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悲痛
「大人,來了,來了,他們回來了!」一天之後的傍晚,布楚等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伯級縣境內,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一進到山裡遠遠的就看到星星火光晃動,待走進時,才發現李剛李宗之李善文等人早已在等待了,不光如此,他們旁邊小芹菜布離曹氏還有所有此次負責運送的將士們的家人們都一樣在等待著,寂靜無聲,無形中卻有一股力量凝聚在這片山谷之中。
遊子歸家,飛燕還巢,在外奔波月余的將士們遠遠的看到自己的家人,個個都激動的流下了淚水,只是衛家軍的軍規嚴整,將士們雖然激動,但也沒有人喧嘩吵鬧,只能默默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兩邊越來越近,布楚甚至能看清楚曹氏臉上流下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情,大喝一聲:「全軍聽令!放假三天!解散!」說罷便一馬當先的沖在了前頭,而在他身後的眾將士被他這突然的軍令搞蒙了,愣了一下才有歡呼聲響起,個個嗷嗷叫的直奔自己家裡的方向而去。
布楚人還沒到,就從馬上躍下,雙膝重重的跪倒在布離和曹氏的面前,口中一聲:「爹,娘,孩兒回來了!」他這一跪徹底點燃了二老心中積壓的思念之情,曹氏上前在布楚的臉龐上摸來摸去,心疼的掉著眼淚,一直說著「瘦了,又瘦了」,這倒不是曹氏的錯覺,一個多月的來回奔波,更有與涼山匪寇的那場廝殺追擊,讓這個少年的臉龐上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剛毅!布楚給曹氏和布離嗑了三個頭才起身道:「爹娘,孩兒尚有軍務在身,容孩兒稍後再與父母團聚。」說罷又徑直走到李綱李宗之身前單膝跪地道:「末將布楚幸不辱命,將十萬兩繳獲全部押解至京,而今功成而歸,拜見大人!」說罷右手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重重的擂了三聲。
「好孩子,快起來吧」李綱滿臉都是慈愛之色的扶起布楚,又看了看周邊衝進家人懷抱的衛家軍眾人,笑了笑道:「大軍歸來,思家心切,這次為師就不怪罪你私下軍令了,下次且記得軍隊要又軍隊的樣子,萬不可由著性子來。」布楚起身應道:「老師教訓的是,學生受教了。」
李綱撫著長須打量著布楚,對於自己的這個弟子,他是越看越喜歡,剛才雖然口頭之上批評了一下布楚私自給全軍放假的行為,但他的心裡卻為布楚這樣做高興喝彩,這樣好呀,他李綱的弟子可以平庸可以愚鈍,但就是不能沒有感情,以往他還總是擔心自己的這個弟子心中的那頭猛虎會跑出來傷人,但看到布楚也像所有少年人一樣會哭會笑會替他人著想,這心裡總算是放下了一口氣。
「吾兄威武!吾兄威武!吾兄威武!」陣陣整齊的吶喊聲,伴隨著踏踏踏的腳步聲突然響徹在眾人後方,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住轉頭望去,只見視野內忽然出現了一股墨綠色的洪流,一個個衛家軍的將士們正從山路的另一方走來,那響徹雲霄的「吾兄威武!」之聲正是從他們口中響起。
「全體都有!立定!敬禮!」李勝一聲大喝,原本還在行進中的衛家軍們全體立定,唰唰唰的舉起右手敬禮,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雜亂,齊聲大喊道:「恭迎吾兄!吾兄威武!」
雄壯威武的吶喊聲彷彿把慢慢暗淡下來的日光都震的亮了一些,布楚,趙銘,秦虎,李文,秦柱,所有還沉溺在跟家人團聚的喜悅中的將士們也被這一聲吶喊喚醒了意識,個個立定站的筆直,朝著自己的兄弟們回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末將李勝」
「末將秦風」
「末將李武」
「恭賀吾兄歸來,衛家軍新軍共六百人,請統領校檢!」
布楚激動的看著那一個個身穿墨綠色軍裝的身影,這一刻他感受的是一種強烈的自豪!
不遠處黃達興帶領的永勝軍一部也趕了上來,正好看見這一幕,黃達興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喃喃自語的道:「我的乖乖…兩百人就敢幹一千人,這六百人還不要上天呀….」
就在這其樂融融的氣氛間,突然一聲不和諧的哭泣聲響了起來,卻是一個中年婦女癱坐在地,雖然死死的捂著了自己的嘴巴,可那哭聲還是打斷了熱烈的氣氛,布楚回頭一看,心頭忽然一顫,一種自責的悲痛感涌了上來,這個婦女他認識,是孫樹林的母親,而孫樹林在那場追擊涼山匪寇的戰鬥中不幸遇難了…
「樹林他娘,別哭了,大軍回來是好事情,咱忍一忍。」鄭氏旁邊一名婦女小聲的安慰著她,就在剛才所有人都在團聚的喜悅中的時候,她卻怎麼也找不到自己兒子的身影,心急之下只能找了其他比較相熟的衛家軍將士詢問,結果這一問,就是天人永隔的場面,鄭氏的丈夫死的早,為了這個兒子她一直不肯再嫁,含辛茹苦的把兒子養大,沒想到居然白髮人送黑髮人,悲怓之下,怎麼也忍不住哭泣,她也知道在這樣氛圍里自己一個人在哭不好,所以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卻是徒勞無功。
「娘,我長大了,我要去參軍了,我問過秦族長了,凡是進了衛家軍,家裡就有縣裡幫忙照看著,您就放心吧,孩兒已經可以撐起這個家了」孩子那日的話語依稀還在鄭氏的耳旁,這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鄭氏的嗚咽聲讓全場都慢慢的寂靜下來,她也察覺到了環境的變化,強自壓低著聲音,可那聲音再小,也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眷戀,人們怎麼可能聽不到呢。
布楚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一步一步的挪到鄭氏面前,眼眶之中也有淚光涌動,撲通一聲,布楚跪在了鄭氏的面前,神色悲痛的道:「鄭大娘,對不起,我沒能把樹林哥帶回來,對不起。」布楚不知道怎麼表達這一幕,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這個母親永遠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後悔悲痛都湧上他的心頭,可他也知道,這不是衛家軍第一次失去自己的兄弟,也不是伯紀縣最後一次有人失去自己的親人,在這個亂世當中,在即將到來的大變革當中,死的人會更多,所以哪怕明知道會死人,他還是要帶著兄弟們在這亂世之中殺出一片生路!
撲通撲通撲通,隨著布楚的跪下,所有的衛家軍將士包括李勝帶領的新軍也全部跪了下來,這一跪他們心甘情願,這一跪他們只恨自己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兄弟,不少人都啜泣著,鄭氏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布楚含著淚花給她磕了三個響頭,同樣的衛家軍將士也一樣低下自己的頭顱向這位失去自己孩子的母親表達自己最深的歉意。
鄭氏哭著把布楚撫了起來,哽咽著說道:「不怪你,怎麼能怪你們吶,我兒是為了我才去參軍,老身只想問將軍,我兒死的可還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