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千里相聚涼州事
朝堂為之寂靜,那議郎所言看似是直言,但言語之間,頗多有挑撥伏氏叔侄忠誠之意,當然也不得不說他所言無理。
「住口!朝堂重地,豈容喧嘩!」劉宏坐於堂上,大聲斥責,把即將要爭執的二人打斷,而後對二人處以罰金,這才將此事揭過。
當然,涼州亂事,現在不可不問,劉宏便直接言道:「冀州剛平,民生凋敝,朕不忍世祖龍興之地崩壞,冀州牧嵩有治世之才,今不宜妄動,不知諸卿可另有他選?」
言下之意,劉宏是不考慮皇甫嵩去平定涼州之亂了,這一點,朝中有不少人也是猜到,唯有像剛才那阻止伏完舉薦伏泉的衝動御史那樣的人,依舊再懇請皇帝收回成命,讓皇甫嵩繼續領兵平亂。
不過,很顯然,他們的建議,都遭到了劉宏的拒絕。對於劉宏來說,除非是必要,他是肯定不會再任命皇甫嵩為將的,即使滿朝公卿都同意,但唯獨他這個皇帝不能同意。
畢竟,剛剛領兵平定太平道,居於首功的皇甫嵩,其功績、資歷和聲望,已然到達人臣頂峰,任何一個皇帝對於這類將領的使用,都是慎之又慎。即使皇甫嵩傳出有涼州名士王忠攛掇他起兵擒王,而皇甫嵩不為所動的忠心言論,但是劉宏也不敢全信,終究是忠是奸,並不是一兩件事情就可以看出來的。
司徒袁隗見此,臉露憂慮,本來此刻他提議舊吏董卓可謂是恰當其時,然而董卓罪責還沒到赦免之時,現在提議,明顯不合適。
至於提議他人,他們袁氏舊吏中,也同樣沒有合適的人選,終究朝中能夠拍著胸脯說百分百對付羌人的人,卻是很少的。就連盧植、朱儁這樣的平定太平道的名將,也相比董卓而言,沒有征討異族騎兵的經驗,因此只能作罷,於朝中袁氏門生做了眼色,讓眾人不要再爭。
而朝堂之上,大將軍何進此刻也是面露憂色,不知該不該選人爭取這平定涼州的主將之位。只是他成為大將軍后,門下投靠將領雖多,但多為關東之人,關西和涼州羌人有對戰經驗的很少,而且他們也並無資歷統領大軍,這很明顯讓何進犯難。
即使他隨便舉薦一個涼州將領,再尋來智謀之士助其立功,但估計這提議,首先在皇帝和滿朝公卿眼中,就不可能通過的。因此,何進也只能跟著作罷,並讓朝中何氏的附庸者,也不要相爭。
最終,劉宏眼見朝中公卿無人舉薦,細細一想也知道眾人想法,的確,自己排除了皇甫嵩,估計也沒有人敢舉薦其他將領去涼州了,畢竟涼州如果真的和平定太平道差不多的話,也就不會有漢羌百年大戰了。
「既如此,伏卿所舉其侄,亦乃國朝良將,確為適合人選。傳旨,詔平寇中郎將泉,得詔后,火速入京,共商西州亂事。」
自劉宏此道旨意說出,朝會所論主要事情已然談論完畢,隨後又有諫議大夫蘇不韋上奏,言道青州泰山等地賊亂頻生,賊寇勢眾,多為泰山群盜和太平道黃巾餘孽,禍亂州郡,請皇帝派兵平賊。
這事情對於朝堂公卿和皇帝而言,相比較涼州亂事,確實是小事一樁,只需討論如何派兵選將便可,畢竟相比較那幫涼州叛軍,這些中原的兵馬相對來說,對付起來可是簡單的多了。
不過,群臣一番探討,卻是在如何調兵猶豫不決,畢竟朝中群臣,都想讓自家門生派系去立功。最後又由衛尉伏完提議,以如今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的兵將依舊集合在冀州為由,就近調兵平賊,此法獲得皇帝認可,畢竟冀州和青州緊鄰,此舉相比較從其他地方調兵,可謂是節省了很多錢糧。
當然,至於如何調兵,從哪一部漢軍調兵,自然無法討論,最終又在伏完提議下,直接讓如今掌管冀州的冀州牧皇甫嵩舉薦。畢竟,相比於尚在千里之外的朝中君臣,無疑皇甫嵩所言最具有話語權,這提議有理有據,無懈可擊,一下子讓得很多人斷了心中想法。
一場朝會,也就就此終了,雒陽城外,數十騎騎士,隨傳旨的黃門侍郎一起,直奔冀州。
……
三日後,朝廷封賞由快馬火速傳入冀州,漢軍兵將皆喜不自勝,畢竟各郡兵將,人人有功,皆有封賞。
其中,伏泉在原陽都侯基礎上加食邑兩千五百戶,合五千戶,並以知兵事為由,立刻招其入京師,商討平定涼州亂事。
與之一起傳來的消息里,除了涼州亂事的愈加惡化以外,也有朝廷準備抽調兵馬入青州平叛的事情。
就在諸將紛紛議論誰人能夠被選去平亂之時,伏泉卻是一臉明了之色,一切都在向計劃行走。他知道,現在恐怕皇甫嵩已經得到傳旨的黃門侍郎的另一道詔書了,而之後,皇甫嵩會按照麴義的再三請求下,主動為這隨他一起從涼州來的大將,舉薦他和麾下的涼州步騎為平賊之軍,從而為麴義開出一道新的立功之路。
而等到皇甫嵩的舉薦奏疏到了朝廷后,不出意外,會因為麴義家族是叛賊的原因,讓群臣反對。這之後,宋氏和伏氏的力量也會隨之湧現,他們會提出以「麴義為副將,伏德為主將」的建議,全力促進這件事情的成功。
至於皇帝劉宏會不會答應,伏泉想來,以他伯父伏完的財力,和皇后宋氏的枕頭風,劉宏也不得不答應。而伏完會不會花大價錢,讓劉宏在西邸低頭,這還需要想嗎?天下有那個父親,不希望自己兒子,特別是嫡長子的前途好的?
因此,這件事情,除非出現意外,否則必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至於事後麴義知道他只能為副將,而主角是伏泉堂弟時,會不會找伏泉算賬,伏泉卻是不擔心,畢竟本來讓他帶兵出冀州平賊都是千難萬難了,麴義還會怨恨自己嗎?
而且,這件事情的後果,說到底不過是麴義作為副將,以後得到的功勞會相對少些而已,他還不至於對伏泉這個舉薦恩人,產生怨恨。
翌日午時,伏泉起程,隨行者唯親兵十數騎,只有麾下諸兵將,則暫留冀州。
槐里侯、冀州牧皇甫嵩率領冀州諸郡兵將送行,伏泉拜別眾人,最後拉著戲志才,小聲叮囑道道:「冀州諸事,皆托君爾。」
「君侯寬心,冀州之事,志才必效死爾。」伏泉如此看待自己,將冀州事情全部託付給他,戲志才十分激動的回道,畢竟,他才到伏泉身邊幾個月,便有得此重任,可見伏泉對他的信任,由不得他不激動。
「孤信君爾!」伏泉頷首,隨後想起一事皺眉道:「軍中羌人,尚需注意……」
戲志才聞得此言,面色嚴肅道:「志才在,必不令其等生亂。」
伏泉點頭,隨後拍了拍戲志才的肩膀,轉身上馬離去,直往西方而去,那裡是京師雒陽的方向,身後,十數騎漢軍騎兵緊緊相隨。
……
十二月已是冬季,真可謂是寒風如刀,刀刀刺骨,偏偏路上又有幾場大雪降臨,讓得原本花費就不少的趕路日程,花得更少了。
這樣的天氣里,騎馬趕路其實是件非常愚蠢的事,伏泉一方面為了表現和手下同甘苦共患難,嚴詞拒絕了坐官車的請求;另一方面,卻是皇帝旨意催促甚急,坐車明顯速度慢了,伏泉也不想夜長夢多,想著早日入京,好不讓自己這深思而得的平亂計劃出現意外,從而依舊堅持騎馬。
好在,伏泉昔年征討鮮卑時,也習慣了塞外苦寒,這些風霜隨大,但他也能堅持,就是在雪地里策馬狂奔,還是讓他受不住,沒辦法,實在是太冷了。
下曲陽縣距離京都雒陽,千里有餘,眾人一路風塵僕僕,期間因為大雪耽擱了數日,於十五日後,眾人方才抵達雒陽城郊。
入了城中,眾人一路策馬到不其侯府,門仆蒼頭看到伏泉,高興至極,上前噓寒問暖。言語里提及男君、女君、夫人等人,早就等了伏泉好久了,不過連等幾日都沒等到他,還以為他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了。
伏泉聞后,心思一動,難不成是有誰來了?畢竟,這蒼頭說的男君、女君自然指的是伏完、劉華,而那夫人,自然應該指的是自己的女人,不過,到底是誰呢?是一個人還是全部呢?
果然,蒼頭稟報他在巴郡的家人,全部都被伏完提前召回京師,刻下就在家裡,伏泉不由大喜過望,直接推開門仆衝進大門。
來到漢代這麼多年,如今也算妻兒皆有,家庭滿滿的溫馨感雖然不是什麼刻骨銘心,但是在剛剛歷經大戰之後,陡然見到故人,還是讓伏泉十分喜悅的。
「阿父、阿父……」
一入府內,便聽到伏灼的叫聲,原來她正被夭兒抱著,在府內玩雪。機靈的她,像是知道伏泉要回來一樣,伏泉剛入門,便叫了起來。
聞得其聲,伏泉滿臉欣喜,一路跑過去,從夭兒手上奪了伏灼,抱在自己臉上狂親,喜愛之色尤為明顯。伏泉想來,這大概只有用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來解釋了,而且伏灼身世自己有虧,也因此更加寵愛她,算是一種彌補吧。
「壞!壞!阿父壞!阿父壞!鬍子、鬍子扎人!扎人!」小傢伙一別數月,依舊如同當初一樣,對於伏泉這幾個月在外征戰,所長起的鬍鬚十分厭惡。死命用它那小手推開伏泉,因為伏泉那長起的短須太扎人了,不過很顯然,她的小手是根本不能反抗伏泉的,只能螳臂當車的阻止那扎在臉上的痛感。
「大兄!大兄……」
遠處,也傳來一陣女孩的清脆叫聲,伏泉還未反應過來事,他那堂妹,快四歲大的伏壽揮舞著手,尖聲叫道。而後掙扎著脫離了一個少婦模樣的女人懷抱,一蹦一跳跑來,抱著伏泉的大腿好不鬆手,好像害怕這對她極好的堂兄會突然又走了一樣,那小摸樣可愛極了。
「久奴,想死大兄了……」伏泉一把抱起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猶如一隻小白熊的伏壽,「啵啵」的親個不停,親呢之情尤為明顯。
他的胡茬擦著伏壽粉嫩的臉蛋,也讓小姑娘十分不好受,只能一邊把他往外推,一邊喊疼。畢竟只是自己堂妹,而不是自己親女兒,伏泉也不敢太過戲弄,省得伏完來訓教,戲弄一番便把她放了下來。
誰知這一放,便出了禍事,小傢伙伸出她的小手道:「大兄遠歸,當贈久奴禮物爾!」
「這……」伏泉啞然,他如何不明白伏壽的意思,自己以前無論在何地,每次見面都送禮物給她,今天從冀州回府,自然不能免俗。
可是,伏泉因為得了旨意,來得倉促,根本沒時間也沒這個想法給她們準備,哪有東西給這小祖宗啊……一時間,伏泉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回復。
伏壽見此,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冒出露水一樣,嬌滴滴道:「大兄壞!莫非忘帶禮物給久奴乎?」
「自然未忘!」伏泉當即說謊道:「然大兄細想,粗俗之物,豈能相送久奴?故未備禮……」
「那不還是沒有?」小傢伙直接打斷道,大眼睛裡面更加濕潤,似乎又有哭泣的危險,顯然根本不信伏泉的鬼話。
「有!」
「在何處?」
「日後?」
伏壽眨巴著眼睛,疑惑問道:「日後?」
「善!日後吾妹必得天下大貴之禮也!」伏泉打了個謎語搪塞道,反正讓你當皇后,誰也阻止不了,也不算我吹牛逼說謊了。
「如何貴之?」
「日後便知!」
「大兄誆小妹……啊……啊……」伏壽感覺自己被欺騙了,直接「啊」的就哭起來了,那聲音是響徹府邸,讓伏泉真想自己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活該自己以前送禮,這倒好了,現在都成習慣來追債了。
不過,這哭聲還沒持續多久,便聽到一聲威嚴的聲音傳來道:「久奴,汝兄長遠來,安敢頑劣?」
一聲大喝,直接讓得伏壽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本人更是如同老鼠見到貓一樣,立即跑到那中年少婦旁邊,站得規規矩矩的,表現的如同乖乖女一樣,似乎完全沒有先前和伏泉討要禮物,最後沒有得到禮物而哭鬧的事情。
伏泉見此,卻是大跌眼鏡,暗道這歷史上也算賢惠的伏皇后,原來小時候這麼頑皮。不過,貌似這一切都是他惹出來的亂子,若不是他寵愛這妹妹,以伏壽庶女的身份,能有如今在不其侯府這麼鬧騰,而只有伏完一人能管的處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