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王庭京觀胡兒懼
三羌被押進大帳時,帳中漢軍諸將皆已分列,衙門為漢羌各部校尉、司馬及軍侯,連同軍中如賈詡之流的文吏,約有七十餘人,倒也算是將營帳擠滿了。
自從第一次有兩名羌人趁黑逃走,被漢軍遍撒於四周巡視的斥候發覺,併產生激戰,在傷了一名漢軍斥候后才抓住這兩個逃跑者后。在吸取了經驗以後,伏泉便命令要求漢軍各部斥候加大巡視力度,多放了一倍多的游騎,一方面監督調查營地四周軍情,另一方面就是繼續防備有兵卒準備逃走。
「為何欲逃?豈不知軍法無情耶?」伏泉通過羌人將官零珂問道,其乃先零羌最先投降並聽從漢軍命令的一部羌族部落首領的小兒子,因其部落聽話,伏泉便在整編了羌人騎兵后,封其為校尉,當然因為羌族非漢軍正式軍人,這虛名官銜待戰時結束,自當無用,沒有任何價值。
中間那個年紀尚小,看著只有二十許的羌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回答道:「今去家數千里,數戰餘生,小人怕難再歸家也……」
伏泉聽后默然,其實營中很多人都這樣想的,只不過真正敢於付諸實踐的兵士,很是很少,良久后,伏泉問向一直立於面前右側的賈詡道:「依罪當如何?」
早就處理過兩次這類事件了,伏泉可以說是明知故問,他當然,他之所以這麼問,自然是為了作秀而已。
賈詡詫異之後,愣了一下,隨後快速回道:「依罪當斬!懸首營門,以儆效尤。」
「嗯……」伏泉頷首應諾,然後轉頭掃視看向在場其餘諸將,問曰:「爾等可有異議?」他說這話當然不是為了麾下那些漢將,而是問那數十羌人將領,如今自己本部因為前番攻伐彈汗山之故,所剩漢人兵卒只有不足六千人了,其中有騎兵三千餘,其餘皆為步卒,剩下的自然都是羌人騎兵了。
可以說,如果接下來的時候依舊沒有漢軍援軍前來的話,那八千餘羌人騎兵,便是伏泉拖住鮮卑人,等到漢軍援軍決戰的大籌碼,他自然要為了保證羌人不反,而給他們一定的面子。
帳內一眾眾先零羌將,感受到伏泉的掃視紛紛面面相覷,接著都是低頭不言語,伏泉見之,心中便已明白他們不敢反對自己命令。便對右手邊最近的黃忠點了點頭。
隨後便見黃忠向伏泉一拱手,沖帳外大聲吼道:「來人!將此三人推出去,斬!」
那三名羌人雖不熟漢語,但看這情況也知道出了何事,連忙嚎啕大哭,哭喪起來想,想著營帳里的羌人首領貴族們求情,希望他們看在自己是部民的份上,為自己向漢人求情,然而一切都是徒勞,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一名羌人軍官敢進言一句。
因為,這座漢營里有著原來的羌人惡魔,軍神屠夫段熲,也有現在的胡人惡魔,小屠夫伏泉,有此二人在,帳內羌人只要不佔理,就不敢反駁漢軍命令一句。
而且,本身這三名羌兵逃跑,就令羌人將領理虧,畢竟自從大軍一路東進以來,羌人和漢人一樣,財貨女人都沒少享用,漢軍即使將他們作為炮灰,也並無虧待,可謂是恩威並施,現在這三名羌人逃跑,很明顯先零羌貴族們不敢有任何理由反駁,就像前面被伏泉一怒之下,下令砍了腦袋的無名羌人一樣,無人敢阻。
片刻之後,營帳外,伏泉聽不懂的羌語哭嚎聲戛然而止,接著很快,便見黃忠走了進來,向伏泉稟告,那三名羌人首級已懸於轅門之上,想來這下又可以再震懾那些思鄉親切,厭戰的羌人兵卒們一段時間了。
慈不掌兵,古人此言乃至理名言也,然而,這也是有特定基礎的,對於這些被伏泉強征來的先零羌人,他們心裡就沒有認同漢國是他們的家鄉,自然忠誠和歸屬感並沒有多少。
他們和涼州各地歸化的羌胡不同,歸化胡人多數都已在漢朝的高度感化下,逐漸演變成農耕民族了,而這些先零羌,雖然在漢國邊境,也有部分人耕作種地,可是想讓他們像漢人或者歸化胡人一樣,為漢朝賣命,顯然不真實的。
野狼終歸是野狼,和馴養幾代的狗不同,即使你給它們肉和骨頭,一時之間可能會聽從你的話,然而一旦隨著時間的延長,野狼最終還是會反噬你一口,現在漢軍營中的先零羌,便是這種野狼。
所以,必須要有血的代價,來威懾他們,當然,這種威懾伏泉不會再用多少,他相信等到鮮卑人找到自己的方位,從彈汗山趕來之時,這些想要噬主的野狼,將會因為虎豹的到來,從而拚命保護自己。畢竟他們都是沾滿鮮卑人鮮血的劊子手,那些帶著仇恨前來的鮮卑騎兵,是不會放過這些先零羌人的,因此,對這些先零羌人來說,除了為漢軍賣命,從而保命以外,他們再無其他辦法去生存。
至於為何鮮卑人沒有立即向漢軍駐地進軍,卻是有原因的,這段時間以來,漢與鮮卑兩軍之間,也只有漢軍斥候零散的和鮮卑斥候交戰,互有勝負。
大概是鮮卑人也暫時沒有摸清漢軍的動向,被伏泉派出的斥候迷惑,不知伏泉已經率領漢軍往東行軍,正不要命的往彈汗山方向進軍,否則一旦他們知道,肯定會調轉路線,死死糾纏漢軍,和漢軍死斗。
對於在草原上,用騎兵和鮮卑人一決勝負,說實話伏泉自己也沒余太大的把握,雖然漢軍有兵甲之利,可是說到底鮮卑人就是馬背上的民族,只要精壯稍微歷練,就可以是一支精銳。
反觀漢軍,除了先零羌人等胡人僕從軍以外,真正的漢軍騎兵只有數千,其他多數都是一板楯蠻兵為基礎,以及淮楚之地的丹陽兵擴充的步卒,無論是在彈汗山那個易攻難守的地方安營紮寨,還是在野外和鮮卑人近身貼住,進行馬上決戰,兩者無論是哪一種,都無疑是鮮卑人的勝算更大。
對於這點,在徵詢了段熲、賈詡等軍中文武的意見之後,伏泉才帶人東進,並且找到了這個位於白山以北的草原,依靠山勢和附近的地利安營紮寨,加之境內水源不少,這樣一個利於防守的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除了天氣濕冷以外,簡直是漢軍防守的寶地。
當然,因為伏泉要求建立穩固營寨的要求,漢軍大營至今還在建造,所以伏泉才會要求斥候不得泄露大軍行蹤,去迷惑鮮卑人,終究多爭取一點兒時間,就可以保證大營建造的完美,如果漢軍援軍不能及時趕到的話,那麼他也可以靠著地利的優勢,多堅守一段時間。
遠方,彈汗山,鮮卑王庭內,當氣勢洶洶的和連等人,帶著麾下五萬餘鐵騎,看到面前的滿目瘡痍時,盡顯哀嚎之聲。
這是自從鮮卑雄主檀石槐統一鮮卑,建立王庭以來,鮮卑最屈辱的事情,比之檀石槐戰死幽州還要屈辱。畢竟,檀石槐戰死,鮮卑人可以說是一時大意,遇到了伏屠夫,然而大後方的王庭被滅,男人盡數被殺,女人被擄掠,這就是鮮卑的國都被漢人佔領后,漢人肆無忌憚的在侮辱鮮卑一樣,一旦想起就讓每一個鮮卑人倍感屈辱。
「可惡,漢人,伏屠夫,和連必讓爾等死無葬身之地……」剛剛入了王庭,被眼前破損的帳篷,大火焚毀之下的鮮卑王庭氣的大怒的和連怒氣聲聲道。
只是,還未等和連辱罵多久,便見他的心腹萬艾可一臉惶恐的跑到和連身旁道:「大、大人……快……快……」
「出了何事?如此吞吞吐吐?」見萬艾可如此,和連大怒道,此刻他滿肚子怒氣無處發泄,如果不是萬艾可是自己的親信,他說不定要用鞭子去抽這傢伙了。
「大人,快去王庭、庭內一看……」
帶著不解和一絲不安,和連再次罵了句萬艾可后,便帶著魁頭、步度根等人,隨著萬艾可走了數刻功夫,到了伏泉當時立碑祭天的地方,眼前一幕恐怖的場景,頓時讓在場所有鮮卑人恐懼起來。
只見,在被人為開墾出的空地里,在周邊被大火焚燒后的破爛帳篷的映襯下,一座高達十餘丈,寬百步的京觀,出現在在場鮮卑人的眼中。
那些人頭,匆匆估計,不下萬人,看其頭髮綁紮方法,應是鮮卑人無疑,皆為男子,有老有小,看他們的樣子,應該都是和漢軍戰鬥過的鮮卑人的頭顱,不過如今多是都在慢慢腐爛。
「嘎、嘎」叫著的烏鴉不斷在頭顱之上徘徊盤旋,原本鮮紅的血液在京觀之中,浸入地面,流過平原,在低洼的沼澤地帶,形成了一個個血池,如今雖然乾枯,卻無時無刻的不告訴著在場鮮卑人,漢人是多麼的恐怖。
「漢狗,和連必殺爾等……」
「魁頭亦要滅漢狗也……」
「步度根亦然……」
此刻,原本內訌的檀石槐子孫,在見到漢軍京觀之後,完全達成了一致,那就是無論如何,必須先將這入侵的漢軍全部擊敗,否則就算他們爭到鮮卑首領之位,也沒有用。因為,自家親戚爭的權利,而漢軍,卻是要他們亡族滅種,甚至其他原本不願意聯合的鮮卑貴族首領,也因此沉默,見到京觀以後,他們也意識到那個「伏屠夫」出塞擊鮮卑的嚴重性。
「騫曼!吾兒……吾兒……」
突然,就在鮮卑眾人還在思索今後如何應對之時,便聽到和連一聲凄慘的大喊,隨即循聲望去,只看到原本在他們身邊的和連,已經跑到了京觀之後的一塊石碑旁大哭。在那石碑之上,有一看不清模樣的頭顱,而那頭顱之下,正壓著一張白布模樣的東西。
和連適才熟悉漢文的鮮卑兵卒下,讀懂了白布上的文字,知道自己兒子就此命損,不由悲從心來,嚎啕大哭,整個人似乎都蒼老了數歲一樣。
「鮮卑本塞外小族,歸附大漢,后檀石槐叛而自立,屢番侵漢,致使三邊罹難……今大漢王師已至,斬首數萬,築為京觀,以慰慘死邊民,在天之靈……偽主和連見之,速速帶鮮卑部眾,縛手請罪,否則天兵一至,必令爾之部族從此除名於世……」
這是漢軍離開以後,伏泉所命令留下的,和那漢軍堆積的京觀一樣,都是他的命令。他要讓這些草原胡族徹底明白,漢人不全是溫順的種族,他們或許大多數會以德報怨,但也有異類,會用同樣血腥的殺戮和征服,去回報那些曾經對漢人使用同樣手段的異族,而伏泉,這個來於後世的外戚,就是這類人,漢兒不可欺,決不為奴。
此刻,和連滿眼淚花,白髮人送黑髮人,本身就是時間最為痛苦的事情之一,更何況是和連最中意的孩子,他將騫曼留下,駐守彈汗山鮮卑王庭,自然也是存在讓兒子豎立名望的意思,現在兒子被漢兒屈辱殺害,怎麼不能讓他痛苦?
而隨著鮮卑兵卒,將漢人所立石碑上,漢軍石匠刻下的文字告訴和連時,一股巨大的憤怒令他大聲嚎叫一聲,然後突然拿起手中的彎刀,狠狠重重往那石塊砍去,以發泄怒氣,似乎唯有將這石塊徹底劈碎,才能讓他安穩。
可惜,並無它用,隨著一段刺眼的電花出現眼前,那是和連手中經過鮮卑鐵匠精心打造的彎刀,和石頭碰撞產生的,之後隨著電花消失,只見那漢人建造的巨大石碑上,唯有和連彎刀劃出的一道刀印,再無其他痕迹。
「啊……漢狗,和連必屠盡爾等……」
隨著和連在悲痛哀嚎的,還有在場的無數鮮卑人,此刻這些冒著復仇火焰的鮮卑人的心中,除了向漢人復仇以外,還有一絲莫名的恐懼。
似乎,從先主檀石槐命喪漢國幽州以後,到現在彈汗山鮮卑王庭被漢人屠戮,大鮮卑就在慢慢衰亡,莫非,真是天欲滅亡鮮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