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偶然興趣噴發，即樂理與視唱練耳

  題記：


  ——第一堂專業必修課樂理與視唱練耳，觀點新穎引人入勝，提振信心催人發奮。


  上課已經一個多月近兩個月了，可惜，林棲段瑞王衛國幾個到現在連一堂正式像樣的專業課都沒有上過。到目前為止，除了一堂亂鬨哄的《聲樂基礎》課外，不是《大學英語》就是《高等數學》，不是《法律基礎》就是《思想道德修養》，整天就是這些全校全專業通用的基礎課，搞得段瑞和王衛國曾經一度懷疑，學校是不是缺少音樂方面的專業教師啊，故意拖延時間敷衍了事，估計這會正拚命地在電線杆上張貼廣告招聘老師呢，個個心下那是相當的著急。這情景有點像中國足球，總是圍點打援，但就是永不射門，在禁區內反覆搗騰，搗騰到最後，球不見了，真是搗騰個球啊。


  林棲幾個今天終於迎來了第一堂專業課，是上午的《樂理與視唱練耳》，這是一門專業必修課，音樂系的三大專業都要學習，所以自然而然的，林棲宿舍的三個人聚集在了一起，在階梯大教室上課。同樣是大一新生，音樂系的學習氛圍和工科類專業那是沒法比的，雖然這門課程非常重要，是專業必修課，課堂紀律之差，比之大三以上的學哥學姐們，有過之而無不及。點名的時候就能察覺出一些端苗，不是有的同學的名字連叫三聲無人應答，就是不同的名字，同一個聲音答「到！」，搞得許多同學心下都非常害怕，音樂系的老師對聲線特色向來都是非常的敏感，不至於耳朵聾到這麼明顯的差別都聽不出來吧？這些同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開學沒幾天竟敢在音樂專業課上逃課，不知道結局會不會死得很慘？不過，今天看樣子還好，老師好像對不同人名同個聲音的回答以及不同人名同個位置站起來同個人都不怎麼感冒，統統帕斯，一律過！這讓同學們懸著的心總算石頭落了地，不過心下都很懷疑這老師的專業授課水準，是不是科班出身的音樂專業的老師，不會是個徒有其表濫竽充數之人吧。老師點完名后，就轉身在黑板上寫起字來，連自己叫啥名誰都沒有介紹，全然不顧同學們的疑問和詫異，可謂非常淡定和富有個性。


  段瑞從來不放過任何與女生接觸的機會，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見縫插針，已經前後左右地和女同學們閑聊起來，王衛國玩心本來就重，最近和段瑞又打得火熱，看樣子已得真傳，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女生搭訕，只有林棲不為所動，攤開筆記，正襟危坐，時刻準備認真聽講，不知道的人，很難會想到這三個人是同個寢室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樂理與視唱練耳》這門課程主要教學內容是熟悉專業視唱練耳，學習內容從初級到高級，一共八個級別，每一級別既體現了系統的階段性目標，又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八個級別沒有強制性要求，學生甚至可以根據自己的水平選擇適當的起始級別進行考試，但是在畢業的那一天，八個級別需要全部修完，最高級別也是需要達標的。


  這門課程除了老師講授之外，還需要同學們積极參与，也就是討論，今天所要講的，就是節奏、音程、和弦三項內容的基本知識，後期還需要進行三項結合、補充，成為一個整體的系統。


  老師是位四十多歲的副教授，出乎大夥意料，講課水平還算可以，基本能做到讓學生們漸漸感興趣的程度，講著講著，突然，老師提出一個問題，要求同學們作答，不少同學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也有同學想千萬別讓我回答，反正都是不會，還有的同學心裡想的則是要是叫我起來，我就站在那裡，一句話不說，不信你能讓我站一節課！老師看同學們的興緻不高，只好指定某個同學來回答，「那個，最後一排左邊穿黑色衣服的那位同學，對對，就是你，你來回答。」，黑衣男生站了起來，但是看樣子並未動似的，老師臉色一沉，「這位同學，我讓你回答這個問題呢，先站起來好不好？你這樣太不講禮貌了吧？」


  其實這個黑衣男生已經站了起來，但是由於他的個子實在太矮，大概目測也就一米五左右，加之偏瘦，坐在前排的林棲向後望去，也是認為他並沒有站起來，難怪這個副教授以為這位學生沒有反應，連最起碼的尊師重道都做不到，真是豈有此理。


  「老師！我已經站起來了！」，黑衣男生有點惱怒，語氣也不是那麼友善，自己本來個子就矮，還要被老師這麼說，誰也受不了，這位同學站起來的當口，本來認為危機已經解除的同學已然開始聊天的聊天看小說的看小說，此時，聽到這位同學突然這麼說話，都有點震驚，一時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紛紛停下了手中動作，都在心裡想，居然有學生如此囂張，對老師態度如此強硬，詫異片刻，紛紛回頭來看，這一看不打緊，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倒並不是有意嘲笑，實在是太可樂了，因為黑衣男生確實站起來了，卻由於先天不足或者說是後天發育不良，人又略顯偏瘦，身高有所欠缺，並且前面還擋了個高個子，從前排看過去，確實像是根本沒有站起來，老師傻了，黑衣男生憤怒了，班裡的同學們都歡快起來，就連林棲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但是很快收起了笑容，覺得這樣也太傷害這個黑衣男生了。


  老師怔了好一會兒，揮揮手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也覺得這樣有點不妥，「那個——，那啥，你就不應該坐到後面去，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嗎？」，黑衣男生哭喪著臉，低著頭杵立在那不說話。他當然不知道答案，大學生上課，座位是自己選或者說搶的，想認真學習的自然是坐到前面，後面都是不怎麼想好好聽講的，他個子矮還坐在最後面，意圖已經很明顯了，當然了，也不排除有一些不喜歡學習的坐在前面，充當乖乖生的，完全是為了增加曝光率，混個臉熟，期末考試后好去老師家門口堵他，打悲情牌，當然，這種情況風險很大，隨時要冒被老師提問的風險，而有的則完全是為了和女生搭訕，像段瑞王衛國這種就是。


  老師也覺得這樣有些傷人自尊，無論怎麼說是自己的失誤，所以沒有再說什麼，讓他坐了下去，換了下一個同學，這一回學聰明了，他選擇了前排的同學，這樣至少不至於再鬧這麼一出。這回叫起來的是段瑞，段瑞雖然跟著林棲坐在了前面，其實根本沒有好好聽講，目的只是為了和女生搭訕，站在那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來，王衛國在旁邊偷笑，見此情形，林棲趕緊輕聲提醒，段瑞耳朵倒是靈光，斷斷續續地回答上來，老師望了一眼林棲，滿眼都是讚許之色，他當然知道林棲才是那個幕後推手。看到老師讚許的目光，林棲更是坐直了身子，表情更加專註。林棲雖然唱功欠缺，但是大有向作曲和樂器表演這方面發展念頭，可以說非常貪心，拚命著吸收有關音樂的一切養分，只恨兩個耳朵不夠長，有些紛亂的課堂紀律，多少對他有些影響，但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老師示意段瑞坐下去之後，繼續講課，「大家來學習音樂，現在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什麼叫做音樂？」，老師看除了少數幾個學生認真聽講之外，大部分都是在聊天，他決定先把教科書上的課程先放一下，講一些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這個問題顯然難倒了不少人，就是林棲也很疑惑，要說音樂包含的東西太多，歌劇、獨唱、合唱、協奏曲、交響樂、流行音樂、饒舌等等等等，都可以叫作音樂。


  老師說道：「所謂音樂就是以一系列有固定音高的樂音按照一定的規律組合起來表達人類感情的一門藝術。」，他給出了標準答案之後，在黑板上寫上一串音符，然後用不同的曲調演繹一番，同樣的音符，在老師的嘴裡發出各種不同風格的曲子，這讓學生們頓時有了不少的興趣，紛紛停止了聊天，望著老師。


  老師看這一招果然管用，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一支曲子里每一個音符都有著其存在的原因和理由，去掉一個或者增加一個，可能整個風格都會改變，並且音符的頻率分類很多，主要有高頻和低頻，這種頻率的差別可以構成音樂的高低錯落，與眾不同，由此形成了一首歌的樂曲風格，同樣的曲子，同樣的音符，可以有不一樣的演繹，這種差別看起來沒有什麼，但是一旦唱出來，就顯而易見了。」


  「現在流行一種東西，那就是用七個一樣的玻璃杯，裝上不同的水量，然後用筷子敲擊，可以發出類似音符的東西，我不知道同學們認為這是不是音樂，若說是，但是這種東西發出的聲音是沒有固定音高的，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探討一下。除此之外，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本世紀中葉西方流行的一種『偶然主義』的音樂派系，如果追根溯源，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紀的某些音樂遊戲，這些遊戲用擲骰子的辦法，從事先安排好的各種小盒子中取出不同的音樂片斷，然後拼湊成曲。20世紀現代派作曲家據此加以發展，將偶然性誇大到決定性的地位，產生各種偶然音樂。」


  「這種偶然音樂說，跟中國的一些元素是密不可分的，創始人j?凱奇的鋼琴曲作品在其樂譜上的音高、時值等是按中國的《易經》以及由三個金錢占卦來決定的，這個創作理念，其實就是充分利用了偶然性。1954年，凱奇與人合作鋼琴曲《33分46.776秒》，演奏時用了兩架鋼琴，演奏過程中隨時往琴弦中塞進橡皮、鐵釘等物件，以期用擠擦、猛擊等種種方式發出聲音，以期達到一種隨機混響效果。他的最極端的作品如《4分33秒》，雖然聲稱可用任何『樂器』演奏，但實際上演奏員只在台上沉默4分33秒即告『結束』，在此期間音樂廳里偶然出現的任何聲音都算『音樂』。到了後期，更有一種就是大型交響樂團演出前到後台掃一些垃圾，然後把這些垃圾塞進鋼琴和各種樂器中，這樣吹彈出來的聲音偶然性加大，整首樂曲的風格變得樸素迷離無法把握，偶然性大大增加，與規律可以說沒有什麼關係了，這些又是不是音樂呢？在我的眼裡，這些都是音樂！」


  老師的這一番話，開始時，給出了關於音樂的標準答案，接著又將自己所說的音樂標準答案否定，給音樂指出了另一種可能的發展空間，同學們聽到了從來沒有聽到的東西，自然興趣濃厚了起來，林棲更是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原來大學課堂里，還真有他不知道的超乎常理的東西要學，看來要好好學習了，段瑞和王衛國則是有點不以為然，覺得老師這麼說有點沽名釣意之嫌，舉這樣的例子純粹是為了吸引同學們的注意。


  「有一位音樂大家，成名很早，在當時那個年代，這位大家的前期作品很受人追捧，後期反倒是漸漸被人冷落，不過，現在看來，此君的後期作品要成熟很多，我們要說的這個大家就是莫扎特。當時就有人問莫扎特，『你後期的作品，似乎音符多了一些。』，莫扎特的回答很耐人尋味，『不多，只有7個而已。』，莫扎特的創作風格簡潔明了，然而樂曲又意蘊雋永，你們要切記一點，一流的藝術是以最簡單的方式達到最好的效果，二流的藝術是以複雜的方式達到一般的效果，三流藝術的則是以最複雜的方式達到最差的效果。」


  「好了，同學們，今天老師給大家講這麼多，並不是鼓勵同學們以後的將來不再需要努力學習紮實枯燥的基礎樂理知識了。記住，所有的藝術都是相通的，你想要標新立異橫空出世，都離不開最基礎的技藝訓練，就像現代主義大師畢加索一樣（其實本質就是後印象派，只是在印象派基礎上再做一次抽象，沒什麼值得稀奇的，之所以被西方人抬高到如此高的位置，主要是西方人太過務實，玩虛的玩不來，理解上有困難。國畫玩層嵐疊嶂，雲里霧裡，玩得不要太遛，沒什麼值得推崇的。至於東西方文化的差別，在後續的章節會有比較詳細的論述，此處略過。），雖然他後期的作品，就像鬼畫符，誰也看不懂畫的是什麼，但他的繪畫基礎技藝是非常紮實的。你們別整天想著一步登天一舉成名，要想跑就得先學會走路，不要想在學會走路之前就想飛，除非你一生下來就長有翅膀，不過，我要告訴你，如果是這樣，你就不是人，是妖！我今天之所以說這些，無非是希望同學們開闊視野，不要拘泥於形式，但是，如果你們摒棄了基礎的理論學習，紮實的基本功技藝訓練，你們以後創作的作品最後只能流於形式，不會有任何的藝術內涵，好了，下課！」，老師說完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走了，扔下一大片目瞪口呆的同學面面相覷，沉寂了那麼幾秒后，大家才轟然一聲爆發開來。


  這節課給林棲帶來的觸動很大，開學到現在，林棲一直在心底埋怨這個垃圾學校，一直很擔心，自己來到這個工科類院校學音樂有沒有前途（當然，也怪自己音樂課成績不佳，只能報考這個破爛學校的垃圾音樂系，這隻能歸功於自己的家庭條件，無處埋怨。），能不能學到知識，不過，從今天的上課情況看來，自己的這種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是自己多慮了。


  後來，林棲從學長們那裡知道，這位副教授講課時經常引經據典縱橫捭闔，妙趣橫生，在整個理工學院都是非常有名的，在外，也是聲明遠播。沒想到自己這個破爛不堪的學校，居然有藏龍卧虎的角色老師存在，哎，不知道這些觀點新穎思想前衛的老師是什麼原因跑到自己這個破爛學校教學的，是為了在小地方獨領風騷，還是在其它地方飽受排擠不得已而為之，還是為了尋找心中的那一片凈土，還是為了歸隱山田遊樂人間，情況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對自己來說，無疑是大大的利好。林棲在慶幸的同時，更加努力認真，至於段瑞和王衛國，開始堅持認為老師有故作風雅沽名釣意之嫌，但後來，看到老師風格如一堅持如故一直妙語如珠，漸漸改變了自己的看法，開始變得認真起來。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原來不怎麼喜歡學習的同學，也被吸引，投入到緊張的學習氛圍中，熱情高漲。大家都在哀嘆，要是所有課程都是如此生動有趣，就算是沒有學分也會有學生源源慕名前來，何況是如此重要的必修課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講的其實就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