧笙頓時微微蹙眉,無奈道:「在戰鬥中被毀壞了,我在這裡昏迷多久了?」
狄語微微偏頭,略作思考,不確定道:「可能是三天……四天,還是五天,我也記不清楚了,我將你帶回來后便一直在修行研習,並沒有太多在意時間。」
「我三日後便離開,這三日多有打擾,修行方面,若你有不解之處,隨時可以來問我。」牧笙沉默了片刻,然後認真地說道。
他必然不可能在這裡久留,想來這名少女也是同樣的想法,外面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不論是雲家的那處遺迹,還是不久之後的一處遠古遺迹,他都必須去上一趟,而他的妹妹牧珺媱,他也必須見上一面,有些誤會,有些責任,他都要去澄清,去擔當。
狄語聞言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牧笙的決定令她感到有些意外,卻極合她的心意。
然後便轉身回到了小桌旁,繼續開始翻看她的書,繼續在紙上塗畫著他的東西,不再理會牧笙。
看到少女如此,牧笙也不禁有些訝異,微微一笑,獨自在床上盤膝而坐,開始運轉暮生決,而腦中卻想著別的事。
比如墨攸等人是否脫離了危險,畢竟那日他只能夠幫助他們拖住那位黑袍老者,並不能夠確定魔族是否還留有後手。
他並不知道聖城產生了多麼巨大的動蕩,甚至波及到了整個華夏,各大城鎮各大家族,都對自己的內部進行了徹底的肅清。
又比如他的妹妹牧珺媱,是否依舊在生他的氣,是否會擔憂他的安危?
還有他的小徒兒,在聽到他所帶給她的話語后,是否能夠一如既往、心無旁騖地安心修行,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隨著暮生決的運轉,空氣中的命力以一種均勻的速度向他匯聚,他的身體彷彿是一個完美的容器,命力進入體內,不需要洗髓淬體,因為他的軀體已然趨於圓滿,也不需要伐脈煉經,因為他的所有經脈早已鑄就無雙。
其實對於暮生決而言,這種境界的掉落,更像是一種破而後立,涅槃重生般的修行方式,它能夠不斷地鞏固根基,而且在再次回到先天的道路上,顯得更加順暢,幾乎不會受到任何阻礙。
牧笙只需要不斷地吸收命力,便能夠回到原來的先天之境,因為他目前體內早已沒有了任何污濁之氣,已然呈現出一副先天之象,只是由於缺少了命力的緣故,才令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
一夜的時間在兩人修鍊與專研修行中很快過去了。
凌晨,微弱的亮光緩緩從窗外透了進來,灑落在屋內,牧笙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然後下床起身,向屋外走去。
狄語聽到聲音后,看了一眼牧笙,隨口說了一句,「不要走得太遠,餓的話附近采一些水果,這裡的動物雖然沒有異變,但也並不是一般人能夠對付的。」然後便低頭繼續看她手中的書。
牧笙走過小桌旁,看到她左手捧著一本《命力解析》,右手則在紙上不斷地記錄著一些自己的感悟,但大多都淺顯易懂。
小桌上還擺放著一些修行奧義等書籍,大多都有些破舊,似乎是從一些地方挖出來的,雖然破舊,不過這些書都顯得很整潔、乾淨,沒有絲毫的髒亂。
聽到狄語的囑咐,牧笙微微一頓,點了點頭,便向著屋外走去。
屋外是一片並不茂密,卻看起來極為豐富的樹林,一聲聲許久未曾聽到的鳥鳴回蕩在耳畔,許多的奇花異果藏於林中,若是沒有一種的野外生存經驗與學識,恐怕很難分辨出這裡東西的好壞。
不要說災變之後學究天人的牧笙,即便是災變之前,酷愛旅遊,擁有極為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的他,在這片世外桃源的林中也能夠如魚得水。
在如今這個危機四伏的時代,這片樹林可以稱得上是一方凈土,但這也恰恰令牧笙感到一絲疑惑。
命力,充斥在空氣中,這裡並沒有隔絕命力,但這些花草果實,甚至是動物,都沒有在命力的催化影響下,產生變異,這種有些怪異的現象,讓牧笙有些好奇。
「這裡,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牧笙微微一笑,並沒有急著進入林中,而是在距離小屋不遠的一片空地上打起了拳。
拳法並沒有什麼特點,拳隨意動,動作行雲流水,這是一套鍛體術中所記載的拳法,雖然看似簡單,但其實蘊含著許多天地間的奧義。
每一次拳頭的揮動,都顯得飄逸洒脫,有一種超凡脫塵的意味,雙拳所過之處,空氣中的命力沒有絲毫的波動,彷彿是將雙拳融入了命力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境。
其實這套拳法他在安家的書屋前也打過,它能夠幫助牧笙快速的恢復狀態,找到身體的協調性。
不知何時,狄語已經靜靜地站在小屋的門口,認真地看著牧笙的每一個動作,這些做動作並不難,但想要把每一個作動都做到位,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它需要對身體有一個極強的掌控力與協調性,至少對於她而言,很難,但她並沒有驚訝,也沒有氣餒,只是認真地看著、記著,很專註,帶著一份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