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與與世無爭的豬在一起

  戚雨薇的父親大步流星向著戚雨薇走過來。


  戚雨薇嚇得已經臉上沒有血色，驚恐的小羊一樣毫無反抗之力，等著厄運的到來。


  野蠻又暴躁的父親沒有一點憐憫，他一把抓住戚雨薇，從頭到腳拎起來，怒不可遏往外面走，一直走到院子外面隔了一條路的豬圈裡，沖著那個骯髒的地方把戚雨薇一下子甩了出去——


  「留你這樣的禍胚做什麼？去死吧！」這是父親留下來的話。


  這樣家裡院子里那種群情憤懣的洶洶民意才被鎮壓了。大家搖著頭開始散去，心滿意足說道：「算了算了！孩子家！」


  豬圈裡面的豬們嗷嗷發出一陣恐慌和抗議。


  他們的空間並不大，供他們洗澡粘泥的黑色水坑也不寬裕，對於一個強加過來的意外之客充滿排斥和不滿，大聲哼哼了幾聲。


  戚雨薇就那樣腦袋著地被摔到泥坑裡。戚雨薇被摔得頭部冒金星，半天痴傻反應不過來，等了一下才嗚嗚大哭起來。


  叔叔嬸嬸看這樣才能消了心中之火，這才心滿意足，帶著憤懣之色離去了。


  ……


  戚雨薇就是這樣，只配生活在豬圈裡，和那些與世無爭的豬生活在一起。父親罵罵咧咧走了，苦命的母親擦著眼淚走過來，把可憐的孩子抱出去——


  「乖，以後可不敢了！」


  她的美麗又柔順的母親一輩子只有一個生存的哲學：「順著。」


  人家說咱錯，咱就是錯了。人家說咱不好，咱就改。是非觀念很簡單：人家就是「是」，咱就是「非」。


  戚雨薇有時候狠自己的母親太軟弱。可是她也看到母親除了軟弱，別的也沒有法子。


  傅果果第二天偷偷來找戚雨薇。


  「你為什麼那麼說，」戚雨薇不高興。


  「是他們逼我那樣說的。」傅果果說。


  傅果果的性格戚雨薇很清楚，她的生活哲學也很簡單，所有的錯誤和責任都推給別人，和自己不搭界。


  「你不跟我玩了嗎？」傅果果睜著可愛的圓眼睛問道。


  「叔叔嬸嬸不讓玩。」戚雨薇有點躲避她。


  「不拿剪刀不就行了？」傅果果說。這是她的另一個好處。她很靈活，不讓玩剪刀就不玩剪刀，換個別的玩就可以了。


  「那玩什麼呢？」戚雨薇不記仇。所有的過錯都是大人的事情，她和傅果果是沒關係的。


  「撿果子吧。那邊地里有好多的果子，都變成了紅色了。可以摘下來玩的。」傅果果建議說。


  傅果果的主意就是多。


  「那好吧。」戚雨薇習慣贊成了。她們又玩在了一起。


  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風雨。戚雨薇的嬸嬸不知道從哪裡趕過來，恨恨地抱走了自己的孩子。


  戚雨薇一個人留在暴風雨里。她跌跌撞撞往前面走，深一腳淺一腳，往家裡走。


  衣服已經濕透，回到家裡，可能就是一頓暴打。


  那個戰戰兢兢在暴風雨里走路，不想回家，又無處可去的孩子，就是童年戚雨薇的印象。


  ……


  這是童年的記憶。被自己的父親當眾丟到豬圈裡，成為一個村子的笑話。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一天幾次地挨打。村民都知道傅家的老大女孩是個壞孩子，不祥的女孩子。


  可是又怎麼樣呢？


  即使是被丟在豬圈裡，即使是不祥的女孩子，即使被打得麻木不知道痛也不會流淚，那又怎麼樣呢？因此就畏懼恐怖而放棄活下去嗎？還是要堅持活下去啊！

  即使是千瘡百孔，即使是充滿悲哀，可是還要活下去。裝傻也要活下去，無思無想也要活下去。


  不管怎麼樣，都要千方百計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