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蛾賊軍勢雲泥別
兩軍陣前,像是雙方默認了開戰時間一般,上百面大鼓被擂響,擂醒了雙方兵將的同時,也擂起了這場大決戰的序幕。
「漢軍威武……」漢軍陣內,各部屯長、軍侯紛紛拔刀出鞘,對著面前黃巾蛾賊揮動,全力喝道。
數萬漢軍兵卒聞聲,跟著吶喊道:「漢軍威武!漢軍威武!漢軍威武……」
聲音陣陣,響徹不絕於耳,似欲與軍陣之後的戰鼓聲相較量,震人的聲浪一波蓋過一波,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很快便傳到了對面黃巾蛾賊陣前,似乎要在戰役開始前,便要先聲奪陣……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聞得漢軍如此囂張,對面的黃巾蛾賊們也是不甘示弱,以戰鼓對戰鼓,口號對口號,奮力回擊,保證他們即使如今形勢灰暗,也不能就此認慫。
畢竟,他們的精神支柱「大賢良師」、「天公將軍」張角就在背後,這次決戰,他們自己雖然都不敢保證一定會獲得勝利,但至少在氣勢上不會認輸,哪怕之後會戰敗,哪怕他們就此身死……
雙方兵卒不約而同向前邁進,漢軍隊形整齊,肅殺之氣四散,而黃巾蛾賊人多勢眾,雖然陣型凌亂,但現在能在廣宗縣城頭活下來的,基本都是精銳的弟子,所以這對陣兩方趨勢相對不大,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兩軍走得越來越近,大戰也將一觸即發。
五百步內,被推動的兩軍床弩停止前進,隨後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發出怒聲嘶吼,巨型弩矢帶著凄厲的嘯聲,在蔚藍的長空中交叉而過,鑽入對手人牆。
床弩弩矢衝擊力巨大,兩軍將士的鐵甲根本不能阻其分毫,常常一矢之下,貫穿三、五人才會停下。那恐怖的殺傷力,在戰場上的宛如將人變成肉串,極具威懾性,任是意志多麼堅韌的人在它面前,也要低頭、戰慄。
「傳令,三軍迅速攻入敵陣,騎兵直衝漢軍中軍,速戰速決,不可拖延!」張梁深知與漢軍相比,太平道黃巾軍訓練相對較少,而且沒有太多打軍團對戰經驗,在這樣的大規模軍隊混戰時,絕不能拖,越拖下去,越對己方不利,要打的話,就一定要快,快到令漢軍陣型不穩,這樣他們才有獲勝希望,所以火速下令接戰。
「諾。」太平道黃巾軍令旗手,兩手揮舞旗幟,在鼓聲中,向前軍傳達命令。
太平道黃巾軍諸將得到指令后,不斷喝斥麾下信徒兵卒,只見黃巾蛾賊的軍隊明顯加快前進的步伐,飛速進抵勻速行軍的漢軍陣前二百步。
這時,經驗豐富的漢軍兩翼步弓手,在各校尉司馬喝斥命令下,立即舉弓仰射迎擊。只見數萬支長箭瞬間離弦,天空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漆黑的羽箭,直若烏雲壓頂,遮天蓋地。
那些利箭十分輕易的穿透了鐵盔、鐵甲,以及身無鐵甲防護的肉身,頓時不少黃巾蛾賊痛苦哀嚎,滿地打滾,但更多的人卻是什麼感覺也沒有,直接死去。或許對於上戰場的人來說,這種沒有痛苦感覺的死法,應該稱得上幸運!
「還擊!還擊……攢射漢軍……」見此情景,立即便有不少黃巾軍兵將,對自己麾下信徒兵卒憤怒吼道,命令他們發箭還擊。
無數黃巾軍倖存弓兵,紛紛張滿強弓,拉弦迎擊。不過,他們還擊的同時,漢軍的第二波箭雨,卻是如蝗蟲般一樣,再次落到他們的頭頂。這一次,黃巾軍死傷更甚,只過了數刻功夫,漢軍憑藉紀律嚴明、令行禁止、訓練有素等等方面,成功的用遠程兵器,暫時壓制住了對手。
見到黃巾蛾賊想要反制漢軍,卻被漢軍壓制,伏泉輕蔑一笑道:「蛾賊張狂,試論天下,誰人敢與吾強漢比弩,縱過數百年,亦無人可比!」
身邊的幽州步兵將領徐榮聞聲,隨即附和道:「螻蟻之輩,豈敢與王師爭鋒?蛾賊若非朝廷不制,官府不禁,如何有今日實力?今中郎率兵取之,蛾賊必滅,不世之功,唾手可得!」
伏泉頷首不語,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徐榮,暗道這老實人竟然也會拍馬屁嗎?而且還拍得「句句屬實」,一點兒痕迹都沒有,不知道其欲何為?主動示好投靠,還是為了希望自己多給幽州軍立功的機會嗎?
如果是前者,自己自然欣喜,至於後者,顯然自己給不了太多。不說自己那些舊部也要功勞,就是不久之前主動前來示好投靠的涼州諸軍,自己也要分,而幽州軍也和自己有關係,所以根本不可能刻意偏袒那一派。因此這一戰,伏泉只能保證這三軍比其他地方兵馬,立功的機會相對多一些,但這三軍比起來,顯然都是同樣公平境界,要得功勞完全只能靠自己爭取而已。
當然,伏泉和徐榮說得的確是事實,若是比弓弩,在這個時代的大兵團會戰里,漢軍可真的不怕任何人。畢竟,漢承秦制,自秦朝伊始,便對弓弩有著獨特偏愛,而且前漢時,面對騎兵兇猛的匈奴人,缺馬的漢軍只能在弓弩下功夫,這一定程度上就已經註定了這個王朝對於弓弩的深入研究和喜愛。
而且伏泉知道,就是真的再過數百年,也難有朝代兵馬敢和漢軍比弓弩,也只有到了那個同樣少馬的「大送」朝,才能在弓弩方面,完全壓制住漢軍。
「傳令,各部不得妄動,立陣迎敵,以弓弩蠶食蛾賊!」
「諾!」
既然黃巾蛾賊如此自大,那就休怪漢軍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戰果了。漢軍步卒諸將,接到伏泉命令,便依令指揮軍隊,就用這最簡單的弓弩陣,攻擊黃巾蛾賊。
廣宗縣城外,短時間內就變成煉獄,黃巾蛾賊似乎從來沒有從這幾個月中的大小戰鬥中吸取教訓。除非靠著人多,用人命和更多的弓弩才能壓制漢軍,否則,兵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他們永遠是在用人命在向漢軍教學費。
不過,這種壓制是短暫的,因為他們前方,冒死突進的騎兵終於突破了這十分遙遠的五百步距離,與漢軍接壤。在騎兵身後,是無數並沒有被漢軍弓弩嚇跑的黃巾步卒,也就是在他們和漢軍交戰以後,那些被漢軍弓弩壓制,不敢前進的黃巾蛾賊,這才在各自兵將的喝斥聲中,繼續往漢軍軍中衝鋒而來。
面對雪崩一般,滾滾而來的黃巾蛾賊,漢軍將士面無表情,不為所動,或者說,對訓練無數經驗充分的他們而言,此時根本毫無章法的黃巾蛾賊,根本就不在他們的眼裡。
他們深知,此刻只需要保持陣型,迎擊黃巾蛾賊散亂的陣型就行,古代軍團大作戰,什麼武將武勇、亂戰強者,在如同機器一般的鐵血嚴苛的軍陣面前,都不足掛齒,誰的軍陣先亂,誰就可能第一個輸。
至於像那些亂戰贏得勝利的軍團,不是沒有過,但是很少很少,而且漢軍將士知道,面前的黃巾蛾賊,明顯不可能是那種亂戰高手。
最起碼有一點,他們不是每個人都不怕死,就像剛才衝刺一般,除了太平道的忠實信徒以外,大多數兵卒都不敢衝破漢軍的弓弩壓制。這些人最多也就是打打順風仗而已,大不了硬仗,而那種亂戰軍團,至少來說,軍隊中的每個人,都是存了死志,瘋狂撲擊敵軍的瘋子。
所以,對於漢軍兵卒而言,他們只需要依據著上官的命令,各司其職,該肉搏敵軍者肉搏,該抵擋騎兵者抵擋,該射擊弓弩著射擊……一步一步,將面前的黃巾蛾賊,帶入他們的墳墓。
漢軍陣前,迎接黃巾蛾賊騎兵和步卒的,是漢軍最通常擺設的拒馬。只見,巨盾被漢軍深深插入大地,鋒利的長戟、長矛搭在上面,尖銳處寒光閃閃,陰森刺骨。
衝鋒而來的黃巾騎兵見此毫不猶豫,撞擊而去,一往無前,騎兵可以說是黃巾軍的重中之重,所以張角挑選的十分謹慎。
這些騎兵都是太平道絕對忠實的狂熱信徒,只要得了命令,他們就會拚命,視死如歸。
即使他們下一刻可能就被大盾撞得粉身碎骨,也可能就被鋒利的矛戟扎得滿身窟窿,他們也要用盡全力策動胯下的戰馬突破漢軍軍陣,同時用手中的長戟、長刀殺向對手,縱然是死,也要讓漢軍付出代價,殺一個他們夠本,殺兩個他們就賺一個。
「嘭!嘭!嘭……」
「轟隆!轟隆!轟隆……」
「殺!殺!殺……」
沖在最前方的黃巾軍騎兵,在和漢軍搏鬥后,在付出的大部被滅的代價后,終是將漢軍的防線給衝動了。
只見,漢軍陣線被撞得向內凹陷,在陣線後面,很快便有漢軍兵將惶恐填補漏洞。然而,這明顯很難,因為在黃巾軍騎兵之後,無數頭裹黃巾的步卒,已經猙獰著臉衝鋒而來,一場白刃接觸戰不可避免……
「殺……」
這些緊隨騎兵衝鋒的黃巾蛾賊,也都是太平道死忠,冒著弓弩沖陣,如今到了漢軍破碎的陣型前,自然更加瘋狂,或許,想到接下來可以殺戮漢軍,為他們這些日子死去的親友報仇,會更加讓這些宗教信徒狂熱。
便見無數黃巾蛾賊吶喊著揮舞長刀,漢軍軍陣前,沒能立即穩住陣型的漢軍兵將,立刻因為人數劣勢,被這些黃巾蛾賊殺得血肉橫飛。
後排漢軍將領見此,反應極為迅速,第一時間命令軍陣收縮,同時令陣後漢軍立即列陣阻敵,待前方殘餘的漢軍邊戰邊撤,追殺的黃巾蛾賊頓時傻眼。只見又一道拒馬臨時組建,重盾之上,無數長矛、長戟整齊劃一,向前平刺,和剛才騎兵撞擊的拒馬陣一樣,然而這一次,他們再無騎兵,想要突破,唯有靠著血肉之軀去突破。
「大賢良師在此,諸君莫要遲疑,以血肉沖之,死後無論篙里路上,亦或時間,皆可『致太平』,得中黃太一眷顧!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
……
就在前方黃巾蛾賊遲疑之時,只見黃巾蛾賊軍隊後方,一輛敞篷馬車緩緩行進,在其身邊,有一支黃巾兵卒,舉盾持刀戟護衛。
眾人知道,那是張角的車馬親兵,而隨著車外那些張角的親兵齊聲高喊,這些在漢軍陣前忠誠狂熱的太平道信徒們,頓時興奮狂熱起來,他們似乎一點兒也不考慮那些兵卒的話語是否真實,紛紛呼喊這口號,向前方漢軍如同刺蝟的陣型上衝鋒而去。
或許,對他們而言,只要有大賢良師在,那他說的一切就是真的,他們不需要考慮這事情的真實,因為他們現在就是為太平道而生,就是為太平道而死。
頓時,漢軍陣前,一場亂戰襲來,黃巾蛾賊如同瘋狗一般,撕咬著漢軍防線,這種狂熱讓無數漢軍將士措手不及。再加上這陣型是臨時建立,不算十分穩固,在蛾賊以命博命的進攻下,終於打開了幾道缺口,隨後便有無數黃巾蛾賊沖入缺口,和漢軍軍陣內的兵卒廝殺,混戰已然將至……
兩軍激戰不休,十數萬步卒蔓延數十里,互相糾纏,大呼奮戰,喊殺震天,順風盪出數十里,亦能聽見,嚇得周圍平民緊閉家門,神情惶惶,如同末世。
漢軍陣后,皇甫嵩見到黃巾蛾賊竟然連破漢軍兩道防線,神色越發凝重,謂左右道:「盧尚書莫非天人不成,竟以四萬拼湊之兵,屢敗此等強軍?」
「這……」
在其身後,沮授、田豐等徵召謀士面面相覷,他們現在也感到奇怪,在他們的印象中張角不善用兵,屢出昏招,最終只能困守廣宗,可是今日,黃巾蛾賊的實力卻是突然暴漲,這次野外浪戰,黃巾蛾賊與以前相比更是如同雲泥之別,看著就是在賭,可是能這麼快破漢軍兩道防線,說是賭博也過了,隱隱之中,確是令人感到敵方主將乃高人,實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說是因為張角出現,讓黃巾蛾賊狂熱,士氣大漲,衝破漢軍陣線,這也有些說不過去,畢竟以往時候,張角又不是沒有出現過,但也沒有這種效果,因此實在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