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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猗猗惠君

  下曲陽縣,乃前漢元始二年置,屬冀州巨鹿郡,至王莽篡漢后,分鉅鹿郡為和成郡,下曲陽縣為和成郡郡治,及至光武中興,其地又還屬冀州鉅鹿郡治下。


  漢軍休整數日後,廣宗縣城內諸事皆由皇甫嵩安排好后,便令大軍餘十月中旬出發。


  十月正是秋冬交接之時,中旬一過天氣日漸轉涼,而轉涼之後也預示著冬天即將不遠,皇甫嵩下令全軍,一定要在冬日來臨前攻克下曲陽縣城,平定叛亂。


  畢竟,拖到冬日,不說攻城麻煩,就是漢軍各種後勤供應,也會更加困難。不說兵卒口糧,就是冬日更換的保暖的衣甲鞋靴,對於十餘萬漢軍來說,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誰也不能保證,皇帝劉宏會不會因皇甫嵩逗留廣宗縣城多日,導致攻克下曲陽城緩慢,而讓朝廷多付出那麼多錢糧支出,而治罪皇甫嵩。


  皇甫嵩深知,對於經歷太平道黃巾大亂的朝廷來說,他這般消耗,即使有著剿滅張梁,攻克廣宗縣城的大功,最終也說不得會落一個盧植、董卓那樣的境地。到時候,就算他背後的黨人為他求情,估計也改變不了皇帝的怒火,終究功勞再大,沒能讓大漢快速休養,他的功勞也相當於無,這一點,拋卻董卓這「敗軍之將」不提,皇甫嵩與盧植之間,其實也就相差一個「左豐」而已。


  至十月末,天降小雨,漢軍大軍終至下曲陽縣,此時天氣也變得很快,比之在廣宗縣城時,更冷了幾分。


  望著前方仿若近在咫尺的下曲陽縣城,城樓上殘破的太平道旗幟格外令人注目,伏泉策馬想著,或許那旗幟也已經知道城內蛾賊的命運了吧!

  「冬日將至,天氣愈冷,恐怕吾等來此便將戰矣!」嚴顏摩擦著雙手,似乎是在取暖,但他話語里的興奮,卻是在告訴眾人,天氣再涼,也阻止不了他要戰鬥。


  關羽眼見嚴顏如此,劍眉瞥了一眼嚴顏,一臉傲色道:「下曲陽城,亦乃堅城,董中郎圍攻兩月不克,足可知其堅。今張梁兵敗廣宗城,張寶若有幾分智謀,定不出城,而將守城死戰,拖到冬日,漢軍撤兵,其方有勝機。故而,希伯欲破城,恐麾下之騎兵難有用處,騎兵將無用矣!」


  一語而出,便讓嚴顏失去氣勢,不發一言,他之所以興奮,無非是在廣宗縣城時,靠著麾下騎兵,基本鎖定了伏泉所部首功。


  但不美的是沒能擒獲張角,只殺了張梁,對於功勞極度渴望的嚴顏來說,自然還想要那首功,而再想得到首功,無疑就只有在下曲陽縣城擒殺張寶而已,可是現在按關羽所言,張寶的確是會死守下曲陽城,這明顯讓麾下全是騎兵的嚴顏為難,總不能讓他這些寶貴的騎兵,全部都去當步兵去使吧?


  或許他可以這麼下令,但嚴顏知道,一旦他擅作主張,伏泉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廢了,騎兵明顯比步兵精貴,更何況是伏泉麾下這些正當壯年,歷經無數戰鬥的精騎,損失一個,估計都會讓伏泉心疼,又怎麼可能讓他糟蹋?


  眼見一直嘚瑟的嚴顏,一下子焉了,其餘諸將卻是高興,放聲大笑。


  這笑聲驚動伏泉,回望諸將,聞名緣由后,不禁搖頭道:「爾等休要張狂,希伯麾下之騎兵不可攻城,莫非爾等可乎?」


  眾人聞得伏泉聲音,立即收斂,同時心中一顫,皆是不解伏泉之意,畢竟,不讓他們攻城,那還有誰可以攻呢?


  他們本想問詢,不過見到伏泉不想多言,終是沒敢出言,留下一肚子疑惑。


  當然,伏泉之所以沒說,卻是因為這話不便細說,到了時候,眾人都會懂的。想想看,此番大漢各州郡精銳,雲集冀州,雖是立功無數,斬獲頗多,甚至攻克廣宗縣城,擒殺張梁,戮屍張角,但這些功勞,卻沒有一件大功與冀州人關係很大,這很明顯會讓軍中作為本地人的冀州軍有所怨言。


  而冀州盛產大戟士,此乃步卒精銳,光武賴之成事,雖其出名之處,乃是軍陣強兵,但論及攻城,這些扔了長戟,拿上短刀盾牌的步卒,也不可小覷。


  加上鉅鹿太守郭典不僅有治政之能,又不失為一員猛將,前番盧植以弱兵屢破張角大軍,其功甚偉;後來又助董卓攻下曲陽縣城,出力甚多;此番又為皇甫嵩攻克廣宗縣城時,以鉅鹿強兵,死死圍困下曲陽縣城,未能使張寶得機救援廣宗縣城,屢番種種,特別是最後一點,就使得皇甫嵩欠下郭典人情。


  所以,此戰,在伏泉看來,皇甫嵩一來有其麾下主力,來自大漢三邊的涼、並、幽三州兵馬,多為騎兵;二來又有前番攻克廣宗縣城欠下的郭典人情;三來,此地又是冀州轄地。因此,這一戰,皇甫嵩理應會讓冀州人出戰,其餘州郡兵馬作為輔助。


  大軍到了下曲陽縣城外的漢軍大營,只見,寬大的下曲陽縣城周圍,如同伏泉前番所去的廣宗縣城一樣,被挖滿了鑿塹。


  其四周,北靠滹沱河與漳水河分支,寬大的河水,如同廣宗縣城外的清河一般,阻擋了所有蛾賊的北面退路。當然,這北面的漳水河分支,卻是冀州境內的濁漳河,和廣宗縣城外的清漳河不同。


  東、西兩面,卻是在鉅鹿太守郭典,合冀州諸郡國調集之兵四萬餘眾,深挖鑿塹之下的「大瓮」,南面是大漢步兵精銳冀州大戟士的軍營。此刻的下曲陽縣城,如同昔日的廣宗縣城,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四萬餘冀州郡兵,將下曲陽縣城中的黃巾蛾賊變成瓮中之鱉,只待時機一到,掃平滅除。


  當然,伏泉看到的不止是這些,他看到的還是那郭典的才能。一路來下去陽縣城時,沿路所聞百姓傳唱郭典事迹,當時還不信,現在看到這般情景,卻是不得不佩服這位冀州「惠君」,真是被歷史遺忘的文武全才。


  畢竟,能一人掌控四萬餘拼湊之兵,把下曲陽縣城內的十餘萬黃巾蛾賊,圍困得死死的,郭典的能力毋庸置疑,足可謂稱得上是知兵良將。因為能這麼乾的人,在大漢軍隊中,也只出現過另一人,他的名字就是盧植,當然並不是說其他人做不到,只是很少而已。


  而且,據聞,前番董卓率漢軍圍攻下曲陽縣城,郭典率冀州郡兵輔之。初時,郭典進言,學習盧植在廣宗縣城作法,在下曲陽縣城四周深挖圍塹,困死城內的蛾賊取勝,董卓擔心自己重演盧植舊事而不肯。


  郭典因此遺憾,卻並無怨言,反而是獨自守城西,當時,張寶兵馬正甚,時常與漢軍死磕,董卓不能制,而郭典聞之,率兵孤軍在城西與蛾賊硬戰,晝夜進攻,至死不休,蛾賊因此被郭典率兵攻入城內,張寶得知大駭,之後只敢守城,卻是不敢出城與漢軍正面野戰,害怕因此丟了城池。


  這件事情,足可見郭典之能,而且冀州百姓也因此,傳唱讚揚郭典道:「郭君圍塹,董將不許。幾令狐脫?化為豺虎。賴我郭君,不畏強御;轉機之間,敵為窮虜。猗猗惠君,保完疆土。」


  到了漢軍大營附近,此刻已有不少人在營外等候,伏泉隨皇甫嵩身後,會面了下曲陽縣漢軍諸將。


  有著皇甫嵩身邊的冀州名士沮授、田豐代為介紹,兩方漢軍入了中軍大帳后,互相結識卻是不費功夫。伏泉所識當先一人,自然是聞名已久的郭典無疑,他出身左馮翊郭氏,也是名門後裔。


  左馮翊郭氏乃是太原郭氏分支,就是出了黨人「八顧」之一的郭泰郭林宗的太原郭氏,其家族自開基始祖前漢郭孟儒伊始,屢出賢臣良將,雖多為名聲不響之輩,但絕不可低估。


  不過,郭典其人,卻是與伏泉所想有些武風不同,其人身上卻是透露出濃濃的儒士之風,說話言語間,也是極為有禮,明顯家族禮節很好。這倒是讓伏泉詫異,果然人不可貌相,暗想張寶能被此人,以弱兵,生生壓制在下曲陽縣城下,到底是該誰冀州大戟士厲害?還是該說郭典實力生猛呢?


  之後,陸續又見了不少冀州將領,不過其中將軍校尉,伏泉卻多是不識,卻是讓他倍感疑惑,畢竟袁紹手下的河北兵將,可也是有不少良將的。


  直到後來,有幾個二十左右的年輕軍侯上前與他見禮,伏泉這才感覺有了點意思,因為這幾個青年軍侯名字分別為顏良、文丑、張郃、高覽、朱靈。


  與其他主人面見自己不同,伏泉一改先前自持身份的架子,對這五個青年軍侯,言語之中,頗多關心,倒是令得五人受寵若驚。不過,終是因幾人的軍侯身份,在這全是將軍校尉的長矛里有些不夠,只能和他們閑聊幾句,留個眼緣而已。


  這一番舉動,引得在場諸人詫異,不過大多數人,卻是沒放在心上,唯有少許人想到伏泉過往,面有所思。


  其中,就有一直在伏泉身旁的皇甫嵩,他看到伏泉表現,笑問道:「在場皆為大漢良將,流川卻冷落大將,而獨喜小將,真怪哉也!」


  對此,伏泉卻是笑著反駁道:「誰可知今日之小將,不為日後之大將乎?中郎可敢與某打賭,此戰之後,此五將必揚名也!」


  「這……」皇甫嵩被伏泉這話說得,不知何言,他本來只是打趣而已,現在卻被伏泉這麼一搞,也不知該不該打賭。畢竟,想到伏泉可是有名的眼光毒,今天他這般訴說,是不是看出這五人身上的潛質出來?


  「二位中郎,勿再談笑,今日當議破城之策,兵將如何,自有可大戰定奪!」這邊郭典見皇甫嵩啞然神色,連忙出言,打斷並轉移了話題,倒是讓皇甫嵩從尷尬中恢復出來。


  「是極!是極!」皇甫嵩笑道:「今日諸將齊聚,便商討破城之策,不世之功,當在眼前,望諸君共勉!」


  「諾!」


  諸將齊聲說道,伏泉跟著應喝著,但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因為他發現,原本幫助皇甫嵩緩解尷尬的郭典,自從說話以後,眼神卻是一直在站在大帳最後的顏良那五人身上亂轉,心中暗道這郭典未免也有些妖了吧,不會被自己一句話說的,看中那五人吧?

  來不及多想,皇甫嵩便命人取來輿圖,和郭典商討了解如今下曲陽縣城的形勢后,便開始布置戰術起來。


  下曲陽縣城,和廣宗縣城一樣,被漢軍圍困日久,也是即將糧盡,據聞城內已經開始計劃供應飯食,唯有守城作戰的黃巾蛾賊才能吃個半飽,其餘家眷所分配糧食,卻是極少。


  很顯然,被郭典打怕的張寶,因為有著廣宗縣城張梁死戰而敗的前車之鑒,是即使城內無糧,也不打算出城死戰了。其妄圖靠著合理分配糧食,好好拖延城內黃巾蛾賊斷糧的日子,想這樣拖延到冬日之後,待漢軍因為天氣寒冷,無法作戰而退兵后,再想其他辦法。


  不過,很顯然,皇甫嵩不會讓張梁的計劃輕易得逞的。而且,雖然張梁的計劃是好,但實施起來,明顯有難度。


  事實上,不用細想,皇甫嵩、伏泉等知兵之人,都猜得出來,那些分到食物的黃巾蛾賊兵士,肯定會將自己所得食物拿回家讓親人食用,他們則食用少許,或者直接餓著肚子守城,如此,他們的戰鬥力可想而知,而這一點,正是此番漢軍取勝的最大優勢。


  敵無糧,兵無戰力,己方渴望建立不世之功,如此這般,任憑張寶有著太平道的宗教鼓惑,也彌補不了兵士吃不炮所帶來的戰力差距。


  至於作戰安排,也不出伏泉所料,皇甫嵩令郭典率其本部冀州諸郡兵,並將從廣宗縣城帶來的其餘冀州兵,義兵交給郭典,令其猛攻下曲陽縣城西面,自率本部天下諸郡兵馬圍攻東、南兩面,妥妥的要讓功於冀州人。


  此舉,自然讓得在場將士嘩然,眾將皆有怨言,然而皆被皇甫嵩一句「郭鉅鹿以弱兵大破張寶,何人可如此」而回絕。諸將見此,礙於皇甫嵩主將身份,又不敢反駁其言,只能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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