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血染宮門
雒陽城內,一片動亂,大街小巷來往不少持兵械之人,紛紛往宮門趕去,私兵家僕不絕。
這番景象,引得小門小戶人家察覺到不對,緊緊閉門,生怕有兵禍之危。而高門大戶者,得到信息后,部分人選擇閉門自守,等待時局結束,至於其他人,則帶有各種目的的,不約而同的帶了自家私兵家僕,趕往宮門處。
皇宮分南、北宮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闕門,門兩側有望樓為朱雀門,東為蒼龍門,北為玄武門,西為白虎門。
此時,雒陽皇宮四門緊閉,並皆有精兵把守,團聚在宮門前的私兵家僕雖多,卻因無合適兵械,而且私兵家僕個人武勇厲害,但像現在這樣攻堅戰經驗太少,不是西園軍那些抽調來的各地精兵的對手,幾番強攻都是失敗而回,並且己方也因弩矢眾多,而死傷慘重。
朱雀門前,袁紹面目陰冷的望著宮門上披堅執銳的禁軍和閹宦之輩,憤怒之極,任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些宦官的動作會這麼快,竟然早早就封鎖了宮門,而且還安排了心腹兵馬在四門把守。
其他三門袁紹也都安排人去圍攻了,雒陽城內的黨人各家勢力,真要出動,配上現在還忠心何進,願意為他報仇大將軍部曲掌握的兵力,萬把人還是可以簡單湊出來的,如今正分佈四門圍攻。
守衛皇宮的那些兵將袁紹十分眼熟,特別是守衛朱雀門的主將張濟,因為他們都是自己死對頭伏泉送入西園的涼州精兵,人數雖不多,但畢竟精銳無比,而且似乎早有準備,人人皆持強弩,區區幾百人再加上臨時招募幫忙的幾百宦官,竟然抵抗了自己聚集在朱雀門外攻城的兩千餘人。
從一開始,袁紹就在不斷派人滲透京師兵馬,本來已是有不好成效了,只是很明顯,今日他是用不上了。這些涼州兵是最難搞的,袁紹到現在也就拿下了幾十人,而且其中也沒有什麼掌兵重將,也不知伏泉給他們施了什麼法,讓他們這麼死心塌地的。
否則,若是對方安排了其他禁軍把守,袁紹自信他安排的那些內應,在見到自己后,會從皇宮內部殺出,為他打開入宮的大門的。
如此看來,他的那些內應們,恐怕不是被宦官篩選了,就是被安排到宮內四散留守,並且安排可靠人員監視,不讓他們守衛宮門了。當然,袁紹想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宦官明顯沒有那麼快的效率完成這事,而如果是後者的話,那也非常麻煩。
畢竟,禁軍之中他們也有數百親信安插其中,但並不是整體,而是分散安插各部。現在何進身死,大部分禁軍肯定已經倒戈宦官,指望這些人煽動其他禁軍反水,已然不可能了。
該死的閹宦狗賊,怎麼計劃的如此滴水不漏,他們以前在皇宮衛宿兵將內安排的暗子,現在看來都起不了作用了,真是可恨!
握著手中長劍,袁紹恨恨想著,不過更糟糕的事情也跟著傳來,只見西園軍右校尉淳于瓊帶了一支近千人的兵卒趕來。
到了宮門外,淳于瓊快步走到袁紹身邊,語氣憂心道:「本初,西園其餘七部兵馬願隨吾等者,不足二三!」
雖然淳于瓊列為西園軍右校尉,按理來說是蹇碩的麾下,不過他本就是何進心腹,和蹇碩根本不相容,而蹇碩在西園軍對他也多加防範,一直沒留其於宮門之內。今日何進死後,正在值守的淳于瓊聞得消息,當即去大將軍府商討對策,而他一直深受何進大恩,自然同意袁紹的建議,當即便被袁紹安排去收攏西園兵中原先被何進收買的兵將,引為助力,但很顯然效果不是很好,何進一死,原先滿口答應效忠大將軍的人里,其中不少人都開始變卦了。
「無事!」袁紹鎮定道:「西園兵本為蹇碩所統,甚恐閹宦,今大將軍為奸人所害,其等如此,早有所料。」
然而,袁紹想要安穩軍心,可是淳于瓊下一句話令軍心更加不安,只聽淳于瓊道:「適才來時路上,卻見張讓、趙忠等閹宦,正聚集家兵,前往宮門,觀其言語,卻似欲誅大將軍,為國除賊……另不其侯伏完、前太尉馬日磾等府上,亦聚家兵,以護駕名義,往宮門趕來……」
話語還未說完,便見遠方,有數百上千手持兵甲的家僕趕來,當先幾人正是張讓、趙忠等人,看他們臉色,顯然不像是和袁紹他們一路的。
「哼!閹宦之輩,出爾反爾,當殺之!」袁紹大罵,而後舉劍當先衝上前去道:「諸位,隨吾誅殺國之奸賊爾!」
袁紹氣憤不已,今日諸事不順,宮門現在都未攻破,連本來歸順大將軍的閹宦都反叛,以他和宦官之間的血海深仇,當下便有所決定,先滅了宦官這一路援軍,再解決其他勢力,反正若是這次政變不成功,先把皇帝的那些依仗全部解決,也可為以後謀利。
隨著袁紹這話出口,在場眾人也知道宦官意思,當下跟隨袁紹殺去,至於張讓、趙忠這些宦官的心思,他們如何猜不出,還不是看到何進死了,何氏能夠翻盤的希望大大降低了。而且他們因為蹇碩封鎖劉宏已經駕崩的消息的緣故,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劉宏籌謀,現在想要立刻轉換陣營,打算靠著這最後時刻的忠心,再去劉宏面前哭訴,免自己的死罪。
終究,無論他們與何進關係如何,但他們畢竟是宦官,是皇帝的家僕,更是從小就陪伴劉宏身邊的親信。這時候來護駕,雖然可能在事成之後,因為和何進走得深的額緣故,不會再受到重用,但相比何進死後,還一條路走到黑的後果,他們說不得還能換得一絲生路。
他們相信劉宏不管是在感情還是留下他們保證皇權,都會因為他們最後時刻的護駕留他們性命,而不會因為和何進走得過近,被治罪論處。
「殺!護駕!護駕!諸首逆賊子袁本初者,賞萬金……」宦官前方,張讓、趙忠等人看到袁紹直接帶人殺過來,毫不猶豫的對著他們集結來的家兵門客奴僕,還有雒陽城內份屬他們的禁軍部曲,喊出賞罰價格,這時候不把袁紹這夥人幹了,他們必將休矣。
「當!當!當……」一陣陣兵器相撞聲很快發出,雙方就在朱雀門外,展開強烈廝殺,初時兩方還能僵持不少,但是很快,局勢便開始往袁紹這方傾斜了。
宦官之中,家兵門客奴僕就不說了,都是匆匆尋來刀劍,便殺將來的,自然沒有什麼甲胄,而那些從屬於宦官的禁軍雖然有甲胄護身,但畢竟因為劉宏之前的削權,他們所能動用的禁軍不多了,根本不是擁有原本屬於何進的大將軍部曲和不少西園兵的袁紹方對手。
隨著袁紹方以各地抽調的精銳西園兵為主,配合大將軍五部部曲的精銳列陣殺敵,最終宦官一派的兵馬隨著禁軍兵卒誓死抵抗被殺盡,其他家兵門客奴僕也抵擋不住袁紹兵的攻勢后,宦官所屬兵馬頓時崩潰了。
張讓、趙忠等宦官見此,連殺數人,也沒能安穩住軍心,連帶著自己也被潰兵擠退,頗為無助。
見到敵軍潰逃,袁紹並未罷休,舉劍向著前方大喝道:「諸君,閹宦無道,盡滅之!殺……」
「殺!」
「殺!」
「殺!」
……
這邊袁紹之軍,本就因為進攻宮門不順,憤怒不已,又剛剛和宦官血戰,早已殺紅了眼,哪裡是說能停手就停手的,如今又有袁紹這般命令,當下便是大開殺戒,根本不管對方求饒如何,要殺過癮方可解氣。
宮外殺戮過甚,引得死死守衛朱雀門的張濟都目瞪口呆,縱然他身經百戰,見過的血腥殺戮比這兵力更大更多的多得多,但是像在宮門之前,這麼激烈的還是第一次見,畢竟,自大漢立國以來,敢在宮門前這麼乾的人,能有幾個?
眼見大勢已去,披頭散髮張讓見到袁紹等人一直追擊他們,就明白他們已經沒有活路了,當下跪倒在地,面朝皇宮,叩頭泣道:「陛下,悔不當初,致有今日宮闈之禍!臣等殄滅,天下亂矣,惟陛下自愛……」
說罷起身,拿起手中刀劍,直奔袁紹等人來,餘下宦官見此,也心知必無生路,大喝一聲,也跟著張讓一起,朝袁紹等人殺來,他們要為這幫亂臣賊子,盡大漢最後的一份忠心。
數刻之間,朱雀門前,伏屍千餘,血紅一片,張讓、趙忠等原本親近何進的大小宦官,以及他們所帶軍隊,除寥寥幾人逃離外,其餘盡被誅殺。
鼻尖一股股血腥之氣襲來,袁紹披頭散髮,一身血污,手中血淋淋的長劍斜依地上,穩住身子,望著張讓、趙忠等人的屍體,不住痴狂大笑。
幾十年來,外朝與中朝展開了你死我活的廝殺,被牽連者以萬計、以十萬計,他袁紹謀划十餘年,今日雖然諸事不順,事情越來越偏離他的預期,但是現在殺死這麼多當年害得他岳父李膺家家破人亡的宦官,也算是值得的,權當是今日先收取一些利息而已。
岳父、吾妻,不用怕,這只是開始,更多債他會和劉漢皇室還有宦官一一討回……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岳父一家安息,而只有將宦官和大漢皇權徹底掃除,對他而言,才是報仇,後面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現在,也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諸位,攻宮門,清君側,掃除宮闈奸佞……」轉身,袁紹對著麾下兵馬大喊道,一時之間,朱雀門前又爆發了慘烈的戰鬥。
此時,又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黨人兵馬前來會合,使得朱雀門前聚集了近四千人,期間,也有不少打著護駕名義的兵馬前來對戰。如馬氏私兵和董太后之侄,如今為羽林中郎將的條侯董重的羽林郎兵馬,都來護駕救援,然而都被袁紹所部擊退,也正是這連續的勝利,讓袁紹又一次有了強攻宮門的動力,因為他知道只要攻進宮門,以他們黨人現在在雒陽的兵馬,宮裡絕對沒人能給抵擋得他們的攻勢。
並且,他們現在在雒陽城內的兵馬,除了各族私兵家僕,大將軍五部部曲,原本收買的西園兵外,還有一支並未趕來的軍隊。而那支軍隊,才是袁紹最期望的,那便是何進自成為大將軍以來,便一直派人控制收買的南北軍,他們正是京師雒陽城防的關鍵力量。
自大漢立國以來,無論是前漢,亦或是本朝,駐防京師的南、北軍,都不是弱兵,其戰力或許整體上雖比不上邊軍,但卻永遠不是一支可以忽視的力量,特別像是現在,更是如此。
前漢舉行宮門政變,誅滅諸呂的周勃、陳平,不也是靠著奪了北軍的兵權,才能行謀逆之事的嗎?當時呂氏外戚呂祿呂產獨攬兵權,周勃身為太尉,不能控制禁軍,於是挾持呂祿友人酈寄之父,逼他勸呂祿交出兵權,最終使得周勃騙的了控制兵馬的虎符,得以入主北軍,最終完成了誅滅呂氏外戚的功勞嗎?
現在,袁紹等的就是他派出的北軍的長官,身為北軍中候的劉表的好消息,只要他能掌握北軍大半,這場政變,希望還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