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許我不離不棄（十三）
來不及驚呼，風在耳邊呼嘯，以前閑暇時也曾想過如果從高處跌下去會是什麽樣的感受，真到體驗時，內心隻剩下絕望和原始的恐懼。
就這麽死去了，太多眷念，太多不舍，為什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冰冷刺骨的水，她隻覺得自己不停在往下沉，水往鼻子嘴裏灌，求生的本能讓她不停掙紮。
“你剛剛有沒有看見，有什麽東西從那座樓上掉了下來。”遠處的人指著那個方向說道。
“不會是有人跳樓了吧。”路人驚恐看向遠處。
很快就聽到刺耳的警笛聲，黑壓壓一群人往哪個方向奔去。
“不是吧，真有人跳樓。”旁邊的人有點害怕又有點想看熱鬧的心思：“我們過去看看。”
“別去了，那麽高樓跳下來肯定死得很慘，太嚇人了。”路人拉著想看熱鬧的人走。
“就一眼，一眼。”那人很堅持拉著朋友跑了過去，警察拉了警戒線，兩人隻能墊腳張望，隻能遠遠看著一個一個高大背影的男人雙膝跪在一個躺著的身影旁邊，旁邊醫生在做急救。
“還有救嗎？”看熱鬧的人互相詢問周圍。
“怎麽落水的？”
“好像是跳樓？”
“跳樓！”在場看到人從樓上掉下來的人不多聽說嚇了一跳。
“是個中國人！”
“旁邊不會是他老公，老公有小三了？”
各種各樣的猜測不絕於耳，特意來湊熱鬧的那人卻看見那跪著的男人悲痛欲絕的神情，不停地再懇求旁邊的醫生，醫生無奈隻能繼續對地下的女人做急救，他的樣子很顯然已經覺得女人沒救了。
突然人群中一個角落喧嘩了起來，大家回頭望去，隻見幾個警察押著一個女人往警車旁走去，大家看熱鬧的心都被點燃了，那個女人看向這邊，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醫生終於放棄了急救，有人拿著擔子等在旁邊，男人把女人抱起來不肯放手，一個清秀瘦弱的男子示意旁邊的人等等。
渾渾噩噩的世界，這就是死了的狀態？葉瀾努力睜開眼睛，可是卻怎麽也睜不開，她明明覺得自己是閉著眼睛，可卻感覺看見了空氣。
這是她的靈魂嗎？原來人死了就到了這樣虛無的空間，多麽孤獨。
她還想好好活著，還想有自己的孩子，還想看著他長大，送他去學校，讓他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長大，她還想和他白頭到老。
恨他嗎？這一切跟他有關，可又怨不得他。
恨蘇納嗎？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麽恨的，她那麽慘即使活著也不會快樂。
她有的隻是不甘心！
肚子裏的孩子才兩個月還沒有成人形，她多麽期待能看見孩子的樣子，會像誰？
她幽幽歎了口氣，她的人生為什麽這麽淒苦呢？經常在她幸福的時候就有悲傷的事情發生，她多麽羨慕若有來生能夠有一個平淡溫暖的人生，還有來生嗎？
文奇將葉瀾死命抱在懷裏，似乎這樣才可以留住他，他恍惚間聽見了歎氣聲，但太不真實，這一切都怪他，他不該離開她，他不該有那幾年渾渾噩噩的日子，就算是他錯了報應也該在他身上，為什麽是葉瀾！
如果有來生，讓她不悲不喜，不富貴不貧窮，無所求無所憂，和一個普通的人白頭偕老，過著平靜如水的日子，這樣的願望不算奢侈吧？
突然她感覺自己胸口猛烈痛了下，一股鹹鹹的水流從胸腔裏湧出，她猛地睜開了眼睛，頭痛得厲害，整個人暈沉沉的，似乎在一個人得懷抱裏。
“葉瀾！”文奇驚喜交加的聲音：“醫生醫生。”
葉瀾又猛烈吐了幾口水，暈了過去，暈過去前看見文奇哭得稀裏嘩啦的。
“不要哭。。。”她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
再醒來的時候是滿滿陽光的下午，陽光很溫暖，睜眼卻覺得刺耳，葉瀾索性閉著眼睛靜靜感受，她活過來了。
“媽，葉瀾湯了很久了，醫生說危險期度過了，但她怎麽還不醒來。”文奇焦急的聲音。
溫柔的手握著葉瀾的手，葉瀾心裏歎道：“真好，是媽媽。”
“讓她多睡會兒吧，也許她覺得自己累了。”
“媽。。。”文奇難堪得不知道說什麽好，說了要好好照顧她，現在卻讓她差點失去生命。
“不怪你。”葉瀾媽另一隻手握著文奇，歎道：“命裏的劫數吧，沒事就好。”
“哎，我想她醒來又怕她醒來，不知道怎麽麵對她。”文奇皺著眉頭，臉色蒼白，這些時日他幾乎沒有怎麽休息。
“葉瀾不會怪你，咱們都知道她的性格。”葉瀾媽安慰著文奇。
是啊，這又怎麽能怪他，可是媽，我也不知道醒來怎麽麵對文奇。
葉瀾覺得昏沉沉地困，又睡了過去，夢裏一個圓嘟嘟的小孩乖巧地跟她說：“媽媽，再見！”
葉瀾覺得很是舍不得，可是又覺得自己留不住小孩，隻能眼睜睜看他離去。
小孩走遠後葉瀾心裏很痛，然後痛醒了，屋子裏的燈已經熄滅了，旁邊的陪護床上睡著文奇，往常看見他心裏是安心和甜蜜，如今卻有一種陌生感，不怪他啊，可是也對他有了疏離感。
葉瀾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以後怎麽辦？
文奇早上醒來看見葉瀾睜開了眼睛高興得跳了起來，忙問她感覺怎麽樣想吃點什麽喝點什麽。
葉瀾隻是淡淡看著他，半晌說了句：“能幫我叫一下我媽嗎？”
文奇征在那裏，她語氣裏的疏離和冷淡讓他的心沉入穀底，仿佛曾經兩個人那些很甜蜜的記憶變成了上個世紀。
許是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傷到他了，葉瀾又說道：“我想她了，幫我告訴她。”
“好。”文奇的心特別的冷，她還是怪他，她該怪他。
母女相逢，葉瀾靠在媽媽身上感覺有了些活力，她簡單問了下外麵的情況便要求想回國。
“瀾兒，咱們先好好把身體養好了再坐飛機，媽擔心。”
“哦，那可不可以不住醫院。”白的床白的天花板讓她記起了落水後的那一段虛無，太沒有真實感，讓她很害怕。
這個要求母親答應了，依舊是住外婆家，林白莫文都依次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葉瀾覺得沒那麽冷了。
本來文奇是跟葉瀾一個房間，但隻有兩個人的時候葉瀾躊躇片刻跟文奇商量道：“我想一個人住，你可以去跟外婆商量下嗎？”
文奇心裏猶如刀割可也說不出什麽話，偷偷找外婆說了這事，外婆憐憫地看著他，半晌說道：“孩子，別灰心，時間會治愈一切。”
文奇心裏稍稍有了些安慰，隻有等著時間撫平一切。
休息了一段時間，葉瀾臉上有了些紅暈，也能跟大家說說笑，一起聊聊天，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每當遇到文奇說話她出奇的沉默，文奇遞給她的東西她總是等文奇轉身以後放在了別處，有時候兩個人單獨相遇，她說話尤其客氣，看到的人都搖了搖頭。
“要不要帶葉瀾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外婆覺得兩個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葉瀾心裏一定有什麽疙瘩。
“我有跟她提過，她說她沒事。我也不能強迫她。”葉瀾母親歎了口氣，這孩子的一生也太淒苦了些。
葉瀾看起來確實沒事，可所有人都覺得她有點什麽。
葉瀾的情緒爆發在一次大家吃完晚飯一起看電視的時候，節目演完了放到廣告的時候出來兩個小孩子再搞怪，大家都在哈哈笑，文奇也逗樂樂，回頭卻看見葉瀾滿臉是淚，他又驚又疼，還沒反應過來，葉瀾就站起來跟大家說了聲“對不起”往樓上跑去。
文奇不敢跟著，葉瀾媽跟了上去，走到葉瀾房間，葉瀾拿著箱子開始收拾行李，看見葉瀾媽淚眼朦朧說道：“媽，對不起，我得離開，握快撐不住了。”
“你去哪？”葉瀾媽擔心溢於言表。
“不知道，我需要離開，哪裏都好，對不起，媽，我沒那麽堅強。”葉瀾邊哭邊收拾。
葉瀾媽上前把她抱在懷裏：“沒事，孩子。媽媽在這。”
不料葉瀾聽了這話哭得更凶，她撲在媽媽懷裏：“媽，他跟我說再見，然後就走了。”
“誰跟你說再見？”
“我的孩子，他好可愛好乖巧！”葉瀾想起夢裏那個孩子心痛得無法呼吸：“媽，我沒有辦法原諒他，雖然不怪他，媽那是我的孩子啊，如果好好的他現在還在我肚子裏。”
葉瀾媽明白過來葉瀾的症結所在，她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安慰她：“媽媽知道，媽媽理解你，沒事，沒事啊。”
“媽，我得離開，我可能會和文奇離婚。”葉瀾哭了會兒抹掉眼淚跟母親說道。
“離婚？”葉瀾媽抱著葉瀾的手征了下：“文奇他也有苦處。”
“我知道，媽，我沒有怪在他頭上，怪隻怪我們的命，媽，我已經不愛他了，我們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葉瀾麵如死灰地說道。
“孩子，你現在隻是傷心過度，離婚的事我們緩緩再說。”葉瀾媽沒想到葉瀾心裏生了這樣的念頭。
“是不會馬上離，我隻是告訴媽，心裏能有個準備。”
門外焦急站在的那人默默地往門後退去，還是到了這樣的地步嗎？他沒有什麽資格去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