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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護短

  張道衍看著躺在床上的周慕雲不語。


  橘色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紙窗照在這張慘白的臉上,似是為他添了幾分生機。雙目緊閉,微微起伏的胸膛讓他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張道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此時周慕雲體內的氣脈已經斷裂的七七八八,這是運功超出身體負荷導致的。若非正一教那位金丹修士來得及時,為他封住了周身穴道,周慕雲怕是要就此被廢。但即使如此,情況也不容樂觀。


  張道衍負手而立,面上無喜無悲。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自己引為一生之敵的的男人。


  他不知道周慕雲遇到了什麼事,竟會成如此慘狀。他也不明白,只是一面之緣,為何周慕雲竟逃到正一教山門前大喊他的名字。是自信自己會出手?

  推門走出房間,張道衍眯了眯眼。陽光有些刺痛。


  「傳信弟子回來了么?」他問到。聲音清冷、高傲。他是這屹立了一萬一千八百年的正一教未來的主人,而他的實力也足以讓他傲世同輩同齡絕大多數人。


  「並未回來。」門口的弟子低下頭,有些拘謹地道。


  不知為何,張道衍心中忽然有些煩躁。眉頭微蹙著道:「那還不再派些人去!」


  那身著黑白道袍的這個頭更低了,也不答話,只是沉默著。


  「好生看著他。」張道衍留下這麼一句話,輕飄飄地走了。


  門口的弟子許久才敢抬頭,見張道衍遠去的身影,深深舒了一口氣。


  對於絕大多數人正一教三代弟子來說,這位小師叔絕對算不得是平易近人。他的冷淡、對所有人和事漠不關心的態度令他們心存敬畏。


  …


  太真門內,孔有仁、孔有禮、孔有信三人一字排開跪在地上。他們前面一位中等身材,略有發福之感的男子正怒目而視,鬚髮皆張。此人正是孔氏五兄弟的父親,太真門金丹大圓滿境界的修士,孔德。


  「為何不等我回來!」孔德有些失望的看著面色微白的孔有仁怒道。他對這個長子一向寄有希望,而孔有仁也向來爭氣,處事待人都讓他滿意。未想這次竟會捅出這麼一個大簍子。


  「…」孔有仁低著頭不敢看父親,心中的悔意無以復加。


  誰能想到那小子竟會識得正一教的少宗張道衍。那可是正一教!冀洲修道界佔據第一大派名號一萬一千八百年的正一教!即便張道衍只是個廢物,他這個身份也足以讓他在修道界橫著走,更何況…他還被譽為正一教八百年一出的不世之材!


  「父親…」孔有信見父親生氣,病殃殃的臉上帶著懼怕和難以置信。出生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他像今日這般大發雷霆。


  「…」孔德看著幼子瘦小單薄的身軀,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似是被澆下一頭的冷水。雖說事情卻是皆因他而起,但他實在不忍心…


  「哎…」孔德嘆了口氣,轉過身去。


  如今…只能寄希望於張道衍不會因此遷怒於他們。要不然…莫說他們區區一個孔家,即便同為十二大聖地的太真門也不見得能擋住…雄據中域萬年之久的正一教,誰也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力量。


  草廬內,白夜行靜靜地聽著眼前正一教弟子的闡述,面上沒有一絲波動。


  「你是說,看那人的衣著,是太真門的弟子?我那弟子如今生死不知?」


  前來報信的正一教金丹修士聽著白夜行似乎沒有一絲怒意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白衣男子平靜之下的衝天怒意。


  「是。」心悸之餘,他又忍不住升起好奇。


  能讓他一個金丹修士都忍不住心底發寒的人,究竟會是誰?

  聽到這人肯定的話,白夜行輕輕點點頭,身形一閃消失在草廬中。


  「多謝你了。」


  空氣中隱約回蕩著白夜行的聲音。身著黑白道袍的正一教金丹境界弟子抬頭望向中域的方向,似是看到了那一件驚天大事將要發生。


  中域東部,有一天柱山。山高萬丈、雲煙裊裊,層巒疊嶂、鬼斧神工。三峰插天如芙蓉,青雲赤日行其中。而在三峰中居中的那座山峰上,像是被人削平一般,其上亭樓殿閣錯落有致,建築凌空。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正是冀洲修道界鼎鼎大名的十二大聖地之一的太真門所在的天柱峰!

  太真門內,仙鶴、瑞獸隨意可見;霞光氤氳圍繞著正中一座大殿。但見金釘攢玉戶,彩鳳舞朱門。大殿內一座百丈高的神人塑像,身著紫金八寶綬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栩栩如生、望而生畏。


  大殿內,密密麻麻地坐著百餘個身著輕紗道袍的太真門弟子正雙目緊閉、盤膝打坐。


  忽的一個聲音如同晴空霹靂一般炸響在眾人耳邊,聲音之大,許多太真門弟子道心不穩一下子被震的七竅流血暈倒在地。


  「孫匹夫,滾出來見我!」


  大殿內,盤膝坐在正上方的一個老道聞言,目中帶著疑惑看向殿外,又瞥見殿內百餘弟子大多東倒西歪沒了動靜,心中勃然大怒,身形一閃出現在大殿外。


  卻見天空中十餘位形貌各異的道士憑空而立,他們身後還有數十個腳踩飛劍法寶的弟子嚴正以待,心中略微放下心來。繼而又狠狠瞪向那在此聖地撒野的人,這一看之下卻大吃一驚。


  只見那人身著一襲白袍,負手憑空站立、一頭的長發隨風飄動,看他面龐似是只有二三十歲。但最讓他心驚的卻是明明肉眼看見那人的存在,神識掃過去卻彷彿空無一物。


  白夜行看著眼前這些元嬰、金丹境界的太真門道士,目光微冷。驀地,他又嘴角一挑,笑了。那笑容中,是難以言表的嘲諷。


  「孫匹夫,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輕聲道:「連出來面對不敢嗎?!」


  聲音不大,卻遠遠傳出,在天柱峰上的樓閣亭台間回蕩不絕。


  「…」死一般的沉默。那些元嬰真人、金丹修士哪一個不是往常威風八面的人,如今卻連出手的勇氣都無。只是緊緊盯著對面那個彷彿謫仙般出塵的男子,防止對方突然出手。


  「哼!」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徹在天柱峰上,一位鬚髮皆白垂垂老矣的老道隨即出現在虛空中。


  「師祖!」


  「師叔祖!」


  太真門的弟子們見到這老道,一個個大喜道。心中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一群廢物,外敵當前,竟連出手擒拿的勇氣都無,要你們何用!」那老者怒目掃視了一圈,鬚髮皆張喝道。又回身看著虛空中的白夜行,目光中帶著陰冷道:「白前輩,雖說您是前輩高人,但無端闖我山門、傷我弟子,是何道理?」


  「道理?」白夜行瞥了這身形有些佝僂的老道一眼,冷笑道:「於正清,叫你師傅出來,你還不配和我講道理!」


  「哼哼…」於正清怒極反笑,指著白夜行切齒道:「白夜行,你休要給臉不要臉!念你是前輩我才與你好生相勸,莫要自誤!」


  白夜行看著這怒目圓睜、鬚髮皆張的老道,臉上笑意越來越甚,聲音卻像是九幽地府般冰冷:「好!若是你能接下我一掌,我便扭頭就走,不僅如此,我還給你於正清叩頭致歉!」


  於正清看著笑得陽光燦爛的白夜行,驀地心中一跳,卻也冷笑道:「一言為定!」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塊赤紅色銅鏡,默念咒語,那銅鏡便上升至他頭頂,垂下萬道霞光,密不透風將他緊緊罩住。


  白夜行負手而立,面上沒有一絲情感。只是等著於正清做完這一切,才輕輕將大袖一揮,似是驅趕蒼蠅般輕輕將手一扣。


  這一掌,天崩地裂、日月為之失色。


  只見隨著白夜行的動作,整個天柱峰都顫了一顫,山上無數樓宇石橋隨之崩塌,山石滾落墜下雲端。天空中站立的太真門修士也似是站立不穩,一個個重重摔在地上。一時間,慘叫無數。


  而原本那於正清站立的地方,則是毫髮無損。只是,於正清本人卻以無影無蹤。只有地上些許白色的粉末,顯示著他曾經來過這世上。


  「孫匹夫,若是你還不出來,我便殺光你的徒子徒孫,把你這天柱峰也拆了。」白夜行斜著頭微笑道。


  「白兄,你還沒有消氣嗎?」一個聲音傳來,虛空泛起漣漪,一個身著慘綠色長衫的少年出現在空中笑嘻嘻地道:「你看我那弟子都被你打成了灰灰,連我房子都拆了,還要怎樣?」看那少年面上帶著燦爛的笑,連最美的風景都彷彿在此刻失去了顏色。只是那雙眸子…一片灰色,令人望之膽寒。


  「孫匹夫,多年不見,倒是越活越年輕了,可喜可賀啊。」白夜行面帶嘲諷地看著這慘綠少年笑道。


  「哪裡哪裡,還是比不得白兄瀟洒快活。」那少年嘻嘻笑道,似是沒有看到白夜行臉上的嘲諷之色。


  「可你門中弟子不顧修為差距,將我那幼徒弄得生死不知,你又待如何?」白夜行斜眼看著這少年道。


  「哎呀…我的弟子都被你打成灰灰了,你還不滿意?」慘綠少年面帶委屈地叫到,一雙灰色的眸子又往後瞥了一眼,努努嘴道:「要不然,你將他們也殺了,就當給高足賠禮,如何?」


  後方憑空站立的太真門弟子聞言,一個個心中悲切,又敢怒不敢言,只得獃獃地站著充耳不聞。


  「哼!太上忘情!你可真是洒脫!」白夜行冷哼一聲道:「你這些徒子徒孫就給你留著養老送終吧!把那朵十二品蓮分出三十片與我弟子補身子。」


  「三十片?!」慘綠少年面帶肉疼之色叫到,眼中卻一片冷漠。他連連搖頭道:「最多三片!」


  「十片!」白夜行冷聲道:「莫非,你孫匹夫還想也與我做過一場?」


  「…」慘綠少年仰著頭似是考慮了一番,從口中吐出十片指甲蓋大小的花瓣交與白夜行,面色蒼白道:「怕你了,你快走!」


  「…」白夜行將花瓣收下,深深看了慘綠少年一眼,也不出一眼轉身離去。一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雲海中。


  慘綠少年收起臉上的表情,冷冷地看著白夜行離去的方向,嘴角扯了扯。又轉頭看向身後的徒子徒孫道:「是誰惹來這個瘋子的?出來!」


  太真門眾弟子面面相覷,皆是茫然看著眼前這位「年輕」老祖不語。


  這個,一個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道:「老祖…徒孫知曉…」


  「唰」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人,只見那人一張圓臉漲的通紅,目光中有悔有恨。卻是門中金丹大圓滿境界弟子的孔德。


  「額…」慘綠少年眨了眨眼,灰色的眸子竟帶著一絲迷茫地看向那人。


  「稟老祖,這是徒孫門下弟子,孔德!」有一老道看慘綠少年的樣子,忙跳出來道。又轉過去冷聲道:「孔德,快從實說與老祖聽!」


  孔德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強忍著想要拔腿就跑的衝動,支支吾吾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了一遍。他心中的悔恨怎麼言表?!方才白夜行和慘綠少年的對話他聽的清清楚楚,立馬就變了臉色。只是眾人都緊張地看著前面,也無人發現他的異狀。


  「…」慘綠少年聽完,臉上忽然帶著笑道:「你們一家運氣好,惹了這麼一個主,我也不便責罰你們,滾出天柱峰,別讓我再見到你們!」


  孔德聞言簡直喜不自勝,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又怕慘綠少年後悔,連滾帶爬頂著周遭一道道幾乎實質的如刀目光,擠出人群倉皇逃竄下山去也。


  慘綠少年歪著頭揮揮手道:「都散了都散了,把房子給我搭起來。」又似是想起什麼,將方才說話那個修士留下,面色和煦道:「今天你表現不錯,老祖我重重有賞!」


  那修士心中正惴惴不安,想自己身為孔德之師怕是罪責難逃,未想竟還無功有過。大喜道:「多謝老祖!多謝老祖!」


  慘綠少年捏著下巴,嘀咕道:「賞你些什麼呢?」想了想眼睛一亮,拍手笑道:「那便賜你一死吧!」


  那修士正面帶期待,卻聽這麼一句話,驚詫地抬頭看向慘綠少年,張著嘴正欲問話便呆住不動,一陣威風吹來,那修士的身體化作飛灰飄蕩在天地間。


  「多事。」虛空中隱約回蕩著慘綠少年的嘟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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