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鮑信欣喜
從劉岱軍帳中走出的鮑信,斥退了親兵,一個人行走在大營里。他的胸腔里充斥了太多的失望、忿恨,不知道該怎麼釋放出來?
對了,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奈。就像當初董卓進京后,他知道董卓必然禍亂天下。於是勸袁紹襲殺董卓,可是袁紹拒絕了。
他沒有辦法勸袁紹誅殺董卓,只能自己一個人回鄉募兵。
而現在,他又勸說劉岱徐徐圖兗州,當務之急本該先斬殺華雄,可結果還是失敗了。
強烈的挫敗感籠罩在他心頭,無論怎麼排斥,都揮之不散。
「允誠兄,等一下。」在鮑信分神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呼喚。
鮑信停下了腳步,本能的轉頭一看,只見一名身長七尺,細眼長須的矮小中年正朝他走過來。
「孟德,有事嗎?」鮑信認出了來人是奮武將軍曹操,他們以前同在何進手下當差,相交雖不深卻也還不錯。
曹操快步跑上前,來到鮑信面前,道;「允誠兄,我看你一個人在外行走,似乎滿腹心事,可是因為華雄?」
「華雄」二字一出,鮑信臉上驟然湧現凜冽的殺意。但很快又收斂了起來,轉瞬取而代之的卻是濃濃的失落、憤恨、哀愁。
他之所以那麼想殺華雄,除了是為了討董大業之外,還有一部分很大的原因在於他的胞弟鮑忠上面。
數日前,鮑忠因為不聽指揮貪功冒進,跟孫堅一樣錯中埋伏。但是遺憾的是鮑忠卻沒有孫堅那麼好運了,全軍覆沒不說,他本人還凄慘的死在了華雄刀下。自華雄四日前來大營前挑戰的時候,鮑信一開始還很是欣喜。雖然他麾下沒有武藝高強的武將,恐無法上前斬殺華雄。但關東軍其他諸侯麾下一定會有足夠強大的一流武將,屆時出戰替他斬殺華雄,也好報殺弟之仇。
可是,其他諸侯們的表現讓他寒了心。心懷鬼胎之下,一個個都不願將自己最強武將的實力暴露給其他諸侯知曉,更不願輕易讓他們冒險。所以,被派出去的基本都是二流武將。單憑那些個武藝不精之人,也想斬殺西涼軍第一勇士,是在痴人做夢嗎?連續四日被斬將四十,關東軍的臉面莫非一個個都不要了么?
偌大的關東軍,十多萬將士,他不信就沒一人能夠勝過華雄。可他人微言輕,又有什麼辦法?原本他差點就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仇恨,若非劉岱一直勸誡他不準私自出營,他早就帶兵衝出去殺了華雄。反正他們臉面都不要了,又怎麼會在乎再多丟一點臉哪?
想到這裡,鮑信眼中的失望之色越加濃厚。
「允誠兄,我知道你報仇心切,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也別心煩了,我已經派人星程趕赴陳留找我族弟夏侯惇前來酸棗了。我那族弟有萬夫不當之勇,等他抵擋酸棗之日,便是華雄人頭落地之時。屆時,允誠兄可拿華雄的人頭祭奠鮑忠,以慰鮑忠在天之靈。所以,還請允誠兄在多忍耐幾日。」曹操滿腹誠摯的說道。
鮑信聞言登時欣喜難耐,雙眼發光,其中黯淡一掃而空,激動道;「孟德,你,太感謝你了。我,我替我那死去的弟弟向你道謝了。」
他現在缺的就是勇力強悍的猛將能夠替他斬殺華雄報仇,曹操的話如久旱甘霖,讓他乾涸的心田立馬煥發了生機。此時,在看向曹操,鮑信眼中儘是難以掩蓋的感激。
「就算不是為了舍弟報仇,也不能教華雄在此逞凶放肆。允誠兄,若是不棄。可願跟操去飲酒一番,就當作是提前慶祝斬殺華雄,可好?」曹操發出了邀請。
「好,孟德,你我今日一醉方休。」鮑信臉上陰霾掃去了大半,人逢喜事精神爽,當下爽快道。
曹操眉開眼笑,心中很是滿意。終於讓他找到了機會,可以拉近跟鮑信之間的關係。
宦官之後,那又如何?身份上的缺陷,就讓他慢慢積蓄起來的勢力來彌補吧。
……
和劉岱酒宴的不歡而散相比,袁紹跟沮授的酒宴很盡興。一場酒下來,袁紹跟沮授的關係貼近了不少。對於沮授的才學見識,袁紹極為賞識,大有相逢恨晚之感。若非沮授心記兒子想回去看看,袁紹還想跟沮授秉燭夜談。
酒宴中增進關係的可不止袁紹,袁瀾不時說出的幾句話對當世格局都有獨到的見解。少年俊才,這是沮授心裡對袁瀾的看法,所以他對袁瀾的欣賞又多了許多。
在臨走時,沮授思考了一下后對袁瀾說以後可隨時來找他手談。袁瀾欣然接受,他巴不得能夠跟沮授建立起不錯的關係。
回到了營帳之後,沮授才剛進去就看到了正襟危坐處於焦慮不安的沮鵠。
此時的沮鵠早已清洗過了身子,換上了一身寶藍色衣衫。臉色雖有些蒼白,但已不是剛才的酒醉迷糊模樣了。看到沮授進來,立馬起身,拱手道;「拜見父親。」
「可曾傷到哪裡?」沮授沒有過多的責備沮鵠,反而關切問道。
沮鵠鬆了一口氣,心裡又湧起了一陣感動,道;「袁盟主並未為難孩兒,只是將孩兒關押了些許時間而已。」袁紹的確沒有過分為難他,除了那兩名士兵給了他三拳之外,並未有人欺凌他。至於那三拳,他也只好咬牙忍下來了。
沮授見沮鵠面色如常,料想應該是沒有遭到虐待,隨後道;「今日之事,從頭到尾,說一遍。」
對於這個兒子,沮授其實還是很看重的。沮鵠為人穩當持重,做事井井有條,很讓他滿意。像今日酗酒衝撞他人,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若是往日也就罷了,可在如今這個敏感的時刻出了這件事,不由得他起了疑心。所以,他想弄清楚在沮鵠背後是否有人在推動策劃。
「子光兄一向跟孩兒交好,所以他送來名刺邀請孩兒赴宴,孩兒便去了。酒宴上,子光兄對孩兒透露了想在冀州謀一份官吏的心思,希望孩兒能向父親舉薦一番。」說到這裡,沮鵠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沮授一眼,他知道自己父親一直反感以權謀私。再加上今天發生的事端,生怕引起父親的反感。
不過看到沮授臉色平淡,並未任何錶情波動,沮鵠剛提起的心這才緩緩放下,又繼續說道;「孩兒知道父親的脾性,所以不敢輕易答應子光兄,只說回來找父親商量一下在給台答覆。子光兄也不以為然,期間一直殷勤敬酒,孩兒一時喝多了。出門的時候,子光兄想送孩兒回去,可孩兒那時候喝多了也就拒絕了。後來在拐角處的時候,孩兒腳下一滑沒能穩住身子,便衝撞了袁盟主。」
事情說完之後,沮鵠臉色尷尬不已。自己惹事了還需要父親出馬擺平,這讓他心裡極其難受。
「腳下一滑,你踩到了什麼?是水還是其他什麼?」沮授敏銳的抓住了一點,問道。
沮鵠一怔,不明白父親問這個幹嘛?但還是沉思回想了一下,不確定的說道;「當時孩兒一踩下就很滑,似乎不是水,好像是黃油。父親,那時候孩兒喝的有點多,也不是很確定到底是什麼。」
「查看你的靴底,看看到底踩到了什麼?」沮授追問道。
沮鵠面露戚然,道;「父親,剛才回來洗漱之後,孩兒將衣服連同靴子全都扔了。要不,孩兒現在去找下。」
「算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沮授眼神複雜,似在經歷天人交戰。最後擺了擺手,沒有在追問,止住了沮鵠外出。
沮鵠見沮授都這樣說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今日他給父親造成的過錯已經很多了,何必在給父親添煩惱。
「如今已不比平時,酸棗,可不是什麼安善之地。這幾天你就好好獃在軍帳里,別亂出去。」沮授勸誡道。
沮鵠點頭應聲,后猶豫了一下,試探道;「父親,那子光兄的事,要孩兒去回絕他嗎?」
「討董結束后,讓他過來找我。若有才能,我定不會埋沒他。」沮授淡淡道。
沮鵠欣喜道;「父親,孩兒替子光兄謝謝你。」
沮授可沒有沮鵠那麼高興,目光透過營帳朝外面望去,一抹愁意在他眼眸里醞釀升起。沮鵠話里有兩個疑點,一是致其滑倒的到底是水還是黃油?如果是水那還好,但若是黃油事情可就變味了。軍營重地,黃油又怎麼可能被灑落在外面?人為之下,便是陰謀了。
第二個疑點,那就是沮鵠為什麼會那麼巧的就撞上了袁紹?他可不相信,袁紹身邊的守備力量會那麼薄弱。若是真的這麼弱,董卓何不直接派遣刺客前來刺殺袁紹。袁紹一死,群龍無首,關東軍自成一盤散沙,又何足懼之。
可是,他卻希望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撥開層層迷霧掩蓋的深處,看到的交好、野心,一切都只是為了吞併做準備。
蛟龍淺水游渤海,終非池中自縛物。他朝既會河北游,何懼入天自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