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皇甫中郎有何意
是夜,皇甫嵩的臨時官署里,濟濟一堂,大漢平定豫州黃巾蛾賊的主力漢軍文武將帥,皆彙集於此,商討如何平定西華縣城外,彭脫所集結汝南、陳國二地的二十餘萬黃巾蛾賊。
也就在此時,伏泉卻是望到了那「慈明無雙」的荀爽,其人正在大堂一處,又荀氏宗族一干年輕人陪伴,倒是顯眼異常,其人看著年約五十左右,兩鬢斑白。
不過,主動上前交談一番,其人與伏泉所想的和他伯父伏完那樣,克己守禮,古板固執的大儒倒是有些不同。荀爽的言談舉止雖然嚴格恪守禮儀,但不讓人覺得刻意,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他聲音清柔,言談溫和,這番模樣倒是和許劭對他的「慈明外朗」的評價無異,只是伏泉卻覺得他說話之間卻是透著一股小心謹慎。
想來荀爽這樣,大概是這些年裡一直隱瞞身份,不敢輕易示人,在外逃遁的緣故。據說其是黨錮解除后,冒著被黃巾蛾賊侵犯的危險,思鄉心切回家的。
好在荀爽一路還算安全,雖說路上遇到幾股黃巾蛾賊,但是其逃亡返家,身無多少財物,而且又自報身份,黃巾蛾賊聞其乃豫州逃亡大儒,皆不敢侵犯,禮送其離開。伏泉聽聞於此,暗道大概皇甫嵩也是知道這些消息,才會特招荀爽前來相助吧,不過這樣也好,倒是讓自己提前結識了荀彧等人,否則,再讓他等到平定黃巾大亂的戰事去登門拜訪,估計也不知道還要花費他多久。
隨著一陣皮靴踏地的聲音傳來,皇甫嵩、朱儁二人帶領自己麾下兵將前來,眾人見此,紛紛噤聲,歸於本位。
伏泉自己也快步跟到皇甫嵩身旁,與朱儁一起,在皇甫嵩左右。雖說他和皇甫嵩不同歸屬,相反他的地位還應該高他許多,但是此番朝廷指定的平定黃巾大亂的主將是皇甫嵩,這也由不得伏泉遵守漢軍軍中的尊卑鐵律。
堂內眾人一番見禮,隨後皇甫嵩、朱儁、伏泉三名朝廷指定的平亂大將,按照主次,坐到堂上,開始了此番軍事會議的探討。
「蛾賊渠帥彭脫合汝南、陳國二地二十餘萬眾,軍勢甚大,西華城內漢軍多久不習戰,若欲勝之,甚難矣!」大堂之上,朱儁率先說出如今情勢事情,並且搖頭嘆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話語落下,騎都尉曹操便出聲喝道:「縱蛾賊百萬,吾等唯死戰爾,有何懼哉!」
此話一出,堂內氣氛卻是一震,像是開出了話題一樣,各部文武都相互思索,討論對策,不過敢出言皇甫嵩、朱儁二人,自己所想對策者,實在寥寥,而其對策被堂內文武和皇甫嵩、朱儁、伏泉三人所採納的也是一個也沒有。
看著堂內一眾人等,都皺眉苦思,看似討論,卻毫無對策的樣子,伏泉不由搖頭,此刻大漢如今「關東出相,關西出將」的形勢已然明了,這些久未習戰的漢軍將領,軍事素質還是差了些,怪不得後來被董卓這一支關西涼州軍給完敗了。
當然,看到曹操在大堂內振聲大喝,一臉堅毅決然之色,伏泉眼中也不由出現一絲詫異,心道無論後來曹操經歷了什麼,變成了什麼樣子,但現在,他依舊是那個想在墓碑上刻下「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的志向青年而已。他一心想為大漢建功立業,可是沒想到,歷史卻給他開了好大一個玩笑,最後讓他成了魏之開國雄主,人生際遇,殊是離奇。
堂內諸將皆未有合適對策,皇甫嵩見此,出聲打斷眾人道:「今伏平寇來援,正當其時,吾有一計,破賊易耳!」
眾人聞聲皆閉嘴,帶著疑惑目光,望向堂上的皇甫嵩,暗道其有何計策。
皇甫嵩望著眾人目光,卻並未多說,只命令諸將今夜整頓兵馬,安排兵卒休息,待三更隨其出兵。眾人雖不解其意,但皇甫嵩身為主將,又知兵事,自不會無理取鬧,只能聽令,待此番討論結束,去安排各自兵馬。
臨走之時,皇甫嵩叫住伏泉,囑託道:「流川初來,人馬皆乏,便令出戰,嵩甚愧之,然今日天時已至,望流川傾力助之!」
伏泉聽后詫異,按皇甫嵩這話,今夜自己會是重要因素,隨即問道:「不知中郎何意?」
「時機未至,不可泄矣,出戰之時,流川自會知曉。」
看著皇甫嵩老神在在的裝逼,伏泉真想撂攤子走人,不過還是忍住,與其打了招呼,便隨後離開。而大堂之內的其他文武,也相繼離去,頃刻之間,便只剩皇甫嵩、朱儁與二人所帶的親兵等人。
「中郎!伏流川遠來至此,吾等便令其出兵,其可應乎?」朱儁望著伏泉離開的背影,不無擔心的向皇甫嵩問道,畢竟,前番長社城外,伏泉可就是帶著怨氣,讓他們到了不少時候的炮灰,才出兵的,見識到伏泉的強橫脾氣,實在不由不讓朱儁擔心伏泉這次會不會被突然勒令出兵,而撂攤子。
「吾軍精騎,皆在其手,如今軍情緊急,其若敢不從,休怪吾軍法無情!」皇甫嵩也看著伏泉背影冷冷回應,然後語鋒一轉道:「況且其於潁川久呆,縱遠來西華,然其軍亦有氣力,如何不應?」
這番話一出,朱儁恍然點頭,不再多問,心中暗道怪不得皇甫嵩在伏泉今日入城后,就如此火急火燎的按照先前他制定的計策,命令伏泉出兵,原來是早就看出伏泉之所以呆在潁川良久,是已經休養不少時候了。
官署之外,荀氏宗族一行人,步行回自己住處,他們來時所帶的馬匹,都被皇甫嵩以軍中缺馬為由徵調走了,導致他們即使有車,卻也無馬可催動驅使。
初時,荀氏宗族年輕人都因此對皇甫嵩有所怨言,不過在荀爽的壓制下,只能交出馬匹。後來了解到整個城內的馬匹,無論貧富之家,都被皇甫嵩強制徵調后,若無交出,便以從賊論處,他們也是再無怨言。
其實,這也怪不得皇甫嵩,在長社之時,伏泉將二人軍中所有馬匹都帶走了,整個軍中,也只有一些高級將領,尚有馬代步,其他人只能步行了。而皇甫嵩出身西北,自然知道騎兵對於軍隊是何等重要,特別是對付那些黃巾蛾賊,更是利器之一,為了再湊一支數量可觀的騎軍,這一路上,皇甫嵩可是每到一地,除了大肆徵募兵卒外,就是徵集馬匹,然後以自己麾下的涼州步卒轉為騎兵。
涼州人出身邊地,也多善馬,即使是步卒,但只要挑選一番,也會找到不錯的騎兵兵員。很快,皇甫嵩就湊了一支千餘人的騎兵隊伍,不過,雖然兵員素質不錯,但是這馬匹的質量卻有些良莠不齊了。
雖然漢代善養馬騾,自前漢武帝以後,天下馬匹都不是後世宋明那般奇缺,就是豫州一地,也能搜刮出數千匹代步馬騾。但終究水土有別,無論是比體格、比力量、比度、比耐力,中原都遠遜於邊地馬匹。
這也是皇甫嵩明明有了計策,卻一直沒敢用自己那臨時拼湊的騎兵作戰的原因,實在是騎兵馬匹不行,不能勝任作戰需求。也因此,這些天,皇甫嵩除了帶兵守城以外,就是坐等伏泉將他帶走的漢軍主力騎兵帶回,因為那些漢軍精騎,可是此戰能勝的兩個重要因素之一。
卻說荀氏一行人步行回家,一路之上,有族人探討皇甫嵩將行何策,然左思右想,皆是不得其法,直到有人見到荀彧、荀攸叔侄,皆是一臉智珠在握的神情,便出聲問詢。
不過,荀攸本就拙於言行,並未說話,而荀彧也知提前泄露皇甫嵩之密不好,同樣沒有說話。荀氏族人見此,只能追問,而叔侄二人也是堅持不說,直到那邊荀爽也被勾起好奇,知曉荀彧、荀攸二人能力的他,出言相問,二人見荀爽問話,對視一眼,終礙於尊卑,只能道出心中所想。
當然,這話只有荀彧在說,至於荀攸,卻是呆於一旁,並未言語。
只聽,荀彧看向自己一眾族人道:「諸君可記得皇甫中郎此數日,勒令全城搜集火油等物乎?」
一行人中有人回道:「記得,皇甫中郎有言,軍中火油已無,需搜集守城。」
荀彧點頭,然後反問道:「然軍中火油早已用完,這幾日皆未使用,為何突然搜集?」
「興許為軍中此時急需!」
「然爾等這兩日可見守軍用火油乎?」
「這……」
荀彧這一番問詢,令得眾人有些手足無措,的確,荀彧不說,他們還沒注意到皇甫嵩以軍中缺乏火油守城,下令全城搜集火油等易燃物,卻根本不用那些火油的事情,這實在有些自相矛盾了。
很快,有人問道:「文若既知,直說便可!」
「此事易知爾,皇甫中郎欲夜襲,以火攻蛾賊!」荀彧正聲回道:「彭脫所部蛾賊,依草結營,乃兵家大忌,此時已至夏暑,若以火攻,則賊必潰也!」
眾人一驚,隨即恍然,不過又有人道:「既如此,這幾日,皆有大風吹作,為何皇甫中郎拖至今日?」
「無它,缺精騎爾!精騎一至,為防天有不測,無風可依,自當從速夜襲賊營。」
「精騎在何地?」
「伏平寇處也!」
……
隨著荀彧一番解釋,眾人終是明白了皇甫嵩的想法,的確,如果真如荀彧所說,那麼漢軍的確需要精騎,而皇甫嵩軍中的那千餘騎,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顯然都不夠去衝破黃巾蛾賊大營,從而放火的。
從古至今,用騎兵以少勝多的戰例是不少,但多是集中在己方騎兵精銳的情況下,而所謂精銳,自然是從馬匹到兵員素質,和作戰裝備都精良的情況下,毫無疑問,原本皇甫嵩麾下的那一千餘騎,是達不到這標準的。
這也是皇甫嵩在伏泉麾下兵馬進城,就連忙安排作戰的原因,實在是這幾天連續起風,皇甫嵩可不敢保證,休息幾日後,還能有這樣的好天氣,只能立即召集諸將,下令作戰。
至於剛才討論對策時,皇甫嵩等人讓城內諸將商談對策,除了是為了迷惑眾人,擔心消息走漏外,也是希望看看有沒有人會想到更好的計策。不過,很顯然,那些文武將領所提計策,沒有令二人滿意的,可能是他們的智謀只有如此,也有可能,有智謀者,都沒有說話的機會,展露才華。
其實,火攻之計,皇甫嵩早有準備,這是某日夜裡,他巡視西華縣城,見到城外黃巾蛾賊營地而偶然想到的計策。
時乃夏日,烈日炎炎,那些黃巾蛾賊皆怕酷暑,所以都選擇西華縣城外,陰涼潮濕之地,紮營歇息。這些地方,多是野草叢生之地,而黃巾蛾賊本就多為流民,除太平道忠實信徒外,向來不守軍紀,無有法度,更不知兵家大忌,依草結營。
當然,這裡面,除了那些流民以外,就是渠帥彭脫,也不知依草結營的危害。雖然他為防止漢軍火攻,小心謹慎的命令麾下兵卒,將西華縣城外的樹木,砍伐一空,命人全部拿去製造攻城器械去了,但是對於那城外漫山遍野的野草,卻是未多加註意,沒有令人除去,從而留下了禍根,讓皇甫嵩尋得良機。
不過,恐怕就是彭脫嚴令,估計也不可能把那些野草除去,終究這些黃巾蛾賊,和紀律嚴明,受到嚴格訓練的正規軍隊有所差距。
卻說官署之外,荀氏族人在聽荀彧講解,明白了皇甫嵩所思,而在另一邊,伏泉也是在戲志才、徐福二人的講解下,明白了皇甫嵩的用意。
聞訊之後,相對於自己身邊,一眾摩拳擦掌,準備夜襲黃巾蛾賊營地,建功立業的將領,伏泉臉色卻是有所古怪,暗道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斷了原本皇甫嵩在長社的火攻大功,卻讓他在西華在複製一遍他歷史上該有的功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