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的玫瑰花（十六）
“是嗎？”林小惠三言兩語讓明曉心裏的負擔減輕了些，他輕快地反問了句，也許真的是他想太多了，他心裏已經沒有小米了，他想離開她，這並不是很出格的事情，隻是他想到母親，雀躍的心情又暗淡了下來，父親也並不愛母親，以前是否相愛過他不知道，自他記事起，父親心裏便沒有母親，他無數次看見父母親吵架，無數次聽見父親要離開，母親苦苦哭泣和哀求，他鄙視父親，不想成為他那樣的人，可是現在的他難道不也是父親那樣的人嗎？即使他跟小米並沒有結婚，可他們也在一起那麽多年了，如果他不愛她，他又何苦耽誤她這麽多年呢？
“又在想什麽？”林小惠看他似乎高興了下，又開始神情黯然起來。
“沒事。。。”明曉說道：“剛剛隻是隨口說說，你也別往心裏去。”
“那你怎麽打算。”林小惠定睛盯著明曉，她自是希望他們分手。
“。。。沒什麽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明曉說道。
“切。。。”林小惠看出了他的軟弱，毫不客氣地鄙視他：“是不是男人，能不能幹脆利落點。”
“跟你又有什麽關係！”明曉聽到不是男人這幾個字尤其覺得刺耳，反駁了幾句。
林小惠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吞了回去，默默坐在明曉旁邊陪了他會兒，明曉回頭對她說：“快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林小惠輕輕笑了下，說道：“看你難過，陪你會兒唄。”
“謝謝。”明曉些許有些感動，他才覺得自己也是需要別人友好一點的，如果小米肯對他好一點，他心裏也許就沒有這麽不舒服了，可是他又怎麽給小米提出要求呢？
明曉偷偷又在辦公室住了幾晚，周末的時候也待在辦公室，平常他加班也多，也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這樣盡量地遠離了小米一段時間，他心裏不舒服的感覺消散了很多，他才回出租房。
小米好言好語問了他幾句工作，話題又轉到結婚的事情上去了，這些天她心裏也有些忐忑，雖信自己已吃定明曉，但也怕他橫起來，那樣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咱們下次什麽時候去領證，要不咱們自己查一下黃道吉日。”小米問道。
明曉聽到結婚二字，心裏堵得慌，他深呼吸幾口才說：“過段時間吧。”
婚他始終是要結的，隻是他不希望是現在，讓他再緩緩，再緩緩。
小米“哦”了下沒有再作聲，不敢再逼他，隻要他還承諾結，那就是沒什麽事，她想這事也不能拖太久，下次等他心情再好點再提。
明曉慢慢開始睡出租房裏的沙發，一開始隻是說怕吵醒小米，雖然以前他也回來晚，後來就習慣性睡沙發了，小米也鬆了口氣，她慢慢也發現和明曉太過親密的接觸也會讓她不舒服，她有時候也想，他們之間這樣算什麽呢？
一拖拖了將近一年，其間小米提醒幾次，明曉總說等過段時間吧，小米的父母也打電話，或者來C市催過，明曉都不為所動，他與小米之間越來越像合租的人，雖然錢全是他拿，小米後來也懶得催了，明曉給她的錢越來越多，而她什麽也不用做，她是滿足的。
葉瀾也在公司待了兩年，排文本打下手的本事是有了，可是她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設計，挫敗感蠶食著她的理想，她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上班。
偌大一個辦公室，那麽多人，沒有一個跟她關係好，許多人都是成群結隊，唯有她是獨來獨往的，真孤獨啊。
不過至少有一個人對她是友好的，那就是明曉，他會看見她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加班畫圖沒去吃飯的時候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偶爾的幾次，和一群人一起去吃飯，聽他們講公司裏的事，葉瀾才覺得自己不是那麽孤獨。
然而不管明曉幫她怎麽和同事拉近關係，她總是沒有辦法和大家打成一團，她天生這樣，隻能接受獨自一個人，隻是那個人突然的回來，她覺得她不能忍受一個人了，她不能一輩子活在這個人的陰影裏。
明曉，他對她很好，她可以去依賴他嗎？
試探與關注，不是她的擅長，然而敏感如明曉，感覺到了來自她的訊息，被人喜歡被人關注的感覺像是一道亮光，劈開了他黑暗的世界，這個人和他們不一樣，明曉一直都覺得葉瀾跟他們是不一樣的，她活在另一個美好的世界，無須為俗事擔憂，也無須為錢財失了自己的尊嚴，這樣的人是他要仰望的，沒想到她竟也會喜歡他，因著這份喜歡，他開始不再覺得自己那麽不堪了。
有人說螞蟻鑽進了耳朵裏耳朵會很痛，然而你沒有辦法把它挖出來，唯一的辦法是用手電筒照亮耳朵，螞蟻會沿著那束光出來，明曉聽這個事的時候覺得自己是那隻螞蟻，痛的耳朵是他的心，而葉瀾是那束光，一開始隻是大家的玩笑，一不小在心裏種了草，看著她偶爾提到一個感興趣的話題小心翼翼地侃侃而談，明曉感歎她倒不是淺薄的人，懂得不少，比起成天隻會討論包包衣服化妝品的其它同事好多了。
他是欣賞她的，作為一個同樣對建築有著工作之外思考的人來說，他更願工作不僅僅是為某些人的意誌而工作，而是有著更深層次對人類生活的關懷。
友善像誘惑，他不知不覺靠近，等到有意識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心裏竟有了她的影子，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無從得知，她在公司的這兩年與她的點點滴滴他竟是記得，一時間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驚慌失措。
這麽多年他終於下定決心和小米分開，哪怕背負著負心的名譽，他要靠近她，他要在她身邊，他的心活了過來，讓他有了自私的勇氣，其實小米也不愛他，他想道，他們彼此並不相愛，早就該分開了。
光之教堂裏，他的脆弱決堤，那麽驕傲的他在她麵前說出了他無法啟齒的難堪，她並沒有嘲笑他，她眼裏是真實的心疼，不會因為你弱小貧窮而看不起你，明曉麻木的心有了暖意。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可能會付出的代價，哪怕有一天她也會離開他，那樣的美好他沒有辦法拒絕，就當是淪陷，就當是他的自我放棄，他開始有些理解父親了，父親是和他的情人一起出的車禍，母親那樣的人，父親會離開也是跟他一樣吧，他畢竟是個軟弱的人，沒有辦法做到永遠對小米負責任。
明曉說要分手，小米不敢相信，明曉把新近接的新活的錢轉給了小米，他能給她的隻有這些補償。
小米問他：“你把我當什麽？”
明曉無法直視，他是負了她，可是他必須要離開，明曉搬了出去，小米一直不敢相信，她隻覺得明曉再賭氣，可是明曉搬過去了幾個月都沒有要回去找她的意思，她開始急了，先是騙明曉她有孩子了，明曉知道自己很久沒有跟她有肌膚之親，自然當她是氣話，小米隻好說自己生病了，明曉回去看過她一次，告訴她他和她真的結束了。
小米挽回不了明曉也在肖宇宇的勸說下去和肖宇宇的同事相了親，她還是個美麗的姑娘，並不擔心市場，隻是她覺得新近相親的還不如明曉呢，特別是從別人那得知公司又給明曉長了工資。
她心裏很不平衡，畢竟陪了明曉這麽多年，明曉就這麽把她甩了？可是她又無能為力，一個男人若真的要離開，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怪隻怪自己沒有什麽可以留住他的，早知道當時生個孩子就好了。
她鬱鬱不平了一段時間聽說明曉的母親生了病，她去醫院看了下明曉母親，知道明曉在愁醫藥費，便主動找到明曉，把明曉存在那的錢給了明曉，明曉當下無頭蒼蠅似的，也沒想到她竟也不計前嫌幫助他，錢他會還她的。
小米大度說：“還不是你的錢。”
“給你的就是給你的。”明曉不想欠她，他和葉瀾之間感情正好，他和小米是真的結束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小米會辭職去照顧他母親，心下有些感觸，畢竟那麽多年感情，小米去找他他也不好拒絕，小米看見了葉瀾，有意無意問明曉：“你有新女友了？”
明曉沒有否認，他堅持給母親請護工，母親卻為了省那幾個錢，背著他辭了護工，更讓明曉沒想到的是小米會去找葉瀾，他不敢想象葉瀾聽到這件事會怎麽想，葉瀾和他都是那麽驕傲的人，如他所料，等他鼓起勇氣去解釋的時候，葉瀾連機會都不給他，而他也發現自己解釋不清楚，他和小米在一起過，他還沒有和小米正式分手就已經跟葉瀾在一起了，不管誰來說，這事看起來就是他渣，他百口莫辯，思念至極，卻也無可奈何。
他也知她從前深愛著那個哥哥，若是她因這份傷害重新回到那個人的身邊，他該怎麽辦，那個人，對她的感情比他更深，可是他也不想放手，因為他清楚他再也遇不到第二個她了，上天對他唯一的眷顧，是他弄丟了嗎？他錯在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