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拜山頭
母親林芬的聲聲呼喚，猶如一道道鋒利的刀口，重重落在葉林的心上，刀刀刺肉，讓人不由的心酸和刺痛，可以想象，此刻的林芬是多麼的痛苦不堪。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央切召喚，望著土下的牧石，葉林神色動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年少離家時的情況，母親的眼中含著多麼的不舍之意。
下意識間，葉林不由的脫口而出，對著峭壁喊出了一聲「娘」，聲音不大，卻隨著海風繚繞，蓋過了浪聲，在天空中回蕩而開。
沒過多久，青海峰上便是一片嘩然，葉林這一聲「娘」，形成不散的餘音，傳到了青海峰上，尋找的眾人耳中。
「在下面，牧石在下面。」很快，就有一個中年男人，尋著聲音的來源，在青海峰上俯身下望，當他望見葉林翹首的身影之時，忍不住激動的呼喊起來。
當林芬俯身而出望見，一身狼狽的葉林時，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暴雨梨花般的喜極而泣，晶瑩的淚水溢滿了眼眶，她的孩子還活著，這讓她懸於心頭的大石，終於可以安然落地。
旋即，人群開始奔走，牧峰林看了眼，峭壁下的兒子，蒼白的臉上也忍不住浮出鬆口氣的笑意，見牧石沒事，急忙飛奔下山，四周搜羅著粗繩。
等到牧峰林再度回到青海峰，拉上找尋已久的兒子，天色已經昏暗大半，青山鎮的各處也都升起了炊煙，各家都在準備著晚餐。
「石兒，你嚇死娘親了。」被眾人拉上青海峰，林芬立馬便將葉林死死的抱在懷裡，那種深怕失去孩子的情感，讓葉林的心，都禁不住猛然一抽，難受之感徐徐而生。
「好了，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牧峰林擦拭著額前的汗珠，一臉的倦容，欣慰道，然後，迴轉過身，朝著街坊鄰里，一個勁的道謝，直到人群近乎散盡，這才打住。
「好了！跟娘回家！」林芬擦拭著眼角的淚水，看著傷痕纍纍的兒子，滿目的心疼，緊抓著葉林的手，那種力度，像是深怕孩子，會再度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般，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山下走去。
這一路，葉林都沉默不已，看著林芬含笑不語的樣子，看著牧峰林慈祥帶笑的神色，葉林的內心糾結，該不該把牧石已死的事情，如實的轉告眼前的兩位父母，但看到他們欣喜的神情，葉林又有些不忍開口，他知道如果此刻全盤脫出一切，那麼對眼前的二老，會造成何等的慘無人道傷害。
「還是緩緩吧！」進了家門，葉林終究還是不忍。
這種時候說出來實情，對眼前重燃希望的二老，無疑是致命的雪上加霜，考慮到林芬和牧峰林的感受，葉林還是打消了猶豫不決的想法。
「石兒，你等會兒，娘這就給你做好好吃的。」林芬將葉林攙至桌前坐下，面帶笑容的進了廚房，心情愉悅的開始忙碌。
這時，牧峰林也神色帶笑的踏進了家門，尾隨的還有牧峰山和牧鳳兒，不過，此時的牧峰山和牧鳳兒的臉色，卻顯得有些不悅，陰沉著老臉，像是被人欠了錢要不回般。
「哥，妹子，你們也等等，吃了飯再走。」牧峰林的心情大好，伸出粗糙的大手，熱情的招呼道。
「出了這麼大的事，老臉都丟盡了，那還吃得下飯啊！」剛一入坐的牧鳳兒，直接狠瞪了葉林一眼，一副自以為事的長輩神色，有肆無恐的譏諷著，全完不把牧峰林放在眼裡。
「我說牧石，你也真是的，搞出這麼大婁子，弄的全鎮人盡皆知，你就不能為我們牧家積點聲譽嘛？你這事做的，都快成全鎮的笑柄了，你讓我們老牧家的人，以後怎麼在青山鎮立足，以後怎麼出去見人？」牧峰山剛一坐下，也是一頭同批，那副樣子，大有葉林不頓悟，他們都絕不離開之勢。
這麼一批評，葉林倒是大概清楚了牧石之死的來龍去脈，不過，對待這些惡毒之言，葉林到也並不理會，嘴長在別人臉上，怎麼說那是他們的事，他可不想迂腐的動氣跟其理論，畢竟，自己也是活了悠久歲月的人，何況，死者的父母也在，他也省了心去駁斥。
「夠了！你們有完沒完！要不是你們這般越俎代庖，牧石會這般模樣。」牧峰林聽聞，徹底的動怒了。
想起昨天之事，牧峰林很是悔恨不已，要是沒他們這般惡毒的勸說，牧石也不會意氣的出走，更不會惹出，這般全鎮皆知的事情，要是當時他能阻止兄妹越俎代庖的教育，說不定一切不會發生，牧石也不會離家出走，傷成眼前這般模樣，要不是老天照顧，此刻也早已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想到這些，牧峰林很是果斷的打斷了兄妹這般對牧石犀利的教育，此刻，牧石險象環生，讓牧峰林對眼前的這個獨子，更加的尤為看重，那怕牧石不能去學仙法，那怕牧石以後成為和他一樣的石匠，那怕牧石以後都沒出息，牧峰林都已決定，要護犢到底，經歷過昨夜的思想煎熬，牧峰林深刻的認識到，一個孩子的自尊，是不能去傷害的，那怕跟牧家的臉面和自己的臉面相比，那都是微不足道。
這一聲怒斥，將牧峰山震懾住了，反倒讓牧鳳兒產生了不悅之色，也使得在廚房的林芬，停住了鍋勺的鏟動，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不過葉林，卻是不以為然，心中有著莫名的無奈，要是牧峰林早點這麼做，或許，他的孩子牧石也不會這般窩囊的死去，如今一切的喝斥，都已成徒勞，他的孩子牧石，終究還是死了。
「我說的不對嗎？我這是為牧家的顏面，要不然，我才懶得嘮叨，看看你這沒出息的窩囊廢兒子，動不動就尋死覓活，你這爹是怎麼當的。」牧鳳兒不悅的來了脾氣，起身不顧顏面的回怒道，以她的暴脾氣，真吵起來，也是個不肯認輸的主。
這帶刺的話，讓一旁沉默的葉林都著實聽不下，這牧石已死，看著牧鳳兒連罵帶指的神色，這不是擺明要觸自己眉頭，葉林再也沒有沉默旁聽的心思，輕輕的推開凳子，站起身，目光冰冷的可怕，而這種可怕的寒意，就連牧峰林都沒見過，此刻的牧石，儼然像換了個人般，讓牧峰林都見得有些陌生。
「你說誰是窩囊廢。」葉林不響的回問，聲音猶如驚雷，目光冰冷的刺骨，猶如來至九幽之地，讓對視的牧鳳兒和牧峰山都禁不住泛起寒意，眼神都不由的開始閃避，就連在旁自祤最了解牧石的牧峰林，都被這道刺骨的眼神，給深深的震撼住了。
「這還是牧石嗎？」牧峰林的內心，經不住質疑道。
想到從前的牧石，絕不會這般明目張胆的目無長輩，相比以前，受到這樣的譏諷，牧石都會選擇隱忍，想不到此刻的牧石，居然會這般大膽的回敬尊長，甚至不留情面。
「這裡還有別人嗎？牧家所有的晚輩都拜入了仙人門下，唯獨你，還在青山鎮丟人現眼，你說，你不窩囊誰窩囊。」這刻的牧鳳兒，終於無恥的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臉色氣的尤為發青，不過，看到葉林因這話而沉默，目色中卻又閃過稍許的得意，先一刻被葉林唬住的心，稍然有所安撫，鎮定了不少。
「原來你們是過來看笑話的。」葉林的臉上出現了哀色，終於，他明白了牧石為什麼選擇死亡，這樣的話，對常人而言，無疑就是晴天霹靂，就連在廚房的林芬，都不禁為這話，而默默含淚，掩面而哭。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諷，這挑明的話意，就如同狠狠扇了牧峰林一個火辣的耳光，讓其無臉駁斥，而這又是個事實，是足以挑動牧石敏感神經的事實，誰都想自己的子女有出息，包括此時隱隱發怒的牧峰林和掩面痛哭的林芬都一樣，看著別人家的子女都拜入仙人的門下，無疑是讓人風光羨慕。
「走…走…這裡不歡迎你們。」牧峰林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的暴怒，指著門外，逐客道，再也沒有臉面顧及兄妹的手足之情，此時，驅逐他們不僅是給牧石一個交代，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牧鳳兒的話，傷及的已經不是僅僅個人，而是他們全家。
「走就走！這地兒，我還真不想來，丟人。」牧鳳兒白了眼，平靜下來的葉林，一甩手，倒是盎然挺胸的踏出了門，而牧峰山卻又是一番別樣的神色，悻悻而去，今晚，兄妹之間，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見牧峰山和牧鳳兒走後，牧峰林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無力的癱瘓在桌前，神色沮喪，目光暗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嚴肅，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而此時，林芬也從廚房端著菜出來，看著葉林強忍著笑意，只是眼角的淚痕出賣了她。
「石兒，吃吧！都是你愛吃的菜！」林芬強顏歡笑，分配著碗具，使勁的給葉林夾菜，深怕此刻的葉林會受刺激的想不開。
「石兒，跟爹學石匠手藝吧！咱依舊擁有精彩人生！」端著飯碗，牧峰林極度掙扎后，望著葉林，平靜道。
「是啊！咱不去拜仙人了，好好過日子！」林芬猶豫了片刻，安慰道。
「爹、娘，咱不能丟了這份骨氣，明天孩兒就去拜仙。」葉林燦燦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的牧峰林和林芬都吃驚不小，眼前的兒子在一夜之間變了，變得讓他們有些難以置信，雖然，以前的牧石執著，但從沒這般的信誓旦旦，成事在胸。
「可是，今年的仙人招收已經過了，要等來年。」牧峰林頓了下，露出了笑意，兒子的改變，雖然出乎意料，但也是他所期許的。
「沒事！那就誠心點，去仙人的山頭拜。」這份執拗的話語一出，更讓牧峰林吃驚不小，以前的牧石，可沒這份勇氣說出這樣的話，突然間，他們感覺一夜不見的兒子，成大了，懂事了很多。
「好！好！好！拜山頭！」
接連三聲好，也讓牧峰林意氣風發，之前的陰霾不快一掃而空，興緻上頭，也忍不住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跟眼前改變許多的兒子，斟酌起來，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其樂融融，看著父子興緻酒濃，暢談不止，林芬的臉上，也掛著滿滿的幸福，久濃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