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旅鼠」，憤怒與瘋狂

  傳說，當旅鼠數量達到頂峰時，它們就會自發地集體遷移，奔赴大海自殺。


  在挪威北部和亞歐大陸的高緯度針葉林里，這些以根，嫩枝，青草和其他植物為食的嚙齒動物們，在天敵的窺伺下頑強的繁衍著，等到因為數量過多或是食物匱乏時，他們就開始了遷徙，而往往，過高的速度造成的大量死亡，就會導致『旅鼠集體自殺』的現象出現。


  雖然介紹這個現象的紀錄片被指作假，但是，雪原實在想象不出，這數百人之眾的人一起到艾恩葛朗特外圍自殺，應該用什麼來形容了。


  在『sao』『原本』的軌跡里，不是沒有過自殺的事情發生，甚至，第一個『勇者』，在茅場的說明后的幾個小時里就誕生了，自此公之後，一個月里，陸陸續續有五百多人在黑鐵宮的的「生命之碑」上被劃上一條橫線，旁邊則註明「由高處落下」或是「自行切斷連接」。


  『sao』全一百層的攻略中，可以說最具曲折性的，就是第一層和25層，50層，75層和一百層這類有強力的樓層boss的樓層了。在攻略了第一層之後，參與攻略的玩家們，僅僅只用了十天就突破了第二層，再過二十天，又突破了第三層。


  第一層的攻略如此艱難，這些消極主義者們，可以說是『功不可沒』，他們的自殺，不僅把自己原本可以出的一份力永遠的帶走了，對於其他玩家的士氣的打擊，也是顯而易見的。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消極的情緒就跟第二層的鋼鐵穹頂一樣，陰鬱的覆蓋在所有人的頭上。


  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雪原會如此憤怒了。


  在極東島國的生存壓力下，不是沒有人被壓的喘不過氣來然後選擇自行了斷。


  但是，他們好歹給出了『不給其他人添麻煩』的借口。


  而這群自作聰明的消極者們，不僅不能『不麻煩別人』，還極大的擴散了茅場營造的絕望氣氛。


  話雖如此，但這群人，雪原卻是不得不救。以最大的惡意來行事的話，這群蠢貨死不足惜，但要是亞絲娜跟著他們一起自殺了，把他們全部殺死還是什麼，也是無濟於事了。
……

  2022年，11月7日。


  距離茅場晶彥把一萬人的靈魂囚禁在這個世界，恰好過去了一天。


  黃昏的金黃，讓陰鬱沉悶的起始之鎮，披上了一層旖旎的輕紗，起始之鎮外，滾滾的草綠色，湖泊動蕩之間反射的點點湖光，無不承蒙著無盡雲海散下的殘陽與溫熱。


  今天的『sao』，在cardinal-system的調節下，氣象參數依舊良好，如果沒有昨天的變故的話，此時，恐怕已經有玩家在完成一天的狩獵后，選擇在登出前去起始之鎮觀光了吧。


  當然，茅場晶彥的瘋狂舉動，直接把一切的休閑與娛樂都打入了排除項。


  而在被夕陽染成深紫色的石板上，一隊數十人的隊伍，正朝著「圈外」浩浩蕩蕩的前進。


  意使著自己的假想體，肉眼僅能鎖定一道殘影的黑色，便飛快的掠過人群，疾射而過。


  身形化作一條長線，惱怒之下的雪原，有如一個不知禮數的莽漢，粗暴的越過所有阻礙自己的玩家，惹得人群中升起一陣陣的咒罵。


  假如茅場晶彥的黑科技可以更進一步，把意念都具現在這個假想世界的話，雪原的怒火，都足以把這群不知所謂的人全部燒成灰了。


  有意的無限擴大化玩家們對政府救援的期待，不啻於一碗過量的濃郁雞湯。或許穩定了玩家們的心神后，會引發更大規模的絕望，但到那時候，雪原一切準備就緒之下，想要自殺的盡數關進黑鐵宮，願意參與攻略的盡數吸收入隊。雪原為了應對事態最惡劣的情況，已然把武力列入了備選項。每一步，看似入走鋼絲一樣兇險，實則只要操作合理，所有風險都能得到迴避。只不過————


  怎麼讓這些人打消自殺/自行登出的想法，卻著實讓雪原犯了難。


  只看這些人有些神色灰暗，有些卻是截然相反的狂熱，雪原便知道，那個自殺者『茅場晶彥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死亡並不會導致真的死亡，而是會正常登出遊戲』的說法，肯定在傳播的過程中，衍生出了多個版本。


  如此看來，只要當頭棒喝，讓他們對質一番，彼此得到的信息不一致，玩家們肯定會生出遲疑。


  ————只是，這不能停下亞絲娜去『登出遊戲』的步伐。如若不是在人群中看到這一抹熟悉的栗子色，雪原又何至於如此呢？

  一旦決定了，就堅定不移的朝著目標前進，縱然碰個頭破血流，依舊如故。這便是亞絲娜。


  雪原不明白，這個堅強而極富主見的女孩，是怎麼聽信這個荒謬的猜測的，但，雪原只需要知道，她是亞絲娜，就夠了。


  就因為她是亞絲娜，所以，剛剛坑了桐人一把，順帶辜負了一個妹子急需平復自己翻湧道德需求的雪原，想要去救她。


  就因為她是亞絲娜，所以，要說服她，需要一記猛葯。


  ————欠你的，都還你了，桐人。


  苦笑，摻雜著些許冷意。壓路機一樣一路使得玩家們雞飛狗跳的雪原，來到了起始之鎮外圍的圍欄前。


  「咔——咔-——」


  腥紅的殺意，在心中醞釀。沉睡在靈魂深處的血紅，在定下決策之後，蘇生於假想的身體與假想的意志上。


  記憶的碎片，在第四次的拼接后，顯露出了自己的冰山一角，不多的片段，告訴雪原，自己接下來的舉動，似乎，是本色出演。


  「喂，前面那個，急著登出遊戲，也不能這麼沒禮貌吧。」


  即使玩家們嘴上不予承認，事實上，已經變成死亡遊戲的『sao』里，玩家們的相處方式，在悄然中慢慢向著現實中的相處方式靠近了。


  遵守規則，尊卑有序。正是極東島國人與人交往仰賴的基礎之一。說來可笑，這群出於僥倖而不願意遵守規矩，企圖尋找漏洞的人，反而教訓雪原不懂禮貌，不講規矩。


  「我想，你們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深邃的黑色瞳孔，肆意的掃視著人群，觸及視線的人，無不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涼意。


  「我來，是有件事情，想要拜託大家的。」


  雪原的語氣，一改此前的溫馴，拔出自己背後的古劍，隨意的把玩的態度，更不像口中說的，是求人的樣子。


  「你想做什麼！？這裡可是「圈內」，我們也不會受你的威脅的！？」


  眼前這個形容柔和的少年，即使目的不明，但敵意卻是昭然若揭，剛剛詰問雪原的玩家，環顧自己周圍，發現沒人出頭，只得色厲內茬的把對話繼續下去。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歪了歪頭，雪原平舉「韌煉之劍」，指著人群密集之處，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我想，拜託各位，一次就好，請各位，讓我殺一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