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即將到來的風暴

  公然抵觸攻略組領隊的指示，影響可以說是極為惡劣的。


  畢竟攻略組的領隊本身就是由各大公會的領隊中選出來的，在選出來之前，公會之間或許還有各自的訴求和爭議，但只要一經確認，參選的所有公會，就應當無條件的確保領隊的公信力以及權威。


  這是現代社會的所有組織或多或少都存在的規則之一，拋開這個不提，即使其他公會選擇袖手旁觀，領隊的基本盤，也即其出身的公會，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挑釁的。


  只是，在這種極易演變成口水戰和小規模圈內衝突的情況下，『青衣』、『綠衣』和『紅衣』卻選擇了第三個選項：無限度的抱怨，卻保持最低限度的剋制。


  ————一切歸根到底，還是實力在其中產生的影響。


  比較明顯的，雪原和桐人在攻略組中得到的不同待遇，就是一個十分直觀的例子。同樣的最強劍士，雪原身後站著的，是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龐大公會，所以林德和牙王即使被打臉，也不得不探詢雪原的態度，而桐人，卻屢屢因為其『獨行（solo）』玩家的身份遭到詰難。


  於此對應，『勇者們』擺在明面上的實力：全隊周身煥發著的隱約炫光，正是奧蘭度的底氣，以及握在手中的威懾。


  等級制MMO里，數據就是強與弱的標杆，但包括等級、STR值與AGI值、技能熟練度等數據在內的直接決定玩家戰力強弱的因素，是不能被直接感知的。『泰坦之手（Titan's-Hand）』的人遇到桐人，聞知封弊者與賦予其名號之上的強絕戰力仍兀自頑抗，正是因為如此。


  牌，只有隱而不發，才最有威懾力，也只有明示於人，才能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勇者們』一身強化度極高的裝備，有如傳說中的寶具一樣的隱隱光輝，就是那擺在明面告訴所有人他們實力的手牌。


  「林德先生，其實我忘記提醒你了，根據情報，這一層的樓層BOSS『金牛（Taurus）』並不具備反覆刷新的特徵，所以，當我們H隊解決了中BOSS程度的納托，就會加入到討伐巴蘭的戰鬥中。」


  雪原的語氣十分的誠懇，甚至表情也做的滴水不漏，然而在場的人也沒幾個經過思考，便斷定了雪原惡意延後談及此事的事實。


  「.……我明白了，我為低估諸位的戰力表示歉意，並懇請G隊加入與巴蘭的戰鬥.……」


  林德終歸只是林德，如若是迪爾貝魯遭遇如此境況，唾面自乾當是不成問題，而頗為孤高几分的林德，處理起來，臉上不甘之色，清晰可見。
……

  「其實說起來，林德還真是一個挺不錯的領隊啊。」


  第二層的迷宮區是亞人種的『金牛（Taurus）』，以『SAO』的劍技系統，實際上也很難做到完全無重複地為每個種族設定一套風格迥異的『劍技』，委實太過為難茅場了。


  所以，在掃蕩迷宮區的作戰中，整個攻略組都是一個畫風————閑庭信步，所向披靡。


  於雪原而言，漫步闖入MOB們的仇恨範圍，或是舉劍激發『劍技』輕鬆寫意地擊殺，或是蓄勢而起，爆發出雙手劍斬切的狂暴，清掃過程的閑適與低效，讓雪原不免要拉過一樣興趣缺缺的桐人來聊天打發時間。


  「確實如此，」


  桐人會如此說，當然也是頗為認同矢志貫徹『騎士蒂爾貝魯』精神的林德了，「雖然這麼說有失禮貌，在『SAO』里，如果只是感官的話，要我們選出最害怕被誰針對，牙王先生恐怕會一騎絕塵地登頂吧？」


  雪原和桐人所說的，便是牙王在奧蘭度，雪原紛紛下場搞事後不甘人後似的發難了。


  只能說，愛之深恨之切啊。在蒂爾貝魯這個問題上，林德和牙王可謂是走上了一條彼此認同后又更加仇視對方的不歸路。


  林德不承認投靠『MTD』的蒂爾貝魯是人們所憧憬的那位領袖；牙王則秉承一貫的反封測者立場，對蒂爾貝魯隱藏身份一事嗤之以鼻。然而，牙王本身在私底下又表示很欽佩蒂爾貝魯有擔當的行為，斥林德為cosplay混蛋；林德又十分欣賞『MTD』對封測者資源的有效利用，指責牙王在拖攻略的後退……

  兩個直接從攻略組分裂出來的公會，充分的闡釋了什麼叫『異端比異教徒更該死』的道理，死死地咬著對方不放，理所當然，牙王能忍到最後才下場，也是夠難為他的了。


  可以說，也正是牙王的發難，才讓雪原和桐人這對難兄難弟，難得得對林德和牙王有些認同。


  「話說回來，桐人，你不是已經搞清楚『勇者們』的詐騙手法了么？」


  橙色的光效，宛若一抹凄厲黯淡的殘陽，高舉彎刀的「金牛士兵」碩大而堅實的胸前，絡紅色的碎片飛速地消逝著，凍結與一個MOB生命的終結，在一瞬間得到了實現。整個過程，令乍聽話音的桐人持劍的手微微一顫。


  「老實說，我在找到涅茲哈的時候，打的也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發他，教訓他的心思。」


  快速地觀察了下戰場的情況，桐人不動聲色地走到雪原身邊，低聲說道，「「韌煉之劍」是我的朋友啊，從我背叛了克萊因，又被柯貝爾背叛的那一天起，就跟著我一起發下要躲開所有人，不再耗費自己不多的勇氣，跟別人接觸的朋友啊。」


  「我那時候看著早已設想過無數次，也沒猜出來結果的臉，當他說出『劍已經被賣了，錢被他拿去吃好吃的和住高級旅館』的時候，我甚至.……」


  「甚至想到了殺人……」


  「真是個爛攤子啊.……」


  雪原感慨的應合著，其中的態度，保持著令人火大的無所謂，「讓我猜猜看，等會兒在攻略的時候，你還是你們是打著讓涅茲哈在亞斯特留斯刷新后充當救世主，以此消弭紛爭的戲碼吧？」


  「.……」


  無辜的「金牛士兵」用生命回應了雪原的問題，在『SAO』變成死亡遊戲后，孤獨的桐人與絕望的世界之間的相遇，融匯的氛圍根本容不得雪原如此淡然。


  「我會配合你的。」


  雪原只得舉手投降，表情里苦笑的意味愈發濃厚，老好人充其量只是桐人作為一個MMO玩家的特點而已，至今而言，用一種比較玄乎的說法，雪原的朋友只是「MMO玩家桐人」或者「網癮少年桐人」，離少年優吉歐和愛麗絲的半個朋友「劍士桐人」還有差距，更別提意識到自己是複製體還沒有在邏輯上自我崩解的「星王桐人」了。


  「唉，就希望這回幫你收這個爛攤子，你能稍微記著點就行了。」


  兩人在對話隨著雪原剛剛的退讓陷入了沉默，直到某一刻，雪原看似嘆息地出聲道。


  另一邊，前線的進展來到了最後階段，閑談和游擊中持續與團隊脫節的兩人，緊趕慢趕地追上了大部隊時，恰是領隊林德在BOSS房間門前進行最終動員的時候。


  「漂亮的話不就不多說了，我帶領大家來，是有責任帶著大家一起回去的。記住，BOSS的第二擊，一定要躲開！————」


  囑咐似的完成了發言，林德轉過身去，猛然抽出腰間的彎刀，舉刀睥睨猙獰的BOSS房間大門。


  「讓我們，將第二層的魔王，打倒！」


  在沒有天空的地方，清冷的刀光與林德青色的頭髮並相揚耀，決意的背影，讓所有人一陣恍然。


  ————那便是所謂的『騎士蒂爾貝魯』的精神，屬於所有攻略組玩家的決意，向神挑戰，擊潰魔王，解放自己的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