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道為何物
節日存在的意義往往代表著新的開始,當從新年的熱鬧里過去,人們重新扛起自己的鋤頭,開始在期盼中為新的一年勞作,鄉村的一角,衛家軍的一座新建成的大房子里,一名老者手拿一本破舊的書本,面容肅穆的在讀著什麼,隨著老者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上百個衛家軍的少年們搖頭晃腦的跟著一起朗讀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悠揚的讀書聲回蕩營地里,給這個早晨添上了幾分文雅的味道。
這老者正是代替李善文授課的李綱,自從他來到村子以後,李善文的工作就輕鬆了很多,二人的年紀相仿,又同是有學問的人,相互之間早就成了好友,每日里最大的樂趣就是教授這些少年們讀書,而這些學生也未曾讓他們失望,或許聰慧不及,但勤勉有之,每個人都是真正的在用心讀書,勤能補拙,這就夠了。
「大道無形,大音希聲,大道是先賢們一生所追求的,也是我輩之人一生要守護的,然道為何物?老夫昨日留下的課題,可曾有人解開。」李綱笑眯眯的看著一幫學生抓耳撓腮的樣子,每天教授完一篇課業后,老人總是要留下一兩道課題給學生們自己想,昨日留下的課題正是關於「道」的解釋。
「老師,老師,俺知道。」李綱順著聲音看過去,不出意外果然是柱子這個少年,對於這個學生李綱還是很喜歡的,起碼這份事事爭先的勇氣就已經走在了大多數人前面。
「好,那我們就請秦柱同學給我們講一下道是什麼.」
「嘿嘿,俺覺得吧,道就是路,路就是道,大道就是大路,人只有順著大路走才不容易迷路或者是遇到賊匪,所謂心中有道,腳下有路,人才能一帆風順,走的穩妥,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意思就是說,越是正確的道路越好走,越是偷奸耍滑走小路抄捷徑越是困難重重。」柱子的話一說完,課堂之上的眾人都是鬨笑起來,柱子立刻羞惱的說「笑什麼笑,俺說的不對嗎,道本來就是路嘛。「
李綱聽到柱子的這番道就是路的言論也不禁莞爾,撫了撫長須說道:「嗯,秦柱同學說的很對,人生在世其實就是一場漫長的旅途,心中有正道的人走的自然是寬闊大道,無懼風浪,有些人不知道這些,覺得路太長難走,就想繞道而行,走小路找捷徑,然而人生漫漫,又哪有捷徑可尋,最終只能漸漸的迷失了自我,再也與大道無緣,爾等切記日後行路多走大道,莫行險徑,人生路長,莫要自誤!」
「學生牢記在心!」
「好,今日的課程就到這裡,同學們回去吧」
「老師再見!」
看著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們從課堂里走出來,李綱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也被這股朝氣感染著越來越年輕,或許自己早就應該做個教書先生,不去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這樣也挺好的。
布楚並沒有和大家一起出去,他知道老師一定會單獨考他,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等著老師的提問,果然待大家都出去了,李綱笑著走到布楚的座位前,看到少年正襟危坐的樣子不由點了點頭問到:「勉之以為道為何物?」
布楚略微整理了一下腦中的辭彙,才起身回答:「回稟老師,學生以為,道無常態,更多的時候是對自我的一種束縛,這種束縛使我們剋制自己的慾望,緊守自己的本心,從而達到「道」的境界。」
「喔?你這說法倒是新鮮,說說看是從何處悟出這樣的道理的?」李綱期待的看著布楚,自己的這個弟子總是能說出一些讓自己都能從中受益的問題。
「學生聽人言:人之初性本善,每個人最初的時候都是善良的,只是在後天的環境中這種善良遭到了破壞守不住本心才會令這種與生俱來的善良逐漸的消失。先賢孟子亦有所言「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先賢認為正是人天生的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這四種心才有了仁義禮智的開端,對於先賢的觀點,學生自然是佩服之至的,可學生亦曾聽聞,人之初性本惡,講的是每個人剛剛出生的時候懵懵懂懂分不清善惡,只是憑藉著自己的本能行事,根本不會顧及到其他的事,只有通過後天的學習,通過父母長輩的言傳身教,通過各種道德標準的束縛,才能壓制住自己的本能,達到分辨善惡的能力,人之所以跟禽獸有區別,就是因為人有感情能剋制住自己的慾望本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所以我們後天的學習其實就是在通過學習仁義禮智這種道德標準不斷的加強對自我的束縛,把我們心底的惡念壓制在最深處,所以學生以為,這種學習的過程,束縛自己本能的行為,仁義禮智這些道德標準,通通都是大道的表現,大道就是道德標準,就是引人向善,使人達到盡善盡美的境界」
布楚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觀點,恭敬的等著李綱評判,李綱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總覺得布楚的這番話乍聽之下很有道理,又總覺得那裡不妥,仔細想來又不知是那裡不妥,這番言論總讓他覺得有些過於偏頗了。不光是今天這樣,這幾日以來李綱布置給布楚課業皆是如此,雖答辯尚可,但總有些偏激之處,相處的時日越久,老人就越是能感覺到這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軀里藏著一隻斑斕猛虎..
李綱當然不知道布楚的身體里有一隻斑斕猛虎,而且這隻猛虎還是自後世而來,在後世在路上扶個老太太都可能被訛的家破人亡的社會環境里,布楚也好,大眾也好,每個人都把人性最醜惡的一面暴露了出來,道德淪喪過後,每個人都放開了對自己的束縛,都理所應當的認為惡就是善,善就是蠢,沒有人願意再去當蠢人好人的時候「道」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布楚才會這麼偏激的認為,每個人一出生就是壞的。
李綱直直的盯著布楚的雙眼,似乎是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內心,但他只看到少年清澈如水的目光,微微嘆了口氣,老人有些憐愛的開口:「唉,為師知你幼時艱辛困苦,對世事的看法多有偏激之處,這不怪你,為師只希望你能牢記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束縛好自己的本能,壓制住自己的惡念,莫讓你心頭的猛虎跑出來肆虐人間,切記切記。」
老人說完一甩袖子,有些感慨的走了,身後傳來少年堅定的聲音:「老師教誨,弟子定會牢記於心,不負老師厚望。」
布楚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課本筆記,李綱剛才話說得沉重,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有時候先知先覺未必是好事,就像自後世穿越而來的他,他太清楚這段中華歷史上人類文明最璀璨的朝代在結束時是多麼悲慘,崖山跳海之後再無中國,其實說得就是像李綱岳飛文天祥這樣的忠臣義士死的太多太慘了,多到中華文明甚至一度出現了斷層,不過既然他來到了這個世界,就絕不能讓這樣的事再發生在歷史里,少年握了握拳頭,再抬起頭時目光堅定而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