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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進則事成 走必盡死

  漢寨之後,距離漢軍運輸傷兵的地點旁,一處寬大營帳之內,不是傳來一陣陣的咳嗽之聲。


  「兄長,將這葯服下,病定可痊癒。」


  帳內的卧榻之上,年邁的段熲躺在床榻上,裹著數層皮裘,在其身旁,族弟段煨端著一碗泛著難聞味道的葯湯,勸著不想喝葯的段熲服藥。


  那葯是於忠所制,令段熲要堅持服用,也不知何故,自從段熲生病染了風寒以後,雖有於忠細心治療,但是一直起色不多,所以這幾日緊守營寨,其實段熲都沒有參戰,不過通過這些日子丟伏泉用兵的觀察,他心裡也明白,這個天資早慧,的確是個可以信任的將帥,所以生病時候,段熲身為經年老將,卻是沒有過多參與漢軍的軍事行動。


  「服藥多日,皆未痊癒,老也!老也!無用也……」段熲概嘆了一句,最終這才不情不願的,皺著眉頭,將那葯喝下。


  看到族兄喝完,段煨這才安下心來,不過他對於段熲口中所說老兒無用的言語,並未放在心上,就算段熲老了,無用了又如何,他平定羌亂的功勞在整個大漢,也無人能比及。而段氏一族,也會因為段熲的緣故,受到整個西涼的敬佩和餘蔭,有這一點就足夠。


  就算朝中那些公卿百官,士人黨人對段熲投身閹宦再如何有微辭,也不能抹除他對大漢的貢獻,而且如果沒有大錯,甚至皇帝也不會動其分毫。因為族兄的前半生,可能對不起任何人,但唯獨不會對不起大漢,對不起漢朝劉氏皇帝,他投身閹宦沒錯,為了榮華富貴,振興家族是沒錯,但這一切真的是全部自己意願嗎?

  要知道,無論是先帝還是今上,宦官永遠都是代表皇帝的意願,投靠閹宦就是效忠皇帝,否則,沒有皇帝的意思,族兄就算再有能力,皇帝也不會允許他結交宦官的。彼時身為「涼州三明」的他,掌握著大漢最精銳的,與羌人戰鬥百年的西涼精銳,聲望一時無二,又手握重兵,這種時候,除非皇帝是傻子,一點政治危機覺悟都沒有,不然,是絕對不會允許掌握軍權的封疆大吏,和宮中的閹宦太監結交的,因為一個不慎,看錯了臣子,皇帝必然會有社稷之憂。


  「殺!殺了漢狗……」


  突然,帳外響起了一陣呼喚之聲,那聲音段煨不知道意思,因為是似乎是鮮卑胡語,本來他以為是寨前,漢軍與鮮卑軍交戰所傳出的聲音,不過很快,當營帳之外段熲親兵慌亂入營報訊后,段煨才知出大事了。


  「大事不妙,將軍,鮮卑人繞道營后,從白山殺出……」


  一語而出,段煨當即大驚,怒喝道:「休得胡言,白山險峻,難有山路通往營后,鮮卑人飛至此地乎?」


  「千真萬確,鮮卑數千人正往營后而來,小人特來報信。」


  「為何如此?為何如此?」段煨有些驚慌失措道,這被偷襲還是他投軍來第一次,畢竟軍事經驗少,自然對於這些突發情況難以處理。


  「鮮卑來人幾何?已至何處?」不過,段煨雖然驚慌,可是段熲卻是不慌,雖然生病,但在病榻之上,卻依舊不改他從軍多年的霸氣,只見他沉著問道。


  當然,段熲不驚慌的另一原因,就是他比段煨更了解消息,他早就知道營寨之後,有一些崎嶇的道路,如果冒險行軍的,是可以通過營寨之後。只是,這些山路,每次可以容納行進的人的數量,卻是不多,所以並未被當時決定在此立寨的伏泉和段熲放在心上,而且也沒有在營中大肆宣傳,令軍中注意。


  畢竟,就算有人從營寨之後偷襲,只要漢軍作出快速反應,根本不用擔心營寨被擊破,而且對於此刻兵力不足的漢軍來說,防守營寨之前,明顯比防守營寨之後,要重要的多了,漢軍可沒有多餘的兵力一直放在營寨之後監視。


  「目測三、五千人!」


  「具體幾何,速速道來。」


  那兵卒又是一頓,隨即咬了咬牙說道:「三千左右。」


  「善!如今戰事何如?」


  「營后之兵,正與來犯之鮮卑大戰。」


  ……


  短短片刻問詢,段熲便已將如今形勢掌握手中,隨後細細思索,連忙對那兵卒下令道:「速將此事告知伏巴郡。」隨後,更是對身邊的段煨道:「換上衣甲,隨吾上站起……」


  很快,數刻時間,段熲便在段煨的幫助下,穿上衣服,連忙帶人前去擊退那活鮮卑人。段熲的親兵除了那個去給伏泉送信、請求救援的傢伙外,其餘的親兵都在剛才發出異響,知道消息后,自髮帶到前去擊退鮮卑人。


  當伏泉還在漢軍營寨前面,指揮沒有任何遠程兵器的漢軍防禦,並且隨時隨地就快頂不住時,聽到鮮卑人從山後繞道進攻也是大急,連忙派了此刻帶著自己麾下兵馬,作為預備隊的徐晃,令他攜本部兵馬,前去救援漢軍,令他必須帶人抵抗住營寨後面出現的鮮卑人。


  漢軍營寨之後,無數鮮卑人,借著山勢,終於闖進漢寨,引得漢軍一陣慌亂。甫一接觸,本來就不是主力,負責運輸的漢軍,在這些翻山越嶺,意志堅定的鮮卑精銳面前,立刻就死傷數十。


  段熲在段煨攙扶之下,趕到營后,看著營后戰成一團的雙方,便皺起眉頭。在漢軍百餘人的慌張苦守下,鮮卑人越來越多的從白山之上奔流而下。漢軍殺敵速度明顯趕不上登城者,大略一數,鮮卑人已有二百餘人在破壞了營寨后的防禦木牆后沖了進來,竟是比己方要多了近一倍。


  好在,漢軍營寨建的堅固,鮮卑人短時間裡也只是在營寨之後的木牆上,破壞出了三個夠人通過的木洞,而且受限于山路限制,他們雖然以五人為單位,快速進軍,不過能衝鋒到漢軍營寨內的鮮卑兵卒,還是很少。


  營內交戰,只見軻比能身先士卒,他武力高強,帶領十幾名部落親衛狀若瘋虎的沖向漢軍,手上的彎刀舞得跟風車似的,刀刀見血,從不落空,轉瞬間便又砍傷漢軍數人。


  「呼……呼……」軻比能像是一頭髮情的公牛那般站在原地喘息,充滿野性的眼睛環視周圍,無有敢與其對視者,都是渾身戰慄,面色驚慌。漢軍本就被鮮卑人突襲,驚慌失措,現在對方又有此猛將,更加驚駭,如果不是他們知道軍法如山,而且又是操練日久的北軍精銳出身,否則,換做一般郡兵縣兵,恐怕此時早已崩潰。


  「胡狗休得猖狂!」段熲見此大怒,推開身邊的段煨,舉起攜帶的長劍,大聲急吼道:「眾軍聽令,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后寨不潰,援軍必至,諸軍聽令,行偃月陣……」


  伏泉麾下這支漢軍,其中漢人軍隊的組成,除了伏自己本部的巴郡板楯蠻兵以外,就是段熲在京師操練日久的北軍越騎營。


  因此,在段熲這一聲大喊之後,原本驚慌失措的漢軍除了少數出身板楯蠻兵和本身為先零羌的人不明白以外,其他漢軍紛紛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紛紛開始行動。他們多數紛紛後退,快速集結到段熲周圍,以段熲、段煨惡人為中心,呈弧形排列,形如彎月,彷彿張開兩翼的蒼鷹,粗粗一看,卻是有近百人。


  此時,還在和漢軍糾纏的兩百餘先入寨的鮮卑人,多數見此一臉驚訝,他們之中,除非去過漢國搶掠的,見過漢人軍陣外,其他人根本不懂什麼軍陣不軍陣的,他們只懂得一個道理:誰最狠,誰最勇敢,誰最無情,誰就贏!


  「進則事成,走必盡死,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殺!」


  「殺!」


  ……


  隨著漢軍近百兵卒,在段熲的號召下,集體喊出「殺」字后,他們便隨段熲朝著對面的鮮卑軍中,狠狠殺將而去。雙方狠狠撞到一起,在營寨之後,白山之下,稍顯狹窄的地段里,金鐵交鳴聲,破口大罵聲,刀劍入肉聲,慘叫哀嚎聲連成一片。


  軻比能揮刀疾進,酣呼鏖戰,身上沾滿了血漿,這些血大部分都是漢人的,少數是他不屑的先零羌人的,對於這些早就被漢人殺破了膽,根本連自己曾經的王朝都不敢復辟的羌人,他內心是鄙視的。


  至於殺了多少漢軍,軻比能記不清了,反正超過兩隻手就是了,他知道,這場突襲,自己必須身先士卒,否則若是他膽怯,那麼這兩千八百餘名鮮卑勇士,只能等死。軻比能不斷收割著人命,不過同時他也發現,原本被突襲,損失慘重的漢軍,竟然在用了那個怪異的軍陣后,不斷的縮減著兩軍之間的傷亡差距,而鮮卑人自己卻因為山路難進的原因,能快速進入漢軍營寨的人,卻是趕不上鮮卑兵卒死亡的速度。


  這樣下去,最終漢軍會將他的突襲擊退,不行,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軻比能眼睛卻一眨不眨盯著偃月陣中心的段熲,他斷定此人必是漢人的首領,因為對方年齡在草原上都是爺爺輩的了,他可不信這樣的老爺爺能是漢軍精銳,只能是漢朝的經年老將無疑,而且剛才正是他一聲高呼后,漢軍才會突然變了模樣,現在只要殺死他,等到後面鮮卑兵馬跟上,然後在全力突擊漢軍中軍,那麼漢軍營寨也就算拿下了,而這伙侵略鮮卑的漢軍,也將徹底死在大鮮卑的鐵蹄之下。


  濃郁的殺機在軻比能眸中熊熊燃燒,刀頭一轉,連忙就帶幾名鮮卑勇士,大步沖向段熲所在,戰刀狠狠剁向他的頭。


  那邊段熲直面刀口,卻是渾然不懼,戎馬半生的他,什麼樣的生與死沒見過,這點威脅,還不他看的。


  軻比能很佩服對方,連死都不怕,是條漢子,可惜卻是個老爺爺輩的廢物。正當他準備用大笑來慶祝自己,看到段熲被自己一刀劈死後的樣子時,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戰刀還未靠近段熲,便見數柄長矛從旁刺出。


  危急關頭,軻比能眼神一凜,雙刀亂舞,矛頭盡折,卻不防肩膀被一鐵戟勾住,只聽得「嘶」的一聲,伴隨著鐵器相撞,以及獸裘劃開的聲音,軻比能身體一個踉蹌摔倒地上。剎那間,漢軍又是刀矛臨頭,他連忙使出懶驢打滾,以背後添上一條鐵戟劃開傷口的代價逃出生天。


  等軻比能被部下勇士強拖著向後退後,他這才心有餘悸,暗道漢人陣法果然有些名堂,部落里那些侵略漢國的長輩所言非虛。不過,暗贊歸暗贊,但是他嘴上卻不會如此,只見他口中張狂叫囂道:「漢狗!卑鄙!無恥!膽小之極!爾等若有本事,可敢一對一!人多勢眾,豈為君子所為?漢狗真為狗乎?」


  「鮮卑蠻夷!口出狂言!武威段煨……」這邊段熲還未說話,他身邊的族弟,年輕的段煨卻是大怒,見這手下敗將竟然如此大言不慚,就要執刀出去和這鮮卑蠻夷一對一見真章。


  「忠明!住手!呆在原地,立陣攻之!」見情況不對,段煨身邊的段熲連忙抓住段煨的手,拉住他,狠狠警示道。


  「兄長?鮮卑胡狗如此辱吾,不殺不足以泄恨……」段煨被段熲所止,含恨喊道,他十分不解自己兄長為什麼要拉住他,西涼男兒從來沒有孬種,鮮卑胡兒如此侮辱他們,就要用刀和劍去報復,讓他們亡族滅種,將他們的妻女當做奴隸一樣搶過來才對。


  「胡鬧!爾不知此乃胡狗奸計,意為壞吾軍陣,從而以數倍之眾,圍殺吾軍乎?」段熲大聲喝罵,把還在碎碎念的段煨說得不敢說話,隨後他不屑地看了那邊猶自叫囂的軻比能一眼,心中暗道若非軍中,已無箭矢,此陣若配連射弩箭,定叫這鮮卑胡狗,有死無生!


  心裡一悲,段熲目光尖銳,概嘆想到,伏巴郡的援軍定會急至,可是漢軍營中無箭矢,如何能能守得住,一旦鮮卑人將營寨外圍攻破,到時沒有營寨守護的漢軍,只能和鮮卑人以肉體為盾,刀劍相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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