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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先王耀德不觀兵

  尚書台內,一片寂靜,看著氣氛不錯,但從在場眾人都望著緊閉的殿門,翹首以盼殿外的樣子便知,他們也是極其緊張的。


  「踏!踏!踏……」


  「沙!沙!沙……」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鐵甲的摩擦聲傳來,眾人瞬間被吸引,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大隊兵馬趕來的樣子,而這時候有兵卒趕來,那就是何進那裡有消息了。


  「嘭」的一聲,尚書台的大殿們被打開,接著便見嚴顏手提一顆血淋淋的首級進來,而後向蹇碩行禮道:「回稟將軍,逆賊何進首級在此!」


  聲音嘹亮,響徹整個殿內,而在場眾人目光,也是齊刷刷的望著嚴顏手中的首級,待確認那是真何進后,不少人當即就齊聲向蹇碩祝賀道:「恭賀將軍,擒殺何逆!」


  很快,尚書台內后反應過來的人,也是跟著祝賀,一時間,大殿內充斥恭維之聲。畢竟,對於這些沒能撈到功勞的人來說,何進已死,太子劉崇即位自然順理成章,而蹇碩作為此番誅殺何進的第一人,又是閹人,自然會在新皇登基后,得到重用,這時候當然要和他搞好關係才行。


  「善!善!善!」蹇碩連贊三聲,而後望向嚴顏身後,疑惑問道:「不知張、李二位將軍何在?」


  「回稟將軍,李將軍正嚴守嘉德殿,護衛皇后、太子等人,張將軍則帶人把守宮門口,嚴防宵小入宮!」嚴顏回道,這是他們殺了何進后,自作主張的,畢竟何進勢力龐大,誰也不敢保證他死了就沒事了,因此當下把守宮門才是重中之重。


  宮門尚在,必無事,宮門若破,則恐有大禍!


  「甚好!」蹇碩又點頭稱讚,心裏面也是著實感謝宋后所推薦的三人,他自己第一次辦這種政變事情,都沒想到善後事宜,沒想到這些武夫心也這麼細膩,果然是沙場出來的,知道如何為自己安排進退之路。


  「狗賊!閹狗!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遂高!遂高……為何如此?為何如此……」


  此時殿內場面一片慶祝恭維聲,好不熱鬧,不過,還是有不和諧聲音出現,眾人循聲望去,看看到底是誰,現在竟然敢罵即將在新皇即位后,掌得大權的蹇碩。


  誰知這一看,眾人皆是面露怪異,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適才在殿內,被蹇碩命人綁縛的司馬潘隱。而且從他口中罵蹇碩惋惜何進的話語來看,很明顯蹇碩剛才詐他是對的,這人的確就是何進安排的耳目無疑,當下眾人毫不遲疑,大罵潘隱不忠,同時恭維蹇碩慧眼如炬等等,大家都是通透人,何進一死,自然知道現在該做什麼事情。


  「拉出去!斬了!」蹇碩面目陰沉的看了眼不再裝無辜,罵罵咧咧的潘隱,而後直接下了斬殺命令,他可沒時間和這個傢伙廢話。


  接著,蹇碩又對嚴顏道:「希伯聽令!」


  「末將在!」


  「持詔書並逆賊何進首級,前往南北軍中,令其等謹守營門,靜等詔令,肆意出營者,皆為叛逆,斬之!」


  「諾!」嚴顏遲疑片刻回道,他遲疑的原因自然是蹇碩此話實在將他置於危險之中,需知南北諸軍已經為何進掌控數年,軍中不少人都是他嫡系,真要有人持何進首級入營,若是能力差點,恐怕得就此葬身兵營了。


  「嗯!素聞希伯勇猛,今日之事,皆望希伯爾!」


  「請將軍放心,末將必不辱命!」嚴顏大聲回道,而後轉身便走,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蹇碩代表新皇,就是死他也要往南北諸軍的軍營走一遭。


  眼看嚴顏離去,蹇碩滿意的點頭,而後又看向在場其他人道:「諸將聽令!」


  在場眾人互相對視一眼,而後齊聲應道:「末將在!」


  「先帝駕崩!為防宵小之徒,宮闈重地,不可鬆懈,爾等速速召集本部兵馬,告知何逆諸事,挑選心腹,把守宮門各處,未得旨意,不可隨意出入!」蹇碩冷冷命令道,何進雖然解決了,但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他的餘黨反撲,為今之計,只有先保證宮門和安撫京師兵馬,才是上上之計!


  「諾!」


  眾人回應后,齊齊走出殿外,而後火速趕往自己部下所在地,雖然最大的從龍之功沒撈到,蹇碩給的又是湯水中的湯水,但說到底也和從龍沾邊,難保他們日後不會因此發達,自然是十分用心。


  看到諸將離去,蹇碩這才帶人回到嘉德殿內,與早就知道何進身死的諸人會合,隨後就一直守在劉宏的屍體旁,靜等局勢。


  期間,宋太后說她已經安排人出城,將何進身死的消息送到伏泉手中,眾人心中稍安,如果有可靠兵馬入京,那麼何進的那群人,明顯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了。


  如今,他們並不算真的安全,隱患猶在,眾人翹首西盼,希望那個可以給他們提供安全的人早點入京,否則,難保不出現什麼意外……


  西方,長安城外,如今的京兆伊蓋勛一臉憂慮帶著麾下眾屬吏,準備好酒肉后,出城犒迎舊主伏泉所帶來的馬步兩萬兵馬。


  其實,在伏泉從涼州出兵后不久,蓋勛便通過右扶風的商人知道了消息,原因則是,右扶風陶謙沒有接到朝廷調伏泉入京的通知,以為伏泉欲反叛,不肯開城迎接涼州軍。


  兩方一直僵持不下,偏偏他們又不是正常的圍城攻城,只是為了一點兒補給,說來也是可笑。涼州軍是急需補給,前往京師雒陽,卻因為陶謙緊守城門而作罷,而陶謙沒有見到任何詔書,卻是根本不敢開城迎接,萬一伏泉真的是反叛,打算趁他開城迎接時,拿下右扶槐里等皇陵重地,那他不是要哭死?

  後來,若非伏泉請來和他關係好的右扶風大族馬氏、宋氏這兩個外戚大族之人,讓他們和陶謙溝通擔保,這才讓陶謙答應由二族先從其族中出糧,補充涼州軍給養,待事後陶謙得到旨意,便從右扶風府庫補償二族損失,這才將這事情了解。


  說來,蓋勛也是理解陶謙,如果是他,也不會隨意開城迎接的。畢竟,若非是伏泉身份太特殊,還有三輔之地自從驅除韓遂等賊后,沒有安排太多重兵,對付不了伏泉的兩萬兵馬的話,恐怕他們早就要用謀逆之名開戰了,終究三輔安平,並無戰事,伏泉身為一州大員,竟然私自攜重兵出境,這罪名拿出去就可以說視同謀逆了。


  「元固,數載未見,可記得孤否?」望著面前的舊吏蓋勛,伏泉半開著玩笑道,實在是他摸不清這位傳言和袁紹走的近的人真實想法,現在局勢緊張,也由不得他不防,就是對方曾經是自己涼州刺史部治下的故吏。


  「驃騎何出此言?天下之中,誰人不知將軍名諱?」蓋勛行禮回道:「陛下詔書已至京兆尹,酒肉備好,不知驃騎可否入城?」


  「不入,待兵卒酒足飯飽后,孤便率騎兵先行,而步卒輜重,煩勞元固分憂。」眼看蓋勛已經認同自己身份,並且舉止有禮,伏泉便鬆了一口氣道,若是這傢伙和陶謙一樣,死死拖住自己,那他只能行險了,強行取糧了。反正如今快馬而來的詔書已至,他不管是驃騎將軍的身份,還是在大義上,都壓得蓋勛一頭,倒是不用像是在右扶風那樣擔心惹麻煩了。


  「諾!」


  蓋勛應聲回道,一點兒也不拖拉,令得伏泉不由點頭,這位能得劉宏信任,確實是能公私分明,忠於王事。


  雖然說蓋勛在京師雒陽,和蹇碩等宦官有隙,而又與袁紹、何進走得近,但是即使知道自己入京是為了和袁紹等人作對,他還能如此,只能用「忠臣」二字來評價他了。


  去歲八月,劉宏設置西園八校尉時,徵召有軍事才能的人入朝為官,蓋勛因其在涼州舊功,被徵召為討虜校尉。


  十月,劉宏在平樂觀閱兵。事後,劉宏特意召見蓋勛,問道:「天下何苦而反亂如此?」


  而蓋勛則立即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幸臣子弟擾之。」


  站在蓋勛角度來說,劉宏所問天下有這麼多叛亂,其實都是和皇帝寵幸的宦官有關,不是他們將自己的子弟四處為官,在各地為非作歹,才會引起民怒。這話可是將天下的叛亂,所發生的一切都推諉給閹宦,而當時蹇碩也在座,劉宏轉身問蹇碩,聞言蹇碩恐懼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因此開始怨恨蓋勛。


  之後,劉宏又問蓋勛道:「吾已陳師於平樂觀,多出中藏財物以餌士,何如?」


  接著蓋勛回答:「臣聞『先王耀德不觀兵。』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昭果毅,秪黷武耳。」


  劉宏那話說得是他已經在平樂觀閱兵,並且把西園的財物,散發很多給各部兵卒,而蓋勛的回話卻很有意思。他舉例以前的皇帝只誇耀德政而不看兵力多少,現在各地尚有不少類似胡人、黑山賊的亂兵,如今叛軍在遠處,劉宏卻在眼前閱兵,不能顯示劉宏果斷剛毅,而有窮兵黷武之嫌。


  這話其實說的很重,但是劉宏卻沒生氣,反而稱讚蓋勛道:「善。恨見君晚,群臣初無是言也。」從此,蓋勛為劉宏重視,君臣相知,劉宏時常召見蓋勛到身前詢問要事,引為心腹。


  後來蓋勛因為這事,對當時的宗正劉虞、佐軍校尉袁紹說:「吾仍見上,上甚聰明,但擁蔽於左右耳。若共并力誅嬖倖,然後征拔英俊,以興漢室,功遂身退,豈不快乎!」


  對於蓋勛這個忠臣而言,他認為皇帝聰慧,只是被宦官蒙蔽而已,因此只要他們剿滅宦官,就可以讓皇帝明白朝堂,還政治清明。而劉虞、袁紹本就關係極好,特別是袁紹一直想要誅殺宦官,蓋勛這話,自然深得其心,於是二人與蓋勛結為同謀。但不久,司隸校尉張溫上表舉薦蓋勛為京兆尹,雖然當時劉宏不捨得蓋勛離開雒陽,但由於宦官蹇碩等人因為蓋勛前面講武時候的恩怨極力贊同,於是還是遷蓋勛為京兆尹,這才沒讓他們的計劃得逞。


  也正是因此,這才有伏泉進軍碰到自己這個故吏的事情,而蓋勛的能力自然不用質疑,到任之後,就施展了雷霆風範。


  蓋勛名震西疆,士民樂相從,入主長安后,時長安縣令楊黨仗著父親是中常侍,貪污腐敗,為非作歹,蓋勛到任后,核實楊黨貪污上千萬,上書彈劾。很多權貴為楊黨求情,蓋勛不理,最終皇帝劉宏下詔將楊黨和其父革職查辦,蓋勛因此威震京師。


  之後,其又以京兆尹是京師屏障,當以重兵守之為由,收郡兵五千,自請滿萬人。兵同時表扶風士孫瑞為鷹鷂都尉,桂陽魏傑為破敵都尉,京兆杜楷為威虜都尉,弘農楊儒為鳥擊都尉,長陵第五儁為清寇都尉。


  此五人皆高門士人,素有名聲,悉領屬勛,而蓋勛雖然遠走長安,每有密事,那時皇帝劉宏都會輒手詔問之,恩寵不減。伏泉相信自己即使突然之間,帶來兩萬步騎來到京兆尹,以蓋勛的能力,也能安排得當的。


  對於蓋勛,伏泉就氣先前的右扶風陶謙,雖然這傢伙因為自己舉薦堂弟伏德清剿青、徐二州黃巾蛾賊餘孽和泰山賊成功的關係,徹底沒了原本去當徐州刺史的機會,但也並沒有混得太差,也成為右扶風這大漢重職。


  只是陶謙一如既往的如歷史那樣,只會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不願惹事,也不願生事,才讓自己在右扶風那麼被動,否則,說不得他到京兆尹的時候,蓋勛還沒收到京師雒陽傳來的信息了。


  當然,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被陶謙拖延的功夫,權當自己害的這位漢末梟雄少了很多權利的賠償吧,他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儘快趕往雒陽。


  待黃忠麾下三千餘穿戴馬鐙馬蹄鐵的精騎酒足飯飽后,伏泉拿著詔書,便率領這三千餘騎,徑直趕往雒陽,時間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誰也不知道京師會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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