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狻猊
風輕雲淡,落霞與孤鶩齊飛。
周慕雲和拓拔宏兩個人在草地上跑的酣暢淋漓,帶起的風吹散了漂浮在地面上的白霧。而在他們身後,則是一地的黑色異獸屍體。這種長的像狼體型卻又略大、通體黑色毛髮的東西簡直遍地都是,又兇殘成性完全不知懼怕為何物。明明周慕雲和拓拔宏身上的血腥氣已經幾近實質,卻還是張牙舞爪咆哮著衝上來。
二人殺夠一百隻異獸的賭約早已經夠了,卻都沒有停下。他們沒有沉醉於殺戮這種血腥的事,而是沉醉於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終於體會到為什麼有些人一生都想找到一個可以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了,只是為了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而又能不出人命。
「呼。」周慕雲率先停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他身上原本青色的長衫被異獸發臭的鮮血染紅,凝結在一塊兒,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舉頭看向遠處藍色的群山,他忽然有一種過去看看究竟的衝動。
解下腰間的酒壺,搖了搖,裡面鮮紅色的桃花酒似乎要見底了。周慕雲沒有在意,仰頭痛飲幾口以後扔給了也已經停下來的拓拔宏。
拓拔宏一把接住酒壺,也是「咕咚咕咚」一陣豪飲。他咂了咂嘴,有些可惜地將酒壺還給周慕雲道:「這等好酒,為何我就遇不上?」
「大概是因為我長得比你好看吧。」周慕雲將酒壺系在腰間聞言笑道。
「嘿嘿…有可能。」拓拔宏也笑道。其實平心而論,他的面貌一點都不醜,反而生的眉清目秀。但他這體型太魁梧,人又顯得黑,看上去相貌反倒有些粗獷。
「咕嚕咕嚕」一個聲音從周慕雲腹中傳出。周慕雲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地道:「拓拔,不如你我去找些吃食如何?」他現如今筋脈被封,已經不再辟穀,須時常進食一些食物以補充體力,而這裡那種狼形異獸雖多,其肉質卻乾澀發臭,令人難以下咽。
「嗯…也好。」拓拔宏點點頭,倒沒有開口嘲笑。他雖然築基有成,卻也常打些野物解口腹之慾。
「吼!」這時一個震耳欲聾的吼聲從遠處出來,二人相視一眼,皆是腳下一動向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那是一頭似獅而大、頭生鹿角,周身毛髮呈金黃色的猛獸,正和一群這裡常見的狼形異獸對峙著。
「咦?」拓拔宏一見這異獸面上便有些驚異,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神采流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周慕雲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那頭金光閃耀、氣勢不凡的異獸開口道。
「這種東西叫狻猊,是一種極少見的異獸,卻不知是否是異種。」拓拔宏眼睛盯著獅身鹿角的金色猛獸道,頭也沒回地道。只是語氣有些怪異。
「是異種又如何?」周慕雲輕輕將背上的劍匣取下拿在手裡道。
拓拔宏發現了他的動作,轉過來嗤笑一聲道:「若是異種,你我怕是等死就行了。」眼睛還瞥了周慕雲手中的劍匣一眼。
「嗯?」周慕雲聞言一驚,又看向那金色的狻猊。卻見那金色閃耀的猛獸似是看見了他們,張了張嘴露出滿口的尖牙,好像是在嘲諷他們二人。
「嘿嘿…好聰明的畜生!」拓拔宏也看到那狻猊的表情,冷哼一聲道:「傳說,狻猊乃是上古之前的一種神獸,辟邪鎮魔,神異非凡。若是上古留下的異種,別說是我們,即便天上真仙見之也只有跑路的份,不過…」
「不過什麼?」周慕雲正聽的在興頭上,卻聽拓拔宏竟還賣起了關子,有些不喜。他最恨別人賣關子,但卻總有人說話愛賣關子。那個瘦的像骷髏一樣的廣安如此,這個壯的像熊一樣的拓拔宏也是如此。
「沒什麼,」拓拔宏忽然笑了,搓搓手道:「反正今天你我有口福了!」
「…」周慕雲聞言無語,卻也將「絕情」從劍匣中取出。
而那一邊,狻猊和狼形異獸們之間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嗚嗚嗚」這是狼形異獸的叫聲,此起彼伏,足足有二三十個,將那頭金色的狻猊團團圍住。
而那頭狻猊只是抬著頭,如同一位驕傲的王者,冷眼看著這些醜陋的動物,「吼」一聲,它一口咬在一頭靠近的狼形異獸身上,「咔嚓」一聲,那異獸攔腰而斷,腥臭的鮮血噴在身上,順著金色的毛髮滑落下來——彷彿它的身體上也不願粘上這些骯髒的血液。
「嗚嗚嗚」一陣急促的叫聲從狼形異獸中傳出,它們幾乎是同時撲到狻猊的身上,一張張血盆大口中雪白尖銳的牙齒咬在那金光的身軀上。狻猊輕輕一甩,那些狼形異獸又從它身上跌落,彷彿它身上的金色毛髮是抹了油一樣,光滑,無從下口。
「吼!」狻猊長吼一聲,一口咬在一頭狼形異獸身上,又是攔腰而斷,血花飛濺。
可是…狼形異獸實在是太多了,幽綠色的眼睛散發著嗜血的光芒,張大了嘴一口一口咬在狻猊身上。終於,有一頭狼形異獸咬住了狻猊而沒有被甩下來,狻猊吃疼,怒吼一聲將其咬下撕裂。而它被咬破的傷口處,一縷殷紅緩緩流出在陽光下泛著點點金色的光芒。
地上狼形異獸的殘肢越來越多,腥臭味隨風飄來令人作嘔,但狻猊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金黃色的毛髮上處處沾著它鮮紅色的血液。
「吼!」它怒吼一聲,將最後一頭狼形異獸撕成碎片,腳下一歪有些站立不穩。
周慕雲提著黑色的長劍和拓拔宏並肩而立,看著這一幕心中沉重。
那頭狻猊瞥了他們一眼,高昂的頭顱低了一下又被它高高抬起,「吼」,它朝天怒吼一聲,向前走了兩步卻又轟然倒地,金色的瞳孔中漸漸失去了光彩。
「…」周慕雲見狀連忙跑了過去,卻見那狻猊倒在地上,精神萎靡,身體劇烈起伏著,看見周慕雲似是想要站起卻有氣無力地再次倒下,緩緩閉上了雙眼沒有了氣息。
「拓拔…」周慕雲心中有些難受,聲音就像是卡了一口痰一樣。
「我早該想到的!」卻聽拓拔宏帶著懊惱捶胸道,「似狼而兇殘,喜食人,這些狼形異獸分明就是犼!和狻猊同為上古之前的異獸,卻是死敵!沒想到…即便是這隔了不知多少萬代、血脈稀薄的後代也要這般你死我活。」
「…」周慕雲聞言,卻沒有說話。忽然對自己有些鄙視。
「埋了它吧,讓它長眠於此,也算是盡一點力了…」拓拔宏猶豫著道。他沒有周慕雲這般有這種強烈的感官,在他看來,弱肉強食只是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無論是獸,亦或是人,沒什麼區別。只是對這頭狻猊卻莫名生出了一切欽佩,不願讓它暴屍荒野。
「嗯…」
他們卻不知在這通天塔第十層的一座廢棄道觀內,一個一襲白衣一塵不染的男子忽然眉頭一皺,從懷中取出一個已經裂成兩半的金鈴,目露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