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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雪夜行刺

  不覺已至十二月,臨江城經過楊洪嚴查之後數日緝盜的紛亂,漸漸因為光和二年的第一場雪而稍微平息一些,大地逐漸一片斑白,街頭巷陌歸於一片寂靜。


  雪花悄然地飄落著,那隨寒風飛舞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蕩漾,神情是那樣怡然,變幻是那樣神奇。田靜之間彷彿覺得有一隻白色的巨翼正在冥冥之中掩過大地,不知不覺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夜漸深沉,臨江縣署後院的燈火相繼熄滅,陷入了黑暗悄寂,只有一個個相對溫暖的角落裡還有縣署的役兵,正靠著那些燈火蜷縮在一角值守。朦朧的月下,夜雪綿綿而落,一個黑衣身影鬼鬼祟祟的攀牆爬壁,越過了後院牆壁,憑著事先得到縣署各宅舍位置,向官舍後院的督郵楊洪的住所悄然摸去。


  寒雪綿綿,越下越密,楊洪酣然睡中,驀然驚醒,只覺屋外一陣兵器相接之聲,隨著窗外凄厲的風聲凜然傳入屋裡。


  楊洪睜開眼,適應著室內的陰幽,側耳傾聽,後院有人在叫:「賊子!安敢!」隨著這聲叫聲,又是傳來一陣傳來兵器撞擊的聲響。


  突聞一人「啊」的一聲痛呼,旋即叫道:「賊子劍利,圍攻之,莫硬闖。」隨後其又高聲叫道:「其餘人等速去護住諸位上官。」


  這官舍不只有楊洪一人居住,往來的州郡差役,憑著「傳」這類的證明自己官府身份的文書信印,都可居住,其中不乏有身居高位之人,有時本縣外放而來的縣官,不想在縣城中另購宅院,也帶家眷長居於官舍里,由不得這些值守的役兵不重視。


  隨後,又是吵雜的打鬥之聲,叫喊聲、痛呼聲、兵器碰撞聲,嘈雜紛亂,更有各官舍後院的男人女人的驚叫聲,想來這後院的激戰,嚇得他們不輕。各種不一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劃破了寂靜的雪夜,卻不知何時才會消散。


  「出了何事?」


  「回稟楊君,院子里遭賊。」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著有好幾個人,應該是被派來護衛自己這一帶的,楊洪開口問道,門外有一人隨即作答,他這才知道這官署里到底出了何事。


  經此一鬧,楊洪此時也不睡不著了,不說院外的打鬧聲,便是想到這官署客舍里有賊人,他就不可能在安心睡覺。索性就此起身,楊洪披上厚衣,穿上鞋,然後取了牆上長劍,以防有不測,也不束髮,就披散著頭髮,推門而出。


  只見夜空明月,雪花紛揚,涼寒撲面,石階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積雪,黑色的屋頂,院中的大樹,青石板的地面上全都是銀裝素裹,雪面反射月光,整個後院清冷明亮,天地竟為之一白。


  「見過楊君!」門外眾人見楊洪出來,連忙行禮道,他們一共五人,此刻都穿著厚衣提著環刀。


  「嗯。」楊洪應了一聲,隨即問道:「賊人還未制服?」


  「快了!快了!」幾人里為首一中年漢子面色尷尬說道,官舍里遭了賊人,他們耽擱這麼多功夫,還沒制服賊人,的確說不過去。


  「賊人來了幾何?」楊洪料想定是來了不少人,才讓這些縣裡的役兵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不然,恐怕這場鬧劇般的捉賊估計早已收場。


  「額、一人。」那為首的中年漢子,再一次尷尬說道。


  「一人?」


  「正是。」


  楊洪再次得到肯定答覆,面色不悅,眉頭皺起,縣裡的役兵說到底也算是勇武之士,聽動靜,此刻官舍里的幾十役兵都在,這麼多人一起圍攻,居然拿不下一個賊子?觀自己面前這幾個役兵滿頭大汗的樣子,在這冰冷雪夜裡,可不像是偷懶,而且聽動靜,好像役兵里還有人負傷,這賊子哪兒來的?也太厲害了,莫非如明公麾下的關羽、黃忠二位將軍那樣,有萬夫不擋之勇乎?


  踩著積雪,下了台階,拐過一處走廊,楊洪持劍直奔後院而去,為首漢子連忙分出一人,隨他前往。路程也沒多久,也就是幾句話的功夫,楊洪也正巧得知這賊子今天不幸,碰巧被一雪夜如廁的役兵撞了個正著。


  後院有官舍的如廁地點,楊洪是知道的,記憶里那裡除了人有三急,甚少有人去,畢竟再三清理,也是臭不可聞,即使是冬天,味道少,也很少有人去。


  本來這雪天官署役兵值守都很懈怠,那茅廁更加沒人去了,可今日正好有一個役兵雪夜如廁,屁股都凍的發抖,未想正好撞見有一個賊人鬼鬼祟祟的翻牆而過,往後院而去,連忙用廁籌颳了屁股,提上褲子,便往役兵值守處大喊報信,可憐這賊子,事前做了無數精心安排,最終卻因為一個雪夜如廁的人而被抓了現行,真是天不助他。


  到了後院,這裡此時早已亂成一片,只見二十餘人正圍著一個黑衣人,前趨後退,刀來劍往,正在殊死格鬥。黑衣人用的是一柄短劍,圍攻他的這些人有使用環首刀的,有用長劍的,兩三人手裡的刀劍只剩了半截,大概是被黑衣人利劍劈斷的,地上散落著兩三個劍頭、刀頭。


  一旁的牆角下,還有幾人坐在牆下,兵器丟在一邊,有捂著腿的,也有捂著胸口的,厚衣上此刻已是血跡斑斑,想來必是這黑衣人所為。楊洪大為驚恐,剛才聽役兵所說他還不信,如今見了,卻是震驚不已,這人到底是何等人物,數十人間,傷數人,又能在二十餘人圍攻下不落下風,這等功夫,當真了得。


  楊洪看了眼此刻靠牆的幾名重傷役兵,此刻血流了一地,甚為滲人,他連忙對身邊那役兵道:「速去尋瘍醫!」瘍醫,古代醫匠的一種,相當於外科醫生,自周代醫匠已有明確分工,醫生分為食醫、疾醫、瘍醫和獸醫。瘍醫掌腫瘍,潰瘍,金瘍,折瘍之祝葯,殺之齊,外傷之事皆為其治。


  說完,楊洪便提劍把身上衣服劃開,撕下布條,給幾人裹住傷口,再看向場中,整個過程里,一點不為自己身上這華服厚衣而憐惜,楊洪生活其實並不富裕,此時所為,益州名士之風盡顯。


  「諾!」


  那跟隨楊洪而來的役兵行禮應了一聲,便快步離去,想來他也明白這大冬天得了外傷,不及時治理,凍瘡凍傷之類的病魔來襲,他那幾個袍澤的性命必將堪憂。


  「謝過楊君。」


  此時見楊洪不惜自己那華服錦衣,隨意撕開,為自己幾人包紮傷口,那幾名受傷的役兵連忙感激謝恩。


  「不需如此,爾等盡忠,余不可見死不救。」說完,楊洪頓了一頓,隨後問道:「賊子劍利,功夫如何?」


  「甚高,三、五人近不得身。」那被利劍刺到,傷了大腿的役兵,連忙回道,其他受了輕傷的役兵也點頭應和,那傷了胸口的役兵,顯然說話氣力也不夠,只能跟著眾人點頭,表示贊同。


  果然,楊洪點頭,此時他確定無疑,這黑衣賊子絕非普通小賊。試想一下,能在二十餘役兵的圍攻下仍能進退自如,有這樣的身手,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賊?


  場中亂戰依舊持續,卻不見有結束之時,突然官舍之外腳步陣陣,楊洪一怔,以為院外有賊人接應,未曾想卻聽一聲大喝:「院內役兵速讓,弓弩無眼。」


  那些役兵也不知為何,聽后立馬放下那手持利劍的黑衣賊人,三息之後,在那黑衣賊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卻見院外飛出無數箭矢,往著院角一處亂射而來,頃刻間便將那在院角處的黑衣賊人射成了刺蝟。


  縱然雪夜射箭發弩,準頭不可避免受到影響,箭矢速度、穿透力等也欠缺很多,但那黑衣賊人身無寸甲,如何能抵擋得住這漫天和雪花一樣稠密的箭矢。可憐這黑衣人,縱然是有萬人敵之勇,依舊抵不過這四處而來的箭矢,落得個身體刺穿之苦,匹夫之勇真是無足道哉。


  這一幕也就發生在一剎那時候,楊洪還未細想便親眼目睹了那黑衣賊人被亂箭射死的一幕,甚為驚恐,對他而言,這等場景確實第一次看見,比之剛才爭鬥時官署役兵和那賊人留下的斑斑血跡相比,更加震撼。


  未幾,身邊跑來一為首役兵,行禮道:「楊君無事乎?」


  楊洪搖頭道:「無事。」隨後接著問道:「適才出了何事?」此時他的目光依舊怔怔的望著那黑衣賊人,腦袋裡還在回放著剛剛那黑衣賊人箭矢穿心的一幕。


  那役兵連忙道:「院外役兵帶弓弩而來,適才喊叫之人乃是本縣屯長。」


  「原來如此。」楊洪頷首,看來是這些役兵聽到自己上官叫喊,平日「言傳身受」之下,形成了本能反應,在那屯長大喊退讓逃離之後,迅速離開,而緊接著便是他看到的弓弩齊發的一幕。


  沒過多久,整個官舍頃刻間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許多被雪夜激戰的驚醒的官舍中人,紛紛跑到後院,察看出了何事。他們的臉上好奇有之,喜色有之,看熱鬧的居多,卻單單不見一絲驚色,想來他們早已忘了剛才聽到激戰聲響后,他們的驚叫之聲吧。


  一群披堅執銳的人馬匆匆趕來,他們人人都舉著火把,雖然都著甲持兵,但他們的衣著很明顯穿的歪歪斜斜,想來也是從夢中緊急被叫醒,胡亂披掛而來的。


  其中一個領頭的穿著屯長衣服的人匆匆來到楊洪身邊行禮道:「楊君無事乎?」


  「無事。」楊洪依舊搖頭,雖然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被人問了這個問題,但他依舊要回答,畢竟他是郡署的人,他確定不止是他,便是縣署的縣令和縣丞,也肯定被問了多遍。終究現在縣署官舍里,身份尊貴的人也就他們三人,他們出了事情,縣署里肯定有一大片人倒霉,而其他沒有大權的人,死了傷了又如何,驚不起一絲波濤。


  想了想,楊洪問道:「賊人所為何來?普通小賊豈有這般武力?」


  「不知。」屯長搖頭道,他也才剛剛趕來,那裡可能知道。


  這時人群散開,便見縣令和縣丞也是披著厚衣走來,又是和關心的問了楊洪身體,而楊洪也回問了他們,三人心照不宣的寒暄了會兒,這才進入正題。


  「楊督郵可知此人所為何來?」縣令行禮問道,看他模樣,想必也想不通這身手不凡的賊子為什麼來闖官舍,難道想當眾劫持官吏綁架嗎?


  對面的楊洪搖了搖頭,說道:「吾亦不知,觀此人勇武非凡,有萬人敵之勇,絕非梁上君子,粗鄙小賊。今日夜半潛入官舍,卻不知為何事?」


  那縣令點了點頭,顯然也是極為認同楊洪說的話,隨即命人前去查探黑衣賊人屍體,此刻只希望這黑衣人身上能提供一些什麼有用的東西給他們確認身份或者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不遠處,此刻那黑衣人的死屍筆挺在地上,夜雪飄落在他的黑衣上,將他那一身黑衣染了雪白一片。兩名役兵上前來回摸索,很快便從其懷中掏出兩塊白色絹布,布上有黑色,像是有字跡,展開之後查看,立馬震驚,兩人相視一眼,連忙將這兩塊白布,交到縣令手裡。


  見送來白布的役兵面色有異,這縣令也是好奇,將這兩塊白布展開,匆匆掃視一眼,立即驚呼道:「賊人此行竟為督郵而來!」說完,便把那兩塊絹布拿到楊洪面前,讓他一閱。


  一語而出,院中眾人皆驚,紛紛轉頭望向楊洪。楊洪也是好奇,接過絹布查驗,臉色頓時也變得難堪起來,因為這兩塊絹布上,並無字跡,卻是兩幅畫。


  其中一幅畫是這縣署官舍的簡易構造圖,而另一幅畫卻是楊洪本人的畫像,細細一想,便知這黑衣賊人夜入官舍的目的了,不是為他楊洪而來,卻是為誰?

  而這黑衣賊人攜帶利劍而來,見了役兵拒捕反抗,其目的肯定不是簡單的找楊洪談心了,他的目的出了攜利劍刺殺楊洪,還能是其他嗎?不然,他堂堂正正登門拜訪不行?至不濟,被官舍的役兵發現,直接放棄反抗,交出利劍,再面見楊洪也不遲,何需要如此拚命逃脫追捕呢?

  雪依舊下著,冷的似乎人呼出的氣都要結成了冰,院子里許多火把也無聲無息的熄滅,楊洪望著那黑衣賊人的屍體獃獃的思索著什麼。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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