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Lost-Xmas（1）：不安

  「啦啦啦……」


  光輝燦爛的節日彩燈布滿了城市的各處，高樓、招牌、街邊的行道樹.……

  整個世界都沐浴在燈光中，聖誕夜降下的白雪，翩然飄落著，在溫暖的彩燈中閃閃發光，似乎連雪中的低溫都被燈光所溫暖。


  聖誕節的歡歌回蕩在大街小巷，人們在節日里也放下了往日的行色匆匆，開始縱情享受節日的愉悅，在雪原的身邊，櫻滿真名正迎合著節日的音樂哼唱，只是這歡樂卻怎麼也傳達不到小姑娘手邊的小男孩身上……

  雪原的心情確實算不上好，一個月前的新聞里，那架莫名墜落的直升機「還是」墜落了，上面「本來」會死的政界商界都有影響力的大人物們一個不落，盡數歿於這場無妄之災。


  想來在不遠處的六本木森大廈，一眾倖存下來的達官貴人們正為先前同他們或是爭鬥，或是虛與委蛇的人進行一場同樣無比虛偽的追悼儀式，而不知從屬於哪個勢力的「恐怖分子」們則蠢蠢欲動，伺機搞出一個大新聞，將這個國家徹底送下地獄。


  當「恐怖分子」引爆第一個炸彈開始，瓜分這個不大但在地區頗有話語權的島國國家權力的遊戲將正式開幕，雪原提前兩年做出的準備也會在他的一聲令下粉墨登場，給這個世界一個大大的驚喜。


  不過，這些都不是雪原心情不佳的原因，一上來就是地獄難度的挑戰固然讓人難以心安，但架不住雪原一手好牌，而且場上的人們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一個人會野心勃勃地想要把桌子掀翻，重新開始這場遊戲。


  從雪原踏上了東京的土地上開始，一種莫名的煩躁感就一直籠罩在雪原的心裡，以至於本來就因雪原異於常人而害怕雪原不接受突然出現一個繼母的櫻滿春夏出聲詢問，雪原是不是因為櫻滿真名才同意到東京過聖誕節。


  對此，雪原除了讓櫻滿春夏安心外，更多的就只有苦笑了。
……

  「那個，集，我能不去機場么？」


  一天前，正拿著早餐大快朵頤的雪原在對著最後的一片麵包努力時，櫻滿真名突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可是之前不是已經商量好了么？真名，你在擔心什麼么？」


  已經喝下櫻滿真名準備的清湯，為櫻滿真名的笑容而感到陣陣心安的雪原聞言，抬起頭看著面露憂色的櫻滿真名，疑惑出聲道。


  「沒……沒什麼.……」


  雪原的問題十分的表面，然而櫻滿真名還是一副被猜中心事的神情，此時，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明白櫻滿真名的所思所想了，更遑論智商情商都不算低的雪原。


  「就是父親都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了，兩年之間，父親也沒有對此表示什麼，既然如此，真名你還需要擔心什麼呢，就是春夏反對，我也能像當初說服父親那般說服她的。」


  說完，雪原給了櫻滿真名一個安心的笑容。


  嘴上是這麼說，雪原內心卻是嘆了一口氣，櫻滿真名會如此，還真是找不到任何地方去抱怨，難道抱怨世人不能容忍德國骨科么？還是抱怨她對這件事太過執著？兩年的時間裡，他們兩人之間都只是在大島這個封閉的環境里，過著田園牧歌般的生活，櫻滿真名全心全意地陪伴在雪原的身邊，而雪原亦是如此，除卻網路外，兩人幾乎可以說是世界只有彼此。


  雪原因為楪祈的關係，能夠稍微看透一些，還能扯出什麼「情深不壽」；但是，櫻滿真名沒有辦法，質樸純粹的愛自然而然地滲透進了她的靈魂，櫻滿春夏本身就屬於外人，她的到來根本就是打開了一直待在一個殼裡的寄居蟹的殼，世界頃刻變幻莫過如此。


  「.……」


  雪原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起作用，內心暗嘆一聲，在一種奇異的氣氛中，結束了早餐.……

  櫻滿真名最後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沒有再做表示，沉默著跟著雪原來到了大島機場。


  雪原對於櫻滿春夏的出行方式倒是頗為感慨，櫻滿家的家境稱得上中等偏上，然而櫻滿玄周把一切收入都投入到對於『默示錄病毒（apocalypse-virus）』的研究中，以至於櫻滿家在東京就只有一個不大的公寓，在出行方面自是能省就省。


  雪原和櫻滿真名的組合十分顯眼，服飾的顏色亦是以鮮艷的色調為主，櫻滿春夏找到他們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


  「歡迎來到我們的家鄉，春夏。」


  雪原始終都不知道如何定位這位年輕的「母親」，在確認自己的生母存活，且自己也有能力的情況下，雪原是不會認同有另一個「母親」的。


  雪原是一個樂於為自己認知中的一切打標籤，做記號的人。


  或者說，現在的雪原是這樣的一個人。


  在來到這個世界后，雪原是有著一定的智慧的，是能夠理解自己的處境的，甚至為自己來到一個自己以前就喜歡著的世界而高興的。只是，「以前」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雪原的腦海里一點印象都沒有。


  自己過去是不是喜歡某樣東西，又或是討厭著自己現在喜歡的東西。自己過去是一個正常人，有著普通平淡但卻幸福的生活，還是一個手染鮮血的殺人犯，正在亡命天涯。自己是什麼國家，什麼民族的人.……

  有關這個至關重要的「以前」的所有，都是雪原沒辦法回想起來的，「或許自己只是忘了而已」這個理由不是沒有被雪原搬出來過，但是自從系統被激活后，雪原的一切記憶都被系統一點不漏地接收，因為記憶的模糊，腦海內的一個個動漫人物雪原都僅僅只保留有大概的輪廓了，但是系統卻能將他們的信息完整地說出來。然而，當雪原希冀地像系統問關於自己的事情時，系統卻只能給出結合當前的所知得出的結論。


  兩人的一切相處里，系統看上去都是佔據絕對優勢地位的，所以，雪原沒有懷疑係統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懷揣著壓抑，不再對自己的過去抱有期待。


  在得到了明確的答案當天，雪原在櫻滿家住宅二樓的小陽台上，燒了一張紙，火焰無情地吞噬著，被燒卻的灰燼在夜半清涼的海風中升騰著飄向遠方。從那時起，雪原就有了一一個個標籤確認分別事物的習慣。


  過去的一切都隨著那不靠譜的記憶的失去而失去，而自己未來是怎麼樣的連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雪原需要為自己經歷和接觸的一切都打上標籤。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也不會去找尋什麼了。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兩個問題加上我是誰都能湊成人生三大終極問題了，我這個俗人又怎麼能想明白呢，所以啊，就在這裡打一個結，一切都從這裡開始吧。」


  從那一天起，害怕混沌與模糊的雪原為自己的人生確定了一個端點，一切到底是怎麼樣雪原是不在意了，雪原知道的是，當哪天自己再回憶過去的時候，是能夠摸著這一個個端點找尋的，即使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但是卻是清晰的，真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