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雷公山
所謂兵敗如山倒其實說的不只是如山崩般的混亂，更多程度上也是在形容人精神上無限蔓延的恐慌，當所有人都在拚命後撤的時候，那種連自己在害怕什麼的感覺尤其清晰，正如此時向東撤離的完顏兀朮的大軍一樣，每個士兵都是垂頭喪氣的在趕著路，從他們南侵開始，就一直經歷著失敗失敗再失敗，這種心理上的無力感已經讓這種曾經在大宋肆意肆虐的軍隊挺不起腰來了，完顏兀朮根本就不敢往後看，看一眼就心痛一眼，大金國的勇士變成了受驚的綿羊，這種本質上的改變讓他覺得恐懼，其實開封城下的那一戰無論是衛家軍的突襲和岳家軍的強攻對金軍的損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真要算起來甚至不如第一天金軍強攻開封時的死傷，可就是這種完全落盡對方算計里的感覺讓整隻軍隊都蒙上了一層心理陰影。
軍法官們還在行伍里訓話，試圖挽回一些低落到地點的士氣，可就連他們自己說話的聲音里都出現了些許不堅定的味道，這種情況是完顏兀朮不想看到的，他揮手下令制止了軍法官們的呵斥，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再給兵卒們太大的壓力，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完顏兀朮嘆息了一聲命人拿過地圖，金軍中的地圖繪製的還算清晰，把附件的山勢地貌都描繪的很詳細，經歷的連續的戰鬥和長久的趕路，無論是完顏兀朮本人還是整個金軍隊伍都需要一些時間來修整了。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是有道理的，因為名將們看待地形的方式都是一樣的，哪裡有山哪裡有水，哪裡適合紮營，哪裡適合隱蔽，這都是他們考慮的主要因素之一，完顏兀朮盯著地圖看了很久，才把地圖遞給一旁的軍師，同時用手指了指地圖上雷公山和老虎嶺兩個地方，示意他看一下，那名文士打扮的軍師接過地圖后也像完顏兀朮一樣看了很久，才開口說道：「這兩處都適合紮營，不過雷公山山勢險要一些，可進可退，大軍士氣不高，在這裡紮營也顯得隱蔽一些」。
「嗯」完顏兀朮點了點頭，略顯無力的揮了揮手，軍師就領命下去傳達了他的命令，全軍加速向雷公山靠攏。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前方，已經有一起快馬超他們而去，到了雷公山腳下，這人虎背熊腰，略顯稚嫩的臉龐上卻已經出現了數道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刀疤，這人正是衛家軍中的核心人物之一的李武，李武騎著快馬奔行，口中不時發出一陣陣似鳥非鳥的鳴叫聲，不過片刻間，山道上就出現了兩名身穿藍綠相間臉上用樹脂草液塗抹成花花綠綠的怪人來，這二人就像憑空出現一樣，樹立在路中間，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兩顆長歪了的小樹一般。
李武見到這兩人卻是沒有驚訝，反而面色一喜，而這兩人見到李武時也綳直了身子，齊齊的敬了個軍禮口中道：「參見李校尉！」
李武點了點頭，縱身從馬上下來，將韁繩遞給一名軍士，然後對另一名軍士道：「李司馬在哪，將軍有軍令下達，快帶我去見他」李武口中所說的李司馬正是擔任衛家軍行軍司馬一職的李文，那軍士一聽到軍令兩字，也不廢話，領著李武就往草叢中一鑽，片刻后便消失在了山道之上。
李武在軍士的帶領下很快就見到了安坐帳中的李文，二人雖是親兄弟，但軍中紀律還是要遵守的，相互行禮之後，李武才站直身子大聲道：「將軍有令，命李文攜衛家軍六百將士阻截完顏兀朮大軍，不得放任何一個金兵入山。」
雖然這個命令在外人聽來有些匪夷所思，六百人去阻截近十萬人的大軍，恐怕別人的一個浪頭，這六百人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李文還是恭恭敬敬的躬身領命，不為其他，只因衛家軍中有一條軍令就是先執行後上訴！不管任務下達的多麼不合理，都要去執行，只有執行不下去了才能像上級彙報申請撤銷任務，絕不容許任何人在接到任務的第一時間就選擇反對，對於這一條軍令李文記得很清楚，這是布楚親自寫進軍規里的，所以李文此時腦中想的就只有怎麼把自己手中的六百人發揮到極致，而不是在想怎麼拒絕這個軍令。
這個任務看似不可能完成，可李文李武對布楚的信任可以說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就去，所以他們堅信布楚既然下到了這樣的命令，定然有能完成的可能，而且當初布楚領人從雷公山走的時候就曾交代過李文：「文哥，咱們衛家軍中的武將雖多，但能文能武的只有你和銘哥了，我這次前往開封，若戰事順利，恐怕你的擔子會很重，但是我相信你，銘哥勝哥大虎柱子也都相信你，好好乾吧」。
李文想起布楚當日的交代，走出營帳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李武，開口問道：「二弟，金軍離這裡尚有多久」
李武如實回答道：「我從軍中出發的路上看到過金軍，他們行軍的速度並不快，料想怕是還有大半日才能過來，怎麼，大哥想到阻敵之策了？」
李文點了點頭道：「嗯，差不多有個大概了，不過此事還得你親自出馬，怕是你又要辛苦一趟了」
李武比李文要小一年，雖然他長得五大三粗的，跟李文的文質彬彬完全是兩個風格，但是在李文面前，他向來都是馬首是瞻的，聽到李文這麼說，咧開嘴笑道：「大哥哪裡話，只要咱們能完成將軍下達的軍令，辛苦些算什麼，咱們當年全村被屠，若不是將軍收留了我們，教我們如何做人，如何做個男子漢，哪會有今天，我李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辜負了將軍的期待。」
李文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欣慰的道：「是呀，當年咱們跑出來的時候，還只會哭，連反抗都不敢，是將軍告訴了我們人該怎麼活，現在就讓我們兄弟好好的展現給將軍看，讓他知道，他的教導我們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