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戰不退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從小就開始騎在羊背上訓練了,長大一些就會跟隨大人,外出打獵,再大一些就會開始從軍出戰,在漫長的生命旅程中,他們的生活,就是一篇跟他人、跟自然、跟敵人搏鬥的詩篇。
左右兩側的鮮卑騎兵此時距離漢軍陣地不到五十步,只見他們看到中軍鑿穿漢軍軍陣后,聽從部落大人的吩咐彎弓搭箭,向漢軍陣中攢射而去。在雙邊馬鐙還沒有問世的時候,僅憑單邊馬鐙,騎射的話受各種因素影響,普通人一般的射程也就四五十步,唯有那些異於常人者才能射出八九十步。
左右兩邊飛射而下的箭雨,落進了漢軍后陣中,連續幾輪,未幾,便見後方的長矛兵,以及尚在射箭的弓兵,被突然而來的箭矢射中,或死或傷,一下子讓本就苦苦抵抗的漢軍軍陣崩潰了,盾牆漸漸倒塌。
鮮卑中軍,檀石槐一直凝神關注著漢軍陣前戰場變化,鮮卑衝進漢軍陣前的損失讓他皺眉不已,倒不是他為鮮卑兵卒死亡而不滿,而是死了這麼多騎兵,如果還不能鑿破漢軍陣地,無疑是不值得的。
「幹得好!」檀石槐狠狠擊節,難掩眉宇間的激動之色,笑道:「闕居到底是沙場宿將,漢人的軍陣很快便要被他擊破了。」
李先生此刻適時笑臉相迎,大讚道:「若非大人英明神武,選了闕居大人為將,怎會如此輕易破了漢軍?」
檀石槐哈哈大笑起來,看著那明顯要決出勝敗的戰局,心中痛快不已,連日來的憂慮隨著今日孤注一擲的決戰局勢,一下子變得煙消雲散,身體頓時輕鬆不已。
只是檀石槐的笑聲註定要戛然而止,從后陣趕來的漢軍精騎,遠遠的便是彎弓搭箭而來,然後剛剛還在用弓箭攢射漢軍軍陣的鮮卑騎兵自己也嘗到了弓箭的威力。
「咻!咻!咻……」
漢軍左翼,不容鮮卑騎兵從容應對,數以千計的長箭飛離弓弦,筆直的貫入騎陣,一波接一波無窮無盡,鮮卑騎兵人喊馬嘶,亂成一團。
許多未受傷的鮮卑騎兵紛紛搭箭還射,漢軍不時有騎兵落馬,但很顯然,賴於草原民族於農耕民族鍛冶鐵器技術的差距,弓箭質量和身上皮甲都不如漢軍的鮮卑人,明顯在這一波對射中吃了下虧。
很快,他們稍加醒悟,若是與漢軍對射,最終吃虧的還是他們,是以紛紛控馬向著漢軍衝鋒而來。在草原那種嚴酷的環境中長大的他們,並不需要學習什麼兵書戰法,自然而然就該知道,在戰場上如何對戰自己的敵人,遇到情況應該怎樣取捨應對。
望著洶湧而來的鮮卑騎兵,漢軍將士紛紛棄弓抽刀,迎面直擊鮮卑騎兵,他們明白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拖住對面的鮮卑側翼,不能讓他們穿插進漢軍軍陣,為步兵軍陣贏得正面擊敗鮮卑中軍的時間。
狹路相逢勇者勝,退,就就有可能產生一場全面的大潰敗。
兩隻鋼鐵洪流正面相撞,纏鬥在一起,廝殺聲,喊叫聲此起彼伏,而在漢軍軍陣右翼,同樣的一幕也在上演,兵力相差不大的左右翼頓時僵持著,眼看鮮卑人是不能如願從側翼包抄了。而左右翼漢軍同樣也不能擊敗對面的鮮卑兵,一切都說明這場戰鬥的決勝將由中路的正面決戰來決定。
鮮卑鑿破漢軍中軍,則必大勝,反之,則漢軍大勝鮮卑之兵。
漢軍中軍處,趙苞凜然望著面前凌亂的軍陣,四周自有兵卒舉盾維護,防止鮮卑騎兵的流矢射來。
兩翼的局勢映在眼前,只見趙苞一臉沉著,並未慌亂,隨即命令道:「令后隊矛兵、盾兵上前,於前陣盾兵后十步組建拒馬長矛,命前陣步卒誓死拒鮮卑,為後軍贏得時間。擂鼓,進軍。」
「刷!刷!刷……」
鼓聲陣陣作響,號角聲愈加激昂,傳令兵令旗連續揮舞,軍陣後方,漢軍司馬抽出利劍,呼喊幾聲,位於后軍的盾兵、矛兵,立即快速至前,加入戰場。
「死戰不退,漢軍威武!」
漢軍校尉先士卒高呼道,他扔掉長劍,尋來一把遺落的大盾,狠狠的插在鮮卑騎兵面前。
「死戰不退,漢軍威武!」
「死戰不退,漢軍威武!」
「死戰不退,漢軍威武!」
……
重裝步兵們眼見校尉如此英勇,迅速鎮定下來,矛兵不顧生死的上前突刺,殘存地他們死戰不退,以生命為代價、以血肉之軀築護牆,高呼著口號,誓死抵擋著鮮卑鐵騎的踐踏。
當然,盾兵與矛兵不是白白犧牲的,當蜂擁而至的鮮卑騎兵將他們斬盡殺絕時,後方已經重新列起了拒馬長矛。殘存的重裝步卒與漢軍后軍趕來的另一隊長矛手,又組成了一道鋼鐵之槍。
先期的重裝步兵地拚死阻擋,使得鮮卑人的衝刺速度開始放緩,而騎兵一旦減速,衝刺的威力就會銳減,更容易被漢軍的拒馬槍所傷,更容易被漢軍的盾牆所阻擋,也更容易為縮於防陣之後的長弓手所射殺!
這時,鮮卑騎兵因為前面與重裝步卒的激戰,早已失去了馬力,速度減緩,而騎兵一旦減速,衝刺的威力就會銳減,更容易被漢軍的拒馬長矛所傷,更容易被漢軍的盾牆所阻擋,也更容易為縮於防陣之後的弓兵所射殺!
這不是草原民族所熟悉、所擅長的騷擾穿插戰,而是漢軍最熟悉、最擅長的正面決戰!兩軍正面交鋒,如果游牧騎兵無法突破漢軍地拒馬陣,那麼等待他們的命運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戰死沙場!
鋪天蓋地般襲來的箭雨,不斷消耗打擊著鮮卑騎兵。一千名精銳弩兵,五千名精銳弓兵
一直在機械般的開弩、放矢;挽弓、放箭,將一波接一波的箭雨矢雨無窮無盡地傾泄在鮮卑騎兵的頭頂上。從開戰到現在,弩兵弓兵們已經記不得開了多少次弩,挽了多少次弓,換裝了多少支矢,射光了多少壺箭,他們此刻渾身只有一個字——累。
身體上的疲勞不斷襲擾他們的腦海,或許只要停下,他們就將倒在地上,支撐他們繼續的,只有頑強地意志,不射完最後一支箭矢,就絕不停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