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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滅蝗

  伏泉望著自己這傻伯父,此時與腐儒有何不同?不過伏完訓話,他必須得受著,伏完乃是他血親長輩,他敢反駁嗎?

  天色漸漸變暗,冷風不時蕭瑟吹過,帶其陣陣破空之聲,前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吵鬧之聲,伏泉望之乃是一座小山。眾人走進山口,便有一隊哨騎前來,其皆束鐵甲,馬匹也是良馬,此應是越騎營騎兵無疑,畢竟鐵甲於漢代實屬寶貴,能連哨騎都裝備的只能是大漢騎兵精銳。


  「爾等何人?天色已晚,前方乃越騎營禁地,速速離去。」未幾,哨騎中有一人大喝道。


  前方帶路的伏完衛士隨即喊道:「屯騎校尉在此,爾等速來接將軍。」


  對面一陣騷亂,接著從中竄出一騎,待向伏完這邊駛來,待見到伏完便行禮道:「趙信見過校尉。」


  伏完言語幾聲,便讓趙信帶路,一隊人馬向山谷內走去。


  別看山谷較小,但山谷內十分寬大,只見一排排土木結構的兵營,有序分佈,無數騎兵來回在兵營空地穿梭。


  現在還未有大戰,但空氣里卻凝固了一陣肅殺之氣,讓人不由顫抖,可見漢軍強盛如斯,蓋因東漢連連征戰,不說漢羌百年戰爭剛剛結束未久,便是鮮卑也時常寇境,越騎營乃大漢騎兵精銳,時常與異族交手,故有此殺氣。


  眾人下馬,隨伏完走至帥帳,便聽伏完謂帳前左右兵卒道:「擂鼓召將,孤有聖諭。」


  兩兵卒道:「諾。」便隨即離去。


  未幾,便聽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震破長空,隱隱帶有肅殺之氣,令人畏懼。接著一陣馬蹄繚亂之聲傳來,不一會兒,便見一排排鐵騎整裝聚于帥帳前,為首幾人,有一人伏泉識得,便是那潘俊。


  潘俊自江東平叛后,伏完上表其功,其因功封為秩比八百石的司馬,統領越騎營騎兵千人,因其與伏泉的關係,很受伏完信任,引為心腹。而王越,則被賜了關內侯一爵,后又被劉宏留於宮中宿衛。


  稍後,伏完謂帳下兵將道:「陛下詔書,令孤率越騎營一部兵馬,於雒陽城外捕殺蝗蟲。」說完,伏完持節與諸兵將查看。


  漢室制度,對於調兵,非常嚴格。西漢時除了皇帝詔書外,還需要有虎符為信,後來調兵信物增加,到了東漢多以持節為主。換而言之,光有詔書,沒有調兵信物,就算是皇帝親臨,普通大頭兵們也不敢動一分一毫。


  這是漢室鐵的紀律,充分保證了,沒有人可以從皇帝那裡盜走兵權。不過兩漢數百年時光,外朝與中朝相鬥,矯詔持節之事時有發生,像是竇武之死便是如此,故今已不像漢室調兵制度制定時的初衷那樣完美。


  「請校尉下令!」伏完以下軍官查驗無誤后皆行禮拜道,雖然他們之中也有人對皇帝要捕殺蝗蟲感到害怕和遲疑,認為蝗蟲乃神靈示警,但畢竟他們效忠的是大漢,是皇帝,是以一番思索很快領命。


  伏完朗聲道:「蝗蟲一事,無需太多人等,潘司馬,汝率本部之兵隨孤前去便可,其餘諸將巡視諸營待命。」


  「諾。」眾將齊齊禮拜道。


  夜幕緩緩降臨,漆黑一片,偶有淡淡的月光灑下,雒陽城外一處蝗蟲頗多的村莊里,潘俊正率領自己手下千餘騎兵,布防村莊四周。


  本來雒陽乃大漢京都,不需如此,然而村民知曉來之漢軍要捕殺蝗蟲時,紛紛阻攔,言此乃蝗神,不宜捕殺,否則必遭天譴。


  為此,潘俊只能下令將村民老弱婦孺羈押一地看管,同時布防,防止極端村民生出異心,不過他倒是多想了。這些村民青年被官軍徵召,其餘老弱婦孺見到官軍明晃晃的刀刃,都是害怕不已,皆不敢鬧事,只能疾聲咒罵,然後跪下向天禱告,祈求神靈護佑。


  遠處的村莊田野邊,越騎營騎兵已經監督民夫將坑挖好,坑旁則就近從民戶中取來雜草之類的易燃之物。


  伏完臉色鐵青站於一旁,蓋因其身旁有一位老者,其鬢髮皆白,此時怒目而視,言語激烈,斥責伏完枉為漢臣。


  其人乃是鄉中三老,西漢高祖劉邦詔曰:舉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帥眾為善,置以為三老,鄉一人。擇鄉三老一人為縣三老,與縣令、丞、尉以事相教,復勿徭戍,以十月賜酒肉,東漢以後又有郡三老,並間置國三老。


  莫看伏完被罵的臉色鐵青,但其敢怒不敢言,蓋因東漢重孝,尊重長輩。這老者乃是三老,年歲大不說,品行也是一等一的,伏完是一個忠於家傳儒學的書獃子,對於孝義看得很重,怎麼敢反駁呢?


  好在捕蝗事宜準備好,伏完一聲令下,只見黑夜的田野之上,火光衝天,點亮了漫天光幕,伴隨著一陣濃郁的煙味,不一會兒,便熏得人口鼻不適,淚水鼻涕紛紛湧現。


  沒過多久,便見一群一群蝗蟲像是著魔了一般向火焰中撲去,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燒焦之聲,未幾,他們便多數化為飛灰。這時,早已等候多時的民夫,在漢軍的監督下,趕快蝗蟲屍體掩埋。


  那鄉中三老見此一幕,登時氣急,雙手又是一陣斥責,大喊道:「此皆乃神蝗,火燒不得,捕殺不得,爾等為之,必遭天譴……」言罷,可能是言語過於激烈,竟然就此昏死過去,倒是讓其身邊的越騎營兵慌亂不已,急忙將其扶住,送入就近屋舍。


  不過,這三老一人於此事已無足輕重,田間的民夫見到蝗蟲真可輕易捕殺,已有不少人為之觸動,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反而越發賣力,不斷把因火燒而散落於地的蝗蟲就地掩埋。人都是自私的,他們知道滅蝗有利於自己今年的收成能保住多少,關乎於自己一家老小能否過活,還會管什麼蝗蟲是蝗神之類的話語?

  伏泉望這一幕,心有所感,不顧空氣里瀰漫的煙霧味,朗聲詠道:「大田多稼,既種既戒,既備乃事。以我覃耜,俶載南畝。播厥百穀,既庭且碩,曾孫是若……」


  未幾,在場眾人無論民夫、騎兵也順勢唱道:「既方既皂,既堅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有渰萋萋,興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獲稚,此有不斂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來方禋祀,以其騂黑,與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其中不乏有人即興就一邊滅蝗蟲,一邊起舞,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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