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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韓遂疑竇變兵事

  靈武谷,位於涼州北地郡最北邊的廉縣境內,本來是大漢靠近邊塞的一座景色不錯的山谷,而現在,卻已經為叛軍所有。


  自從涼州叛軍起事以來,涼州北面廉縣、靈州縣二縣,皆為羌胡所破,唯有北地郡郡治富平縣,因為北地百姓毗鄰羌人,深知城破后他們所面對的險境,誓死和富平縣的郡兵守城,方才守住,否則,恐怕這富平縣這北地郡郡治都要為叛賊所有。


  當然,叛軍圍富平縣城的時候,也沒忘了多佔一些便宜,他們派了數支羌胡騎兵,趁軍圍困富平縣城,將北地郡大部兵力牽制之機,出兵繞道富平縣城之後,劫掠了不少地方方才罷休。因此,如今提起叛軍,北地受到迫害的軍民,無不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帶著麾下數千騎的韓遂,就是在此局勢下,來到了靈武谷里,按照計劃,他們將繼續北上,道靈武谷以外的絕壁塞外處,而後繞過北地郡內部。


  到時候,無論是從后奇襲北地郡郡治富平縣,還是深入敵後,劫掠其他北地郡南方數縣,甚至進入三輔,都不是難事。當然,這一切也都得建立在北地郡的漢軍,實力不是太強,否則僅僅憑著麾下這數千漢羌雜騎,韓遂可也沒把握能夠突入北地郡。


  不過,根據最新消息,那個漢朝名將伏泉,率領他帶來的漢軍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的主力,已經進入漢陽郡地界,想來這北地郡里,漢軍應該不會有什麼精銳的援軍部隊了。


  只是,韓遂感覺,一切似乎都發生的太過尋常了,隱隱中透著一股不對勁,至於為何如此,他卻是說不太清楚。


  簡單來說,韓遂就是有一種直覺而已,畢竟,現在他們的對手,可不是前任涼州刺史左昌那個貪財的酒囊飯袋,而是漢朝的少年名將伏泉,他可不信這位年紀不大,卻早已是久經沙場的漢朝平西將軍,排兵布陣會這麼普通,要知道他能有今天,可是和其他靠著關係成長的外戚,伏泉今天的地位,可是他一步一步在戰場上打出來的,這不由不讓韓遂懷疑漢軍背後有什麼恐怖的深意。


  「將軍,時候不早,當出塞也。」韓遂的身後麹勝,見韓遂還在靈武谷內沉思,不由提醒道,因為按照計劃,再不出塞的話,恐怕就配合不了漢陽郡那裡的叛軍主力的行動了,雖然麹勝對於北宮伯玉、李文侯他們不滿,但並不代表他會在這種情況下故意撂攤子。


  聞言,韓遂卻是搖頭道:「不急!待斥候歸軍再言,此番戰事,吾心中極為不安。」


  「可漢軍戒備嚴密,吾軍數路斥候,皆未返回,這一路斥候亦當難返也!」


  「約定時候未到,豈知其下落?」韓遂冷冷回道,他明白麹勝的意思,事先大軍便已經派出數波斥候,潛伏進北地郡郡治富平縣城內,查探軍情,可是卻是無一路按時返回,這就促使麹勝對著最後一路派出的斥候也不抱希望,即使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沒有到,但他卻是已經等不了了。


  那些斥候都是軍中各將領所挑選的心腹,而且又都是叛軍,顯然不會半路去做逃兵,那是嫌自己命長了。畢竟,這些逃兵顯然不可能逃回叛軍的掌控地,只能去漢軍治下,可是他們若是被人認出來,無異於滅頂之災,漢人可不會管他們是不是悔過自新,想隱姓埋名做順民了,肯定是直接當做姦細抓了,好換取賞賜。而之所以那些斥候回來不了,能存在的原因對韓遂而言,也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富平縣城內,漢軍防備極為森嚴,他麾下這些行蹤可疑之人,全部都被人找出馬腳了。


  「這……」被韓遂一番反駁,麹勝苦笑道,卻不知如何回答,畢竟,韓遂說得有理,他根本無法反駁。


  而韓遂說完后,眼看尚有不少時間,便又往靈武穀穀中走去,只留下麹勝一臉尷尬的留在原地,而後待韓遂走遠,這才緊緊跟上,他既然忠心於韓遂,自然不敢強求韓遂行動。


  走在這春天到來后,小草逐漸寬茂的山谷里,韓遂望著尚能看見的無數殘桓斷壁,心中凄涼,他知道面前這些被破壞的軍事設施,都是當年段太尉在靈武谷里追擊羌人,大破其軍所留,如今雖歷經十餘年,然而當初戰爭所留下的痕迹氣息依舊未變,現在尚能聞到無數血腥之氣,如臨其境。


  所謂段太尉,自然便是已死去的段熲,建寧元年,逢義之戰時,段熲帶兵萬餘人,攜帶十五日的糧草,從彭陽直往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大破其賊。而後,連續日夜追擊潰羌數百里,不將羌人殺的滅種亡膽不罷休,其中在這靈武谷里,便有這一番追擊戰。


  當是時,羌人逃至靈武谷,緊急搭建守衛設施,段熲見此,並未退卻,分別派騎司馬田晏率五千人出其東面,假司馬夏育帶二千人繞其西面,羌兵分六七千人圍攻田晏等,田晏等與其戰鬥,羌人潰散逃走。


  這一戰後,羌人徹底亡膽,除少數負隅頑抗者,在涼州群山峻岭之間苟延殘喘以外,其他羌人不是戰死,就是丟盔棄甲投降,自此先零諸羌逐漸平定,直到後面段熲最終決戰的射虎谷一戰,漢軍陣亡四百餘人,斬首一萬九千人,徹底平定羌亂。


  韓遂畢竟是涼州人,自然對「涼州三明」敬重不已,他們都是涼州的驕傲,可惜三人軍功都大,對外戰爭皆有揚名異域之能。可惜,在政治上,三人卻明顯不行,明明都手握重兵,卻不肯清君側,掃滅宦官,甚至後來連段熲這名將都阿附宦官,這是韓遂極其鄙視之舉。


  卻不知,這今日的殘桓斷壁的破敗場景,會不會是明日,他自己的下場?

  望著這大戰之後的廢墟,韓遂心中想著,段公,爾英明一世,最終卻失晚節,阿附宦官,謀取富貴,此非吾韓遂所為。有朝一日,吾必要掃除閹宦,還大漢一個太平之世!

  身後「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傳來,韓遂循聲望去,卻見一名穿著普通漢人百姓衣服的青年,策馬而來,隨行的叛軍將士卻是並未攔截此人,因為那青年卻是早先軍中派出的斥候。


  那斥候到的韓遂身前處,便立即下馬,行禮道:「見過將軍。」


  不過,韓遂卻不廢話,直接問道:「北地郡內可有異常?」


  「回稟將軍,小人潛伏至富平,探得數日以前,富平縣內,漢將皇甫堅壽,率領關羽,並五百板楯蠻兵,入駐富平。」


  「五百板楯蠻兵?」韓遂疑惑問道,直覺告訴他,漢軍這次投入在北地郡的兵力實在太少了,這和他們在北地郡內執行如此嚴格的戒備措施,顯然不太符合。若是漢軍真的認為北地郡不重要,那為什麼要讓皇甫堅壽和關羽二人為將前來?


  二人之中,前者出自安定將門皇甫氏,其叔祖皇甫規,父親皇甫嵩都是名將之姿,更何況皇甫嵩還曾經擔任過北地太守,讓皇甫堅壽來北地,足可見漢軍對於北地的重視。至於後者,不需多言,伏泉歷次大戰的主將,立得大功無數,猛將萬人敵也,這兩人入駐北地郡,卻只帶五百兵卒,難道伏泉是瘋了,真以為叛軍實力不行,只需要這點援軍就夠了?

  「正是!」


  青年斥候的回答令得韓遂疑慮更深,隨即問道:「二人入北地,有何異動?」


  「自皇甫堅壽、關羽二人入北地,其下令徵募兵卒,又令北地豪族,備其家兵,聚兵待戰,郡內每日皆有漢騎巡視,端得是戒備森嚴。小人回程之時,便為漢騎追捕,幸而殺散數人得脫。」說完,那青年斥候故意將身子移動了下,將他戰袍上胸前和腹下的累累血跡,露給韓遂看,希望韓遂記住自己。


  「善!速歸列也!」韓遂讚許道,隨後揮退青年,他並沒有去問詢這青年是否受傷,畢竟戰場之上,受傷難免,而且以這青年現在還能給他耍心眼難看,明顯他的傷勢不大。


  「諾!」


  聽到韓遂命令,青年臉色一暗,便欲行禮離去,劇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現在不該是他就此得到韓遂賞識,從此飛黃騰達嗎?


  剛走幾步,突然那青年聽到韓遂道:「慢著,汝姓甚名誰?」


  這話令得青年頓時雀躍,連忙轉身行禮道:「回稟將軍,小人成公英也!」


  「善!歸列!」韓遂聽到名字,一愣之後,隨後面色迴轉,繼續下令道。


  「諾!」


  看著成公英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神情,韓遂面露笑容,這些人想上位的心思是好的,但是自己就算想扶持,也得好好打磨才是,不然如何挺高自己的威信呢?


  「將軍,此子倒是不錯,可加栽培!」麹勝一直觀察成公英,對於成公英的動作,他自然也清楚,而且成公英也是金城人,麹勝自然知道其才名,所以自然為他說好話。


  「不錯,此子便歸汝麾下!」


  「諾!」


  內心之中,韓遂也很明白麹勝之意,他在金城郡自然也聽過成公英之名,對方既然是自己同鄉,又如此示好,不加以磨鍊,引為心腹,那還幹什麼?

  至於成公英的耍心眼舉動,韓遂也不在乎,而且韓遂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無非是想在自己面前顯露他的功績,從而引起韓遂的注意而已。當然,韓遂對此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這也說明對方是忠於自己的,現在的他可是想要極力培養自己的心腹,參加叛軍這些時日後,他越發對於一盤散沙,只想劫掠卻無大志的叛軍失望,有朝一日,他必定要整合叛軍,而想要完成這一切,都建立在他有自己的實力。


  然而,成公英的話,也是令韓遂心中疑竇漸生,觀皇甫堅壽和關羽此舉,完全就像是知道北地郡有戰事,從而徵募兵卒守城的,莫非是他們的行動已經被泄露給漢軍了嗎?


  不對,應該沒有泄露,如果漢軍知道他們進攻的地方是北地郡的話,就應該大力增援,而不該只是帶五百兵卒而已,這點人馬,面對叛軍主力,就算漢軍再精銳,也都不夠叛軍塞牙縫的。


  除非,漢軍早就知道叛軍只會來一支偏師,所以根本無所畏懼,這個想法出現之後,就快速紮根在韓遂心中。當然,他也有理由這樣猜想,畢竟伏泉麾下的主力如今多數都聚集在漢陽郡,而這次叛軍的主攻方向,也是漢陽郡無疑,兩相對比,如果伏泉已經猜出叛軍行動的話,那麼這場貌似實力懸殊的戰鬥,可就懸了。


  韓遂相信現下沒人會泄露叛軍情報給漢朝,但也並不懷疑叛軍的軍事行動能被漢軍猜出,畢竟漢朝能人輩出,猜出叛軍進攻意圖並不難,就是他自己,平日對陣,也能猜到不少漢軍兵將的作戰意圖。


  正在韓遂深思之間,遠處又傳來一陣「踢踏、踢踏」的馬蹄聲,打斷了韓遂的思考,循聲望去,卻見一隊羌騎而來,韓遂頓時面色一變,這不是他的軍隊,乃是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的麾下,莫非大軍在漢陽郡出了什麼變故了嗎?

  隨著那隊羌騎有些桀驁的行禮,並說明來意,是前來送邊章給韓遂的信時,韓遂立即放下心來,至於羌騎對他的無禮,他卻是視而不見,如今形勢不利於他,一切只能等待。


  接過書信,韓遂立即拆開,邊章在信里言道叛軍因為平襄城內伏泉囤積大軍,叛軍不想肉搏,隨即改變戰略,打算複製曾經對付左昌的繞道奇襲冀縣的戰略,希望韓遂準備好和叛軍主力會合。


  因為信中談的都是叛軍機密,所以邊章特地安排了一隊羌騎護送,足可見邊章在信里,將這場戰事的經過寫得如何精細。


  只是,韓遂看了信,臉色卻並未和邊章那樣樂觀,直覺告訴他,伏泉在平襄縣城內,做的完全不是一個沙場宿將該會做的事情。


  畢竟,任誰也不會明知叛軍有過繞道偷襲的事情,還把軍隊收縮在城內固守的,甚至於連那一萬騎兵,都放到城裡當步兵用,難道伏泉打算把這些精銳騎兵當步兵用嗎?

  正常的守軍將領,起碼會讓騎兵在城外,幫助守城軍隊,伺機守城,若是尋得機會,奇襲攻城軍隊的首腦之地,那還說不得有一場大勝了。


  因此,綜上種種,韓遂心中慌亂,他預感漢陽郡必有大事發生,而且這北地郡也顯然不安全。當下,韓遂便喊道:「全軍聽令,進兵漢陽!」


  周圍將領,聽得此言,略顯錯愕,然而在看到韓遂神情后,便知他看出什麼,只能聽命行事,未幾,便見數千叛軍轉道往漢陽郡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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