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形銷骨立
隨著女子鎮守素手一揮,閭山上遍布各處的摩崖石刻、道紋法禁一閃而逝,隨即閭山下麵出現了幾個幽幽的洞口。
搬山士卒扣著被拘押的玄金宗弟子魚貫而入。
哪吒對女子鎮守道:“還請借寶地一用。”
青衣女子柔柔說,“都尉請便。”
哪吒伸手往那方刻有“北鎮”二字的山壁上一指,混天綾與乾坤圈便帶著金霞童子、白雲童子飛了上去,緊緊貼在山壁上。
兩人頓時大罵不已,認為有失顏麵,讓哪吒有膽量殺了他們。
哪吒笑說,“不知道你們的骨頭是不是真的這麽硬。”
他站在崖壁下,張口一吐,一道淡黃色的風便貼著崖壁而上,一分為二,分別纏上了兩人。
風很輕柔,若不是看著哪吒施法,他們甚至都無法感覺得到。
初識兩人並不覺得有什麽,大約過了有一個時辰,倆人才感覺有些刀割似的疼。不過他們還是麵露不屑之色,因為他們並不相信哪吒真能把他們怎麽樣,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十二金仙的隨侍童子,說句不好聽的,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不過隨著時間流失,兩個人漸漸開始恐懼起來,因為就在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法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而護身法寶根本都沒有起什麽反應。
好生詭異的風!
不少人都這樣想著。
此時閭山四周的虛空中藏著不少人。
有闡教的,有截教的,也有聞訊趕來的散修。
上一次搬山營滅光天壇,因為事出突然,又在大商腹地,所以那一戰沒什麽人知曉詳情。但這次不一樣,大商的上大夫被人偷襲在前,隨後北方、西方的兵馬都有大動靜,又地處大商國境的邊緣,這次前來看熱鬧的人就多了。
闡教的門人自然是想出手救人的,不同他們心中猶豫著,因為這次大商拿人是有名正言順理由的,貿然出手,恐會落人口實,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座北鎮閭山散發著的詭異而恐怖的威勢,以及那個安靜坐著的青衣女子。
到了日落之時,兩人已經瞧不出人樣了,這時,他們才意識到也許這個年輕都尉是真的想殺他們。
他們開始恐嚇,開始說情,開始求饒。
但哪吒自然是一概不理。
慢慢的,他們的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因為他們的口舌在黃風的吹拂下已經慢慢消融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崖壁上隻剩兩副白森森的骨架在那吊著了。
這樣子看著著實嚇人,不過眾看官也都明白,對於修行中人,這更多的是皮肉之苦和折損了麵皮,傷及不到性命的。
且看骨架顱內與腹內,一紫一白兩道氣旋在緩緩打著轉,這是紫府和丹田的外象顯化,這兩者尚全,性命便無恙,而且這兩人道軀尚能維持,本體還未顯形,怕是還能撐好一陣子呢。
不過看著的眾人,包括截教眾,認為這樣的處罰已經是了不得了,闡教的麵皮已經算是被大商狠狠踩了一腳了。
眾人這時也不明白,一貫選擇退讓的大商王朝怎麽突然就變的強硬起來,光天壇說滅就滅了,闡教不過利用西岐勢力稍作報複,便立即受到了更加迅猛的打壓,這變化究竟是何時來的呢?
是這什麽搬山營建立的那天?
分封山河的那天?
子受十年?
還是子受作為新王登基的那天?
眾人回想著子受,這個登基已經二十六年的人王,好像這個男人很少與山上勢力有過接觸。再仔細想想,他們突然發現,除了有一年殷洪殷郊這兩位王子拜入人教寶地終南山時,子受曾邀福德真仙雲中子來朝歌相聚,在這之外,竟是與道門沒有任何來往。
包括這些年一係列的大動作,立城隍、會龍王,分封山嶽,這些影響天地格局的大事件,這位人王統統沒有知會道門。
這時,眾人的思緒被哪吒的新動作給拉了回來。
隻見他屈指一彈,兩枚火星便從指尖上迸發而出,落到兩具白骨上麵。兩幅骨架顱骨內的那團紫氣開始洶湧掙紮起來。
那兩道元神被三昧真火炙烤著發不出聲音,但眾人看著好像卻能聽到一樣,都不禁有些悚然,這個年輕都尉好狠毒的作風。
這時,一聲清越高亢的鶴鳴從西方傳過來。
眾人包括哪吒循聲望去,隻見一朵白雲托著一個道童緩緩朝閭山飛過來。
這童兒穿著一身白色的鶴羽道衣,頭頂丹紅冠,手持一柄刻著朵朵青色流雲的拂塵,最奇的是那雙眼睛,如果非要用什麽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夜間的星光了,明明很遠,但卻很明亮。
看到這一身裝扮和這雙眼睛,眾人便知曉這童兒的身份了。
相傳天地間的第一隻丹頂鶴好以天河中的星沙為食,練就了一雙能破一切虛妄的法眼,這鶴在玉清聖人成聖時曾銜星珠來賀,後被聖人收作隨身的童子,同時又拜南極仙翁為師,其輩分介於二代和三代之間,人稱白鶴童子。
這個童子一出現,虛空中好些闡教門人便走了出來,對著這個童子行禮。
白鶴童子隻是微微頷首,他看著崖壁上形銷骨立的兩個人,心中有萬千怒火,但麵容上卻是很平靜。
他雖沒有什麽動作,但一股強大的威壓卻從他身上透出來,直往哪吒身上卷過去,這方天地好像是一方被迅速冰封的湖。
眾人有些吃驚,想不到這個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白鶴童子竟然達到了金仙的境界,那楊戩號稱是闡教三代第一人,也不過是金仙而已,不知道這位常伴聖人左右的仙童能否與之一教高下。
但這時,靜靜坐在一塊石頭上的青衣女子朝白鶴童子看過來,一股看不見的熱浪四散開來,消弭了白鶴童子的威壓,站在白鶴童子身後的闡教眾人更是感覺嘴唇有些發幹。
竟然也是一位金仙。
白鶴童子看了一眼青衣,然後開口對哪吒道:“道友罰也罰過了,能否讓我把人帶回去呢?”
哪吒看著空中肅立的闡教眾人,心念一動,三昧真火便熄了,他笑說:“我還以為你們闡教不要這兩個童兒了,半天也不見動靜,你若是早來,沒準他們也不用受這麽多苦。”
白鶴童子冷聲道:“那此時我既來了,可否放人了呢?”
哪吒突然歎了一口氣,“可憐我朝上大夫,就是被這兩個做事不動腦子的給謀害了,我若是就這麽放了,恐怕回去不好交差呀,白鶴,你不就是因為不好交差才跑這一趟的嘛,應該知道我的難做呀。”
白鶴童子似是沒聽出哪吒言語中的譏諷,淡淡道:“據我所知,那位上大夫並沒有死,隻是吃了些苦頭,金霞白雲在你手上也算是糟了大罪,如何交不了差。”
哪吒搖頭,“此言差異,是你們先出手傷人,豈能僅僅將凶手懲戒一番就了事?而且這兩人不過是兩個沒有什麽名頭的童子,傷的卻是我朝的上大夫,這筆賬可不能這麽算,不然,難不成我朝一小兵突襲了貴教的金仙,事後僅僅將這小兵懲戒一番就行?”
白鶴童子冷冷看著哪吒,說了一句無理取鬧,然後甩手打出一道金光。
哪吒探手接住,是一粒金丹。
“此丹足可消弭貴朝大夫的傷勢,可以放人了麽?”
哪吒笑著收起金丹,“好說,好說。”
他手一招,捆在白雲身上的乾坤圈便鬆了,回到哪吒手上。
而白雲童子也瞬間化作一道流光逃離了崖壁,來到白鶴童子身後,他伸手接過白鶴童子遞來的金丹服下,然後白雲蓮花法袍瞬間鼓脹起來,整個人瞬間恢複了原本的麵貌,隻是臉色白的厲害。
他看著哪吒,眼中滿是恨意,但在恨意中,又夾雜著懼意,那風吹肉身,火燒元神的感覺,他是連回憶也不想回憶了。
白鶴童子冷冷看著哪吒,“為何隻放一人?”
哪吒有些奇怪,“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可是摸清楚了,金霞童子出手殺了上大夫,白雲童子將之救活並毀了他老人家的容貌。對於白雲童子,我也剮了他的肉身,你又以金丹賠罪,那麽此事便揭過去了,但金霞童子可是下了殺手,那我自然也要下殺手,這完全合情合理呀。”
白鶴童子那張如稚童一樣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你在耍我?”
哪吒連連搖頭,不遠處在崖壁上吊著的金霞童子突然被一團紅火裹住,眾人隻聽見一聲刺耳的尖鳴,隨後那裏便沒了動靜。
紅火散去,崖壁上隻剩一株焦枯的草,還有幾件品質不錯的法寶掉了下來。。
“怎麽會耍你呢,說殺就殺的。”
哪吒認真道。
眾人驚了,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闡教太乙真人的童子,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殺了?
白鶴童子盯著哪吒,身後有一尊虛幻的法相若隱若現。
哪吒與之對視著,滿臉的不在乎,似乎剛才殺死的就隻是尋常路邊一株野草似的。
白鶴童子突然道:“是公報私仇?”
哪吒聞言,有些詫異,隨即搖搖頭。
白鶴童子衣袖一揮,崖壁上的焦枯靈草和跌落在地的幾件靈寶便飛入其袖中,轉身便走,口中道:“來日,你必會為今天的所為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