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亡我 非戰罪（二）
有些事情完顏兀朮想不到，岳飛也想不到，但兩者卻是完全對立的兩種結果，對於完顏兀朮來說，他完完全全的承受了衛家軍參戰的慘痛代價，而對於岳飛來說，他則完完全全享受到有這麼一支軍隊在自己管轄範圍內的優勢，並且他懂得如何進一步的將這種優勢擴大，和完顏兀朮想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的區別。
完顏兀朮下達完撤離的命令之後，就只能在親隨的護衛之下用發獃這種方式來減少身體繼續消耗著體內為數不多的體能，不過這種方式也沒持續太久，當一根利箭凌空而來，飛躍了軍陣的距離之後力竭掉落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的時候，他終於被提醒了這是戰場，不能有片刻的獃滯，抬頭朝利箭射來的方向看時，完顏兀朮看到了一襲白色的身影，這道身影白袍白馬，在萬軍之中如此顯眼，即便是被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一些，也不過讓這白色上多了一些妖異之美，他看向趙銘，趙銘也看向他，手中還握著一張巨大的鐵胎弓，從還在劇烈抖動的弓弦上不難看出，那隻掉落在完顏兀朮面前不遠地方的利箭是出自誰手，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一個病態暗淡，一個銳利明亮，完顏兀朮甚至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那時的自己不也是如此銳利如此俊朗，按照這個思路，很容易想象這個白袍小將此時一定對自己的項上人頭非常感興趣。
不過人的視角是有限的，完顏兀朮看著趙銘，卻不知道戰場的另一邊還有一人在看著他，這人正是他的一生宿敵岳飛，如果說趙銘的眼神之中帶著的是鋒芒是銳利，那麼岳飛的眼中則多了些思考，白天和布楚暢談過後的他，沉寂的心也開始跳動了起來，腦中不停的閃現出「馬踏金國，還我山河」的字樣，以前他看完顏兀朮的時候除了想弄死對方之外，還有一些對手之間的尊重，可此時的他再看向完顏兀朮的時候就只剩下了如何把他和他手下的這些人全部殺掉，或者起碼全部擊潰，把整個北面的戰場打出一條通往金國的大道來，布楚說的沒錯，韓世忠老了，人老了就重名重身後事，只要自己真的能吃掉完顏兀朮所剩下的這兩萬多人，那麼就可以立即掉頭從背後給與跟韓世忠對峙的金軍致命一擊，從而徹底打開金國的邊防，以韓世忠和大宋內其他的一些將領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這樣的誘惑，而只要他們看到了，總有人會忍不住想要在金國上面狠狠撕下一塊肥肉來，到時牆倒眾人推，即便朝廷內部有再多反對的聲音，趙構畢竟不是傻子，落井下石向來都是士大夫們最擅長的手法。
想到這裡岳飛就不自覺的緊緊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自己親自帶兵下去直取完顏兀朮首級，可激動了片刻，他還是放棄了，不是做不到，以他的武力再配以趙銘岳雲以及據說武力不低於趙銘的布楚，殺到完顏兀朮面前不成問題，可布楚詳細的跟他說過這樣的事情，岳家軍和衛家軍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兵力上的不足，所以每戰在儘可能的殺傷敵人的同時保證人員傷亡的減少也是重中之重，如果他真的帶人下去衝殺，成功定然是值得的，可萬一失敗了，岳家軍衛家軍在此戰中定會折損相當大的人手，這對他們後續的目標影響太大，不能輕易嘗試，所以還是要等，等金軍們身上最後一塊血肉被他們撕咬乾淨。
戰鬥沒有持續太久，當一方顧及傷亡沒有全力追殺，一方顧及性命全力撤退的時候，即便是布楚和岳飛在指揮軍隊，也只能儘可能的擴大一些戰果，更多的則是做不到了，等金兵們走的差不多了，按照慣例，還是由衛家軍這邊排出一支偵察營小隊負責追蹤金軍的動向，其他人鳴金收兵打掃戰場，清點傷亡，然後繼續找地方休息等金軍們跑的差不多了，再追上去狠狠的咬一口。
對於衛家軍偵察營的本事岳飛是羨慕不已，早就在私下裡多次明言，想要將秦虎調入岳家軍內任職，都被布楚以：「我之將士，都乃兄弟手足，不可分離」的理由拒絕了，不過布楚也答應由岳家軍出一些人摻雜道偵查營內學習，這才讓岳飛滿意了一些，大手一揮，把自己手下的四五個得力幹將都派去給秦虎當徒弟，還嚴詞告誡了一番：「爾等此去學人技藝，當有尊師重道之心，若有人膽敢對秦虎將軍不敬著，按軍法嚴懲」，弄得秦虎現在走在那裡都有四五個大漢跟著，那架勢比岳飛和布楚還要威風許多。
看見秦虎帶著人去了，岳飛和布楚就從山上下來，準備開始忙碌起來，每場戰鬥的時間並不長，但戰前的準備，和戰後的例如救治傷員，收繳物資，清點傷亡等工作都非常繁瑣，岳家軍還好，畢竟是成名已久的老軍隊，又自己的一套體系和人手，衛家軍內能幹這些事的就只有布楚趙銘和李文三人了，所以每次打完仗才是他們最忙的時候，岳飛也曾想派人幫忙，不過卻發現衛家軍中的戰後安置跟別的軍隊都大不相同，細微之處更是發人省醒，所以大感興趣的他親自陪同著布楚一起做善後的工作。
兩人先是下到戰場看了一圈，遍地的屍體雖多，大多都是金兵的，只有極少的一些事岳家軍和衛家軍的兵卒，而且多是被流矢飛箭所傷，而金兵們的屍體傷口大多都在背面，從這一點上來看，金軍的戰鬥慾望已經非常的低落了。
布楚指揮著將士們收斂好戰死的兄弟遺體，天氣還算炎熱，屍體不宜保存，只能全部火化了用瓷壇等物裝著，等戰爭結束了過後一起帶回去，每次布楚下這樣的命令時都非常的不好受，戰爭從來都是慘烈的，即便每次戰鬥衛家軍參與的人數比例不多，可這大大小小的戰鬥下來，存放起來的骨灰罈子也有兩百多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