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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子駕崩

  雒陽城內,袁隗府邸,作為大漢如今第一門閥,汝南袁氏的家主,朝中旦有風吹草動,袁隗都能第一時間知道,說來,其實也是不現實的。


  但是,這並不代表說有的事情,能夠長時間瞞著袁隗這個親手將汝南袁氏,在他這一代帶入大漢士族頂峰的政治投機者的耳目。


  大將軍何進和侄子袁紹的動作,袁隗終是知道了不少,當下便召來袁紹和其他族人,來他府上問話。


  袁隗府邸靜室中,如今的汝南袁氏家主袁隗坐在高首,袁基、袁紹、袁術、袁胤、袁遺等汝南袁氏年輕一代的嫡系遠支,皆分列兩旁,靜等上首的袁隗訓話。


  只見,袁隗穿著一身精美袍服,已近高齡,滿頭鶴髮,白鬍掛頷,不過,和一般貧苦人家到這年齡便等死的老人不同,一生榮華富貴不絕的他保養很好,面色紅潤,氣色頗佳,若非是頭髮和鬍鬚,恐怕外人都看不出他的年齡。


  此時,袁隗高大的身軀筆直跪坐地席,炯炯雙目帶著一絲憤怒與不解,對著站在眾袁氏子弟最前方的袁紹低喝道:「傳言汝諫言大將軍召外兵入京?」


  「是。」袁紹並未對叔父袁隗能知道這事情驚訝,他也不打算隱瞞,畢竟,一旦到了時候,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他這位叔父去幫忙的。


  「胡鬧!」袁隗說道:「自古外兵入京,多有社稷之禍,汝到底意欲何為?」


  袁紹聽后平靜的說道:「無它,清君側,誅閹人,還宮闈安寧,社稷清明……」


  「休要隱瞞,袁本初,吾人老可不糊塗,爾亦想滅何進耶?」看著袁紹在那裡侃侃而談,卻還是在打著馬虎眼,袁隗怒喝道,誅殺閹人,確實是好借口,但是這前期準備未免太多了吧?真當他老眼昏花,老糊塗了嗎?

  當初竇武、陳蕃誅殺閹人,若非是消息走漏,又豈會令得閹宦掌權?現在袁紹和何進的勢力,與當時何其相似,只要謀劃得當,靠著南北二軍直接在京師政變,雒陽之中,現在有誰能夠抵擋他們的雷霆一擊?

  在袁隗看來,如今何進、袁紹派人四處募兵,這完全就是多餘,一旦消息走漏,他們必然又是下一個竇武和陳蕃,袁隗不相信自己這個隱忍多年的侄子能看不出來這麼做的後果,可是既然他看出來了,竟然還這麼建議何進,那就說明他必然是另有圖謀的,並且所圖不小。而誅殺閹宦事情若成,得利者只有何進和袁紹,現在袁紹又要更大的利益,這難免不讓袁隗猜測袁紹之所以要召外兵,除了殺仇人宦官以外,那就是殺何進了,何進一死,他便能合理收編何進的政治遺產,再結合現在勢力,朝中便無人可以制衡他,之後接著擁立新皇,最終權傾朝堂。


  對於袁隗所言,袁紹並未反駁其話里的意思,只是沉默應對,而所謂沉默,換種意思,那便是默認。


  見此,袁隗怒道:「爾欲滅吾家乎?」


  袁紹聞言微訝道:「大人何出此言?」


  「外兵入京,後事難料,哎……」袁隗嘆了一口氣,說道:「本初,兵猶火也,不戢自焚,爾莫要玩火自焚!」此刻的袁隗,是真的後悔,當時在袁氏失去袁赦這個宦官靠上后,全力支持袁紹的原因,汝南袁氏能有今天,全憑穩妥,在保證富貴的基礎上,一步一步上升,哪有像袁紹這樣,如此行險的?因為一不小心,可能便是身死族滅!


  「謹記大人教誨。」袁紹長揖道,隨後與諸兄弟行禮,轉身離開富麗堂皇的袁府,當然,他是不是真的聽進去,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叔父啊叔父,隱忍二十餘載,若僅誅閹人,吾何至於此?


  在袁府之外,袁紹望著這汝南袁氏家主的府邸,心中嘆道,「兵猶火也,不戢自焚」,他自然知道叔父袁隗引用這句《左傳》之語是為何,還不是要警告他隨意動兵就象玩火,不在適當情況下及時止息,就有可能連自己都燒掉。


  只是,叔父他們早就被這生活腐蝕了野心,袁氏僅僅是作為天下第一門閥就行了嗎?為何不能更進一步?

  老子曰:「吾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叔父佔了其一和其三,若非袁氏家世不能讓他這個叔父儉嗇,說不得他的叔父還要把三樣全都佔了,這為人處世之道,真是深得老子精髓啊……可是,這有何用,一切皆在吾謀划中……想到此,袁紹大步離開袁隗府邸,上了自己的馬車離去……


  中平六年,五月丙辰,南宮嘉德殿內,大漢皇帝劉宏眼神迷離的看了最後一眼母親、妻妾和除劉辯之外的諸子女,而後用盡最後一分力氣,轉頭看向自從他病後,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守護的蹇碩、呂強等宦官。


  張讓、趙忠等和何進關係密切的宦官,在他生病以後,便被劉宏趕出宮門,無他允許不得進宮,甚至於劉宏還命令蹇碩,帶著心腹西園兵,將宮中一些人好好的清理了一遍。


  這便是權謀之術,如果張讓、趙忠對他有用,劉宏不介意毫不猶豫的信任他們,甚至出事了還要給他們做不講理的庇護,但是一旦遇到像現在這樣,關乎到社稷的事情,他會狠得下心的,這也是何進貴為大將軍,對於宮中的具體情況,一直不知的原因。


  劉宏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來感到睏倦了,唯恐再難醒來,提著氣看著蹇碩呼喚道:「蹇卿……」


  「陛下,奴婢在。」蹇碩知道劉宏是要交代後事了,連忙跪到榻前,淚如雨下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就知道此事不遠了,因為皇帝很多時候都在皇太子劉崇交代一些掌權的後事,明顯是皇帝自己都感到生命不遠了。


  看著蹇碩動情涕泣,劉宏乾澀的眼睛漸漸濕潤,艱難的緩緩說道:「卿……且言之,朕待汝……如何?」


  蹇碩當即叩頭哽咽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萬死……難報萬一。」


  劉宏扯了扯嘴角,囑託說道:「朕之妻女……母后,皆託付於卿爾……若有良機,誅……何氏,滅……黨人。」


  聞言,蹇碩大哭不能言,只是重重叩頭,雙拳緊緊握住,以行動報皇帝君恩。


  「崇兒……崇兒……」劉宏最後用儘力氣大喊,見到被宋后連忙拉到身邊的劉崇后,最後用著眾人還能聽得到的聲音道:「切記,宮中……府中,勢同……則朝局安,外朝勢大,必……制之,內朝勢大,坐觀……局勢……切記,切記,外戚……寺宦……必重用之!」言罷,劉宏緩緩的了閉上了眼睛。


  「陛下!陛下……」蹇碩見此,連忙上前搖晃劉宏身體,只是無論他如何搖晃,都沒能喚醒劉宏,之後,蹇碩伸手試探鼻息時,才發現劉宏已然氣絕。


  「阿父、阿父……」劉崇、劉辯、劉葭等皇子皇女,剛要叫喊,便被蹇碩飛撲上來,捂住了劉崇的嘴,而後呂強等宦官見此,當下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其他幾人的嘴,一個勁的對著懷裡的皇子皇女們搖頭,示意他們不要發出聲響。


  不過,諸皇子皇女對於家奴可從來不怕的,當下伸手腳亂踢亂打起來,就是身為長女的劉葭,踢起呂強來,也是讓這位身材壯實的宦官,臉上露出疼痛難忍之色。只是,他們也只能忍著,可憐了這些宦官,自己效忠的主上死去,還要為其身後事煩憂!


  一旁的董太后、宋后等人見宦官模樣,細細思索也就明白了這些宦官的意思,宮中雖然經過蹇碩清理之後,與外界聯繫變小,但誰也不能保證,就沒有以前權傾宮闈的張讓、趙忠餘孽埋伏在暗處,若是他們將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出,那便是大禍臨頭。


  根本不需要他們多想,皇帝劉宏駕崩的消息一經傳出,大將軍何進得令后,肯定要毫不猶豫率兵入宮,扶立劉辯為帝,那時候就算有劉宏遺詔又如何,群臣大多數都是何進的人,他們不認這詔書,擁立劉辯,會有多少人反對?


  明顯不會有多少,甚至於在董太后、宋后看來,皇帝劉宏駕崩之後,她們有沒有機會把劉宏的遺詔拿出來,都是未知之數?如今之計,只有秘不發喪,靜待時機,才是上策。


  嘉德殿內,慌亂之後,漸漸安靜,殿內的聲音,自然也引起不少小寺人宮女的注意,不過,因為殿外都是蹇碩早就安排好的心腹兵士,他們想要更近一步,進殿查看,明顯沒有絲毫可能,只能遠遠在呆在殿外不起眼的地方,繼續觀望嘉德殿的動向。


  一生做過不少荒唐事的大漢皇帝劉宏死了,但是掌權以來,並未出現大過,如今,在教授劉崇最後一份執政經驗后,也算讓漢室的傳承延續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劉宏將自己一生見慣了外朝士人和內朝外戚、宦官的鬥爭的經驗教訓,教授給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想他的孩子,和他一樣,年幼即位,在朝堂各種鬥爭中,悟透了這麼多年,才明白這些道理,作為一個人父,劉宏希望自己孩子即位能少走彎路。


  殿內徹底安穩后,蹇碩整了整自己被皇太子劉崇弄亂的袍服,簡單拍了拍明顯有鞋印的衣服痕迹印,隨後擦乾眼淚,恭敬的對董太后和宋后說道:「太皇太后、太後於此等候,奴婢這便為陛下效死。」


  此時,劉宏已死,在蹇碩看來,劉崇即位已成必然,當下便直接改口董太後為太皇太后,宋皇後為太后,雖然現在沒有正式詔書,但是一切稱呼已然可以隨之改變。


  事關自己,董太后沒有多想,啞聲道:「全賴蹇卿之力……」


  只是,就在蹇碩將走之時,一邊的宋后想起一事,連忙大聲阻止道:「蹇卿且慢!」


  一語而出,聲音很大,自然引起眾人注意,包括蹇碩在內眾人,全部望向宋后。


  宋后意識到自己剛才太急迫,聲音說得太大,連忙壓低聲音道:「卿欲何為?」


  「自是先誅何進,擁太子即位!」


  「如何誅之?」


  「奴婢欲傳詔何進入宮,暗藏甲士,待其入宮,刀兵加身,必令其授首。」


  「卿所藏甲士,皆乃何人?」


  「回稟太后,皆吾上軍校尉部將士。」蹇碩疑惑問道,他不明白,宋太后怎麼會有這疑問,皇帝將他提拔為西園八校尉上軍校尉,他能掌握的主要兵馬,自然是上軍校尉麾下的兵馬而已。


  「不可!」聞言,宋太后當即反對,語言激動,令得其他人也和蹇碩一樣疑惑,怎麼連蹇碩上軍校尉部的兵馬都不行了。


  「請太後言明,為何不可?」蹇碩反問道,他可不信出身右扶風宋氏大族的太后,會在這節骨眼上退縮,然而現在宋太后反對,那必然有其他原因。


  「蹇卿安知上軍校尉部,無何進、張任等人耳目耶!」


  宋后語氣陰沉的回道,劉宏大病時,她和伏泉有不少書信往來,都是談論皇帝駕崩時如何應對的情況,她記得伏泉特地提到,劉宏很有可能讓蹇碩誅何進,若是如此,千萬不能讓蹇碩動用其麾下兵馬,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蹇碩麾下有沒有何進或者張讓等人的埋在暗處的耳目,所以才會有她剛才的行為。


  當然,心裏面,宋后心裡也是驚訝,沒想到真的被伏泉猜中了,其實她不知道的是,伏泉只是想起後來的歷史,因為他知道有的事情不會因為歷史改變而改變,劉宏對付和黨人士人走的近的何進,一定會下殺招,因為堅持黨錮的桓帝和他,都不可能容忍黨人執掌幼主所在的朝堂。


  畢竟他們都知結黨之後,勢力龐大的黨人掌權,又沒有長君制衡,會有什麼後果,如果再加上個全心全意和黨人混在一起的外戚的話,那大漢的朝廷可就真的危險了,保不齊再出現個王莽。


  而且,來於這一世,伏泉也見過歷史上的漢獻帝劉協,對於所謂劉宏因為偏愛王美人,孝敬母親,又因為劉辯輕佻無威儀,要立有威儀莊重的「董侯」劉協為帝的說法,完全嗤之以鼻,一個才八歲不到的孩子,能看出什麼帝王威儀出來?


  之所以要立劉協,還不是因為原本和宦官走得很近的何進,突然全面和外朝的黨人士人走得近了,而且他在士人之中的好名聲,和當初的王莽、竇武一樣,被不斷擴大,這可是大權臣甚至篡位者崛起的必備條件啊!

  為了大漢帝國社稷的延續,劉宏當然要下狠手,不能讓劉辯為帝,而改立沒有龐大外戚撐腰的劉協,自然是最佳選擇了,終究劉協無論是生母王美人家族,還是收養他的董太后家族,可都沒有什麼出名的有能力的人,這也就導致了即使重用那些外戚,也不會影響劉漢統治的延續,大漢可不能再出一個王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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