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牧石
青山鎮位於蓬萊仙島的一處山陬海噬之地,在其東邊是一片被迷霧重繞的汪洋大海,而青山鎮與大海之間,還存在了至今無人能夠跨越的天壑,此天壑在東方之邊,朝南北方向延綿數千萬里,近乎完全性的阻隔了大海跟陸地的接壤。
而在青山鎮的後方,則是被層軟疊嶂的群山所圍裹,從而使得青山鎮更加難以溝通外界,幾乎到了與世隔絕的地步,也使得青山鎮在無端間,背上了窮山惡民的罵名。
如果說,與世隔絕的地方都有著極其淳樸的風俗,憨厚耿直的村民,那麼,青山鎮絕對是個另類的存在,在這裡根本就不會體會這種高雅的風尚情操,有的則是相互陰損,相互排擠,就連親朋好友之間,為了有些利益,都可以吵罵的不可開交。
尤其,每年千里之外的青山宗招收學徒之際,為了能讓自家孩子順利入宗,學習那長生之術,村民之間的相互指責,可謂叫囂塵上,不絕於耳。
因為,青山宗招收的弟子名額有限,而且,對於年齡和資質的限制極其嚴苛,所以,在青山宗的接引人,往往還未到青山鎮時,村民之間,在大村長的屋前登記名冊之際,都已經在暗中相互較勁。
「哎喲!周大嫂啊!你家孩兒也年方十六啦!」一名剛從大村長那登記完畢的婦女,搖曳著多姿的身軀,笑盈盈的望著遠遠而來的婦人招呼道。
「是啊!王嫂!孩子大了,吵鬧著要去拜仙人,這不就來了嗎?」被喊做周大嫂的婦女,來至王嫂的身前,態度很是客氣的笑著。
「是呀!這仙人太看重資質了,好在我家塵兒夠聰慧,我才敢來登記。」王嫂附和著,語言之中盡帶利刺,一個勁的誇自家孩兒聰敏,這言外之意,就如同在諷刺周大嫂沒點自知之明,還把虎頭虎腦的兒子搬出來,丟人現眼。
看著王嫂一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樣子,周大嫂的臉瞬即就青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好在她也夠隱忍,沒和嬉皮笑臉的王嫂見識,順了順口氣,笑道,「是啊!去年咱鎮不是有個叫二愣的王大傻,也被仙人帶去了嗎?而那個識文斷字的牧石卻落了孫山。」
「是啊!傻人也有傻福!」王嫂依舊嘴賤的附了一句,見周大嫂氣惱的要離去,卻仍舊厚顏無恥的攔道燦笑。
「對了!周大嫂,你說牧家的牧石都考了三年了,次次名落孫山,不知道今年還過不過來登記。」
見王嫂轉移了話題,周大嫂的神色到緩和許多,表情也沒那般僵硬,倒是笑開了不少,說起別人家事,眼光也有所放亮,似乎是來了興緻。
「誰說不是呀!也著實丟人啊!次次大庭廣眾被仙人拒絕,都老面孔了,如果是我,臉都掛不住,想必,今年也不會在來了吧!丟不起那人呀!你說是不是。」說起這牧石,周大嫂也是滔滔不絕,嘖嘖有聲,根本就不在意旁人路過的異樣眼光。
「是啊!是啊!周大嫂說的對極了!要我說,林嫂今年也該勸勸牧石那孩子,總不能一根筋,況且,年紀也不小,仙人也不要了,總該學門手藝討生活了。」王嫂是一個勁的指著手划著腳的笑著,句句話語,可謂擲地有聲。
「他爸牧峰林不就是搞石匠的么?」周大嫂樂呵呵的笑著,跟著王嫂酣暢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她得趕緊先給兒子登記,不然,過了時候,又要等一年,可不得被他孩兒怨死。
說起牧石,在青山鎮也是小有名氣,而這名氣的來源,不僅僅是因他能識文斷字,更多是因他家境在青山鎮裡頭比,還算殷實,他爹牧峰林是青山鎮裡頭唯一的石匠,正因他爹供得起他識文,所以,他在同齡人當中也算是比較有文化有主見的一個。
「爹,我要學習長生之術!」此時,在牧家的木屋之內,牧石執著的懇求坐在桌前的父母,前往大村長那裡登記名字。
然而,三年被仙人的當眾相拒,正如先前的周大嫂所言,他牧峰林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所以,此刻的牧峰林對牧石的苦苦哀求,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耐心,他的熱情,被仙人一次次的相拒,已經澆的冰涼,再也提不起一絲的信心。
「峰林,要不……」見牧石這般苦苦哀求,而作為母親的林芬,難受的為之動容,退步的開了口。
「要不什麼?你還嫌他不丟人啊!都三年了,你看隔壁的小薛,跟他一起去測試的,也不是沒被選上,現在人家小薛都木匠出師了,你看看他,還一根筋的鑽到仙人那裡去…都是你給他慣的。」見妻子都開口幫忙,牧峰林氣急敗壞,也忍不住連聲喝斥,這個有些過分寵溺牧石的妻子林芬。
「爹,古人云,人有大毅力必能成大事,我一定行的。」牧石毫不氣餒,還不忘借古之言,想讓父親改變心意。
而這時,屋外正好進來了一男一女,兩人見牧石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一副初心不死的樣子,都不由的咧著嘴笑著,毫不客氣的坐到了桌前。
來者是牧石的伯伯跟阿姨,牧峰山和牧鳳兒,此時正午已過,看他們此番前來的樣子,不像是為相勸而來,反倒有些看熱鬧的姿態多點。
「我說石兒,你聽大伯一句勸,你爸也實屬不易,你都去測驗三次了,他也拉不下這個臉呀!去年,你去測試,村裡都開始流言蜚語。而且現在,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靜心跟你父親學學石匠手藝,早點娶妻生子,安詳一生好點,這仙人也不是那麼好當,你看你哥牧林,這一去都四年之久,也都不知道混的咋樣了。」牧峰山開了口,說話隱晦看似無奈,但提及自己兒子之時,那目中卻閃過一絲欣喜一色,似乎為有這樣的孩子而感到無比驕傲。
「照我說呢?還是別出去丟人現眼了!咱牧家,雖說趕不上一些大戶,但也是有頭有臉的殷實之家,可你這樣三番四次的要去,而且,還三番被當眾拒之,咱在青山鎮的臉,也算是被你丟盡了,你說這第四次再去,要是在被拒絕,你叫你爸的臉,往那兒擱,叫我們的臉面往哪兒放……」牧鳳兒倒是相當不客氣,擺著一副臭臉,對著牧石就直接橫掃而去,絲毫就不在意,還在場的牧峰林和林芬,張著毒辣的嘴,便將牧石狠狠的喝斥了一番。
這番數落,讓在旁作為母親的林芬聽的很不舒服,伯姨兩人這般的厚此薄彼,忘乎所以熱嘲冷諷,根本就不像是在勸說,話中帶刺的程度,宛如是往他們夫妻倆臉上扇巴掌,極其的辛辣惡毒。
但是此刻,牧峰林卻是默不作聲,一臉的怒氣漲的通紅,作為牧家的當家人都避而不語,這讓林芬看的很似心急,幾度的開口欲言,都因丈夫牧峰林的怒意,給堵到了嘴邊。
這時的牧石,已被訓的淚眼婆娑,看著小姨牧鳳兒那惡毒的嘴,還在噼里啪啦的抖動,滿嘴的尖酸刻薄,內心的心酸,不禁騰起了仇恨,雙拳緊握,身體都禁不住顫抖起來,通紅的雙目,死死的盯著牧鳳兒和牧峰山,涌動著恨意。
「夠了!」
這一聲咆哮,帶著牧石的滿腔怒火,在這不經意的瞬間,轟然爆發,頓時,一切的雜音都戛然而止,牧峰山和牧鳳兒,被這道突來的震怒之吼,給震懾住了,身軀都不由的微顫,就連牧峰林和林芬都被嚇了一驚,牧石這般的怒吼,在他們眼裡也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望著眼前的伯姨兩人,牧石面紅耳赤,可是冰冷的眼神,卻足以讓人發慌不止,彷彿這股冷意寒到了骨子裡,如同從地獄降臨塵世,充斥著暴戾之氣。
「牧石,你幹什麼?」看著牧石懷有敵意而仇恨的目光,那副目無尊長的神色,牧峰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甩到了牧石的臉上,一股火辣辣的屈辱感,頓時,從牧石的內心騰起,這時,牧石的神色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的冷酷漠然,這一記耳光,直接甩塌了他的自尊,甩塌了他的夢想,更甩出了他內心的絕望與冷漠。
「我恨你們……」牧石捂著火辣辣的臉,眼中淚光溢溢,瘋狂的暴怒而吼,看也沒看此刻,淚水漣漪的母親,含恨的奪門而出,消失在塵土的盡頭。
「慈母多敗兒!別追了,讓他一個人想想。」見林芬要追尋而去,牧峰林漲紅著臉,喝止道,但自己的內心卻深感無力,落寞的做回到原位,一臉的苦澀。
其實牧峰林的內心,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息,畢竟,自己哥哥和妹妹的兒子,都做了仙人的徒弟,只有他的孩子,卻是屢次被拒之門外,牧峰林這般做,也是實屬無奈之舉,可憐天下父母心,在牧峰林看來,如今這般殘忍的打斷,牧石徹底的長生之路,繼承他的衣缽,未嘗不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