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悲無聲
神秘老者吟詩間，身形一閃，便沒入雲霄之中。
少年昏迷未醒，自然不知方才發生的一切。
此時，大指山下，數道黑影由遠及近，眨眼便飛落到山腳下。
為首一人，綠袍披身，面目猙獰。一雙大耳的耳垂下掛著兩串骷髏耳環。手裡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正氣勢洶洶的要向山上行去。
綠袍人身後緊跟著十餘名身穿黑色戰甲的魔兵。那些魔兵個個手裡拎著彎刀，神色嚴肅。
綠袍人只走了兩步，便忽然停下，望著大指山山頂冷然道：「不對！為何追到此處，沒了混魔之元的氣息。」
眾魔兵見狀，也站定四下張望。
這時，後邊有一小魔兵忽然上前道：「武座！快看！那兒有間茅草屋。」
綠袍人順著魔兵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他們的左側，確實有一戶人家。
「走！過去看看。」
綠袍人言罷，快步向那茅草屋行去，身後眾魔兵緊隨其後。
院子里，一個中年漢子正坐在小凳上，手裡拿著一把斧頭，一下又一下地劈著木柴。一邊使著勁兒一邊擦著汗水。
「孩子他娘！痕兒走了有些功夫了，也該回來了吧。」身穿補丁麻衣的漢子望著裡屋道。
「是啊！沒準那臭小子現在正往回走呢。他知道，我中午要給他做紅燒兔子肉。」屋子裡傳出一個溫柔的聲音。
那漢子又道：「你總說我慣著他，其實，我也是為了他好。年紀輕輕吃點苦頭沒什麼不好。」
「你呀……」身穿淡粉色素衣的中年婦女剛走出茅屋，就看到大門外走來一群魔頭。登時臉色一變，嚇得把剩餘的話全吞了回去。
中年漢子自然也看到了，拎著斧頭，跑上前攥住婦女的手，急道：「魔頭來了，快跑！」
二人快步跑至大門口，剛巧被那綠袍人與眾魔兵堵了個正著。
綠袍人目露凶光地看了眼中年漢子，冷笑道：「愚蠢的人類，還想跑！」
中年漢子看著綠袍人猙獰的面孔，將中年婦女往身後一拉，舉起斧頭便撲了上去：「魔頭，今天我和你拼了！」
綠袍人見那漢子持斧劈來，冷笑一聲，寒光一閃，「撲哧！」一聲，大刀便已貫穿了中年漢子的前胸。
中年漢子痛苦地慘叫一聲，面容一僵。手中斧頭掉落在地，胸口鮮血直冒。綠袍人猛地抽刀，漢子緩緩倒落在地。
中年婦女尖叫一聲，喚道：「孩子他爹！」
言罷，她嬌軀顫抖地指著綠袍人，怒聲道「你……你們……你們這群畜生。」
綠袍人見狀不怒反笑，一步步逼近中年婦女，後者則驚慌地不住後退。
此時，一魔兵忽地跑上前，對綠袍人小聲道：「武座，兄弟們好久沒那個了。不如把她……」
綠袍人聞言，臉色一變，轉頭冷冷盯著那魔兵，怒斥道：「而今魔都正值多事之秋，混魔之元都追丟了，你還想著快活。給老子滾！」
見綠袍人發怒，那魔兵渾身顫了一顫，又慌張地退了回去。
綠袍人冷冷盯著中年婦女，兇殘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人類！可惜了。」
說罷！手起刀落，中年婦女慘叫一聲，倒落在地。
綠袍人收起刀，來到茅屋外，便向大指山山頂望去。一魔兵見狀上前道：「武座，要不要上山頂看看。」
綠袍人沉思一陣，說道：「沒了混魔之元的氣息，上去也只是浪費時間。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先回稟魔尊吧！」
綠袍人帶著眾魔兵快步消失在大指山山腳下。
赤陽當空，微風徐徐。
少年醒來時，已過正午。
他撓了撓頭，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緩緩站起身來，先是四處張望了下，見巨石上早沒了老者身影。
少年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及遠方，發現先前滾滾黑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蔚藍色的天空，及幾片奇形怪狀的白雲。
少年不禁一陣悵然若失，他知道剛剛那黑雲絕不尋常，而老者所說的天意，亦有所指。無奈自己當時昏了過去，未曾發覺周圍變化。
他有些鬧氣，更有些不安。
這時，他忽然察覺右手手腕傳來一絲異樣的感覺，不由就抬起手腕看去。
只見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串手鏈。
那手鏈是由一根細若遊絲的透明鏈子，串著十六顆大豆大小的圓形寶珠。寶珠一黑一白漸次排列著。白珠上印著黑色的陰陽八卦圖，黑珠上烙著一個「卐」字。
整體看來，流光寶氣，甚是不凡。
少年詫異那透明鏈子傳來的絲絲涼意，只是他卻不知，那鏈子乃是由千年龍鬚製成。
少年一想，這串手鏈定是老者留給他的，或許是想做個紀念。
當下也沒多想，見日過當空，時候不早，便快步下山而去。
一路下山，林子還是安靜得很，少年雖有些緊張，卻比來時好多了，再也沒遇到什麼危險禽獸。不消一會兒，便下了大指山。
少年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茅屋，嘿嘿一笑，高喊道：「爹！娘！我回來了！」
又走了幾步，他忽然怔住了，拎在手中的砍柴刀「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他看到了，看到了倒落在門口的中年漢子，一動不動地躺在血泊中。
少年臉色瞬間一變，哭喊道：「爹！」
他大步跑到了門口，心底還存了一絲希望，希望至少有一個活人。
然而他失望了，更絕望了！
院子里，倒翻的小凳，風乾的鮮血，還有一個死不瞑目的中年婦女。
少年垂著頭，熱淚早已盈眶。
中年婦女的面容僵硬，還維持著死前的驚恐，瞪大了的眼珠直勾勾地望著門口，竟似在望著那少年，又或許是在看著他回來。
少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爹！娘！」
淚不知流了多少，聲不知喊了多久。
最後，淚乾！無聲！
大悲無聲！
少年眼眶中泛著絲絲血紅，目中露著凶光。面容忽地變得猙獰起來。
此時，他額頭上的黑色圓印猛地綠光一閃，瞬間又被金光吞沒。
「我一定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啊！」
大指山下傳出一聲凄厲刺耳的悲嚎聲，驚得山上叢林中群鳥飛散，走獸奔逃。
少年紅著眼圈，收了淚水。緩緩將中年婦女的眼帘闔下，便拎著砍柴刀，跑到院子東側的小土丘上，挖起坑兒來。
他知道，他要報仇，處理完父母的後事就去報仇。
他巴不得立刻就去報仇！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少年便挖出一個大坑。他把父母屍體緩緩拖過去，分別輕輕放到坑內，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用砍柴刀慢慢將土蓋上。
隨後，他又跑到院子里，找到兩塊相對平整的木板。咬破手指，分別寫上：淚痕家母朱錦環之墓；淚痕家父淚力奎之墓。
少年傷心地把兩塊木板插在隆起的土堆上，又回家收拾了一番，帶了些細軟。便點起一把火，燒了茅屋。
少年站在遠處，看著茅屋一點一點被燒盡，噼里啪啦的爆裂聲中，熊熊燃燒的烈火倒映在他瞳孔中。
他的眼底深處也泛著火焰，復仇的火焰！
這是他的決定，更是他的決心。
他要變得強大！早日變得強大起來，好手刃仇人！
這時，夕陽西墜，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這一夜，他決定為爹娘守墓。
這一夜，他註定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