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兩儀流火
什麼才叫大難不死，這個問題在眾人的內心中迴響了許久，望著修羅的半截屍體，他們無法看清具體的情況，最後的那一道白熾，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剛才我好像看見天空裂開了.……」馬力怔怔神情恍惚地說道。
神樹試煉一共四十名系統者進入，七天後能活著離開的就只剩下五人。古傲風、風沐雨、馬力、步搖、以及白彥。
其餘的屍體也隨著神樹空間的關閉，被一個個地吐了出來。冰冷，發白，而蓋亞騎士團的系統者，由於死了較長的一段時間，此時已經出現了程度不一的腐爛跡象。
「空間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周松央子急忙向前扶起風沐雨與馬力兩人，眉頭擰得像麻花一樣。
卡洛斯也迎像前來問道，雙目寒芒似劍般鋒利。
至於蓋亞的伊夫力則只能站在原地，他所帶過來的孩子們已經全部葬身在神樹空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每次的不周祭典，便是四國間年輕一代系統者的較量，所以他們已經做好準備，即便是各有死傷也能夠接受。但這次，卻只有五人活著出來。
他們在肉痛著，這些可都是好苗子，都是未來的希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十字東征大營在空間里大開殺戒！」風沐雨回答道。
「你！韓后！」松央子聞言大怒，古樸的道袍爆發出一陣激流，吹得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歷屆不周祭典生死自負，你把人帶過來，難道技不如人就要發飆嗎？再說，我十字東征大營的人也全部死在空間當中！」韓后厲聲道，陰沉著臉。
「要是真的技不如人死在裡面，我也心甘情願！可你們居然.……居然派出了玄啟修為的修羅進入空間！」風沐雨說道，這才是十字東征大營可恨的地方，如今三國長老都在，定然不會放過機會。
「你！」聽完風沐雨講述了神樹空間里的真相，不單隻是松央子，卡洛斯與伊夫力也暴怒了。特別是伊夫力，一根有別於他國的長槍已然出現在手中，那是一把正統的西方騎士長槍，外形酷似半開的長傘。
三國長老的劍拔弩張並沒有嚇唬到韓后，反而讓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他好奇問道：「本來還以為修羅出馬，定然會把你們消滅乾淨，想不到你們還可以活著出來。」
像修羅不會在意戰魔的死去，韓后也不會在乎修羅被滅掉，十字東征大營的系統者，多半都是這樣的冷血動物。
「只是我想不明白，就憑你們幾個根本就不可能是修羅的對手。你們究竟是怎麼出來的？」
忽然，韓后眉目一挑，目光落在了白彥身上，見著他站在修羅的屍體旁邊，黑曜傘在沾著滴滴鮮血。
「千葉鎮白彥，我承認之前我們都小看了你，跟我回去希維帝國，本將可以保證黑曜傘以後就歸你。」
古傲風失神地看著白彥，原來希維曾來搶人的流言是真的。而三國長老則是看著白彥手中的黑曜傘，目光中有一種難以明言的熱切，那把可是黑曜傘。想不到希維竟然會用到黑曜傘去招攬一名系統者。
白彥的系統究竟要達到一個怎樣的高度，才值得希維帝國這樣做？
這個問題，就連韓后也不明白，他不明白中年人何為會把黑曜傘交給白彥，只是看見白彥能依靠道啟修為，便戰勝了修羅。他似乎覺得中年人的做法是有道理的，所以他才對白彥發出第三次邀請。
白彥乾咳了幾聲，將涌到胸腔的那口血又咽了回去，此時的他非常難受，玄啟丹所帶來的損害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他還是堅決地回答道：「不要！」
「很好~~很好，那你便和他們一起全死在這裡吧！」韓后登臨九天，天啟修為透體而出，風雲變幻異像頻頻，這已經不是初具天人之資，這是完整的天人姿態。
「別忘了你的對手是我們三個！」卡洛斯等人也當即追到天上去。修為同時爆發，四名天啟系統者林立空中，異像已把這整一片天空都變了樣。看得下方眾人唇乾舌燥，玄啟再強，也只不過是影響了天空，而達到天啟，卻能改變蒼穹。
「這就是天啟嗎？」白彥喃喃自語著，內心深處百般不是滋味。一方面他自然是希望卡洛斯不敵韓后，但另一方面如果卡洛斯真的不敵，蒼蒼和步搖又如何能活著離開。
這是一個無人能解答的問題，也是不周神樹給予白彥的真正試煉。
「你們以三敵一，就不怕傳回到你們國家中的，會被人笑話嗎？」韓后沉聲說道，卻無半點害怕，銳利的眼光保留著一股泰然自若的味道。
「你違反了四國約定，該當誅滅！」松央子呵斥道，寒氣漸盛，將飄蕩的萬物之靈凍成了一把冰霜之劍。
「能把三品的寒冰系統升級為冰霜，松央子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韓后說道。
「少說這些沒用的！拿命來！」松央子身形閃爍，寒氣大作，就連雲層也被凝結成風霜。眨眼之際，藍天上便已結滿了白霜。
韓后的腳步一退再退，而此時卡洛斯與伊夫力也動了，那紅蓮魔龍遵循契約而來，肉翅大張，一聲龍鳴響於天際，口中吞吐著高溫火焰。而長槍則刺出了一道無比筆直的尖芒。
就算韓后的系統再強大，也不能同時面對三國長老的群攻。然而就在下方眾人認為這場戰鬥毫無懸念的時候，空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場大爆炸！
隆隆聲響，火光刺目。
下方白彥幾人被同時衝倒在地，再爬起的時候天空又多出了三人。
白彥緊眯著眼，把目光拉倒了最遠處，忽然雙唇微張，陷入了驚訝當中。他從未見過出來的三人，但他知道那三人是誰。
他們便是修行者。白彥曾多次推測道，以為修行者會在最後登場，殊不知他們早已和十字東征大營勾結，要團滅其餘三國的所有人。
「田老怎麼沒來？」韓后問道，預計聯絡的天啟修行者一共四人，如今只來了三個。
「書信已經交給了田老的弟子，估計是在中途遭到不測。」
「罷了，只少一人不礙事。」韓后皺眉道，以田老的修為是絕無問題的，遭到不測的只可能是他的弟子。
「想不到你們十字東征大營居然還聯絡到了修行者」松央子說道，不周神樹之後修行者大多已經隱世起來，難以尋覓。
「只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韓后說道，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各取所需。
九天之上，形勢隨著三名修行者的加入猛然發生改變，再次交戰，雙方打得難分難解，而此時卡洛斯對上了韓后，松央子和伊夫力也被兩名修行者攔截，至於那紅蓮魔龍也在和一名修行者纏鬥著。
下方的白彥看在眼裡隱隱擔憂著，儘管卡洛斯召喚出紅蓮魔龍，但是那魔龍未必是天啟修行者的對手。一旦被擊殺，騰出手來修行者便會圍攻其餘人。
不出一會兒，紅蓮魔龍發出了一聲極為悲亢的嘶鳴，那修行者不知掌握了何種秘法，引出天火連城，竟然連免疫尋常火焰的魔龍也承受不住那高溫。龍甲碎落，痛苦不堪。
顯然，十字東征大營是有計劃的，分戰之中，正好克制住卡洛斯一方。而紅蓮魔龍便是突破口。
白彥暗暗心驚，要是再發展下去，卡洛斯絕對會被擊殺，他的復仇之路也完成了一半。但是，這真的可以嗎？
他可以什麼都不做，但真的可以嗎？
他日思夜想，不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可真的可以嗎？
卡洛斯、萬古青，兩個導致獵戶村七百餘村民無辜喪命的主事者。
白彥扣心自問，此時的他必須作出選擇，眉頭緊皺，目光一直留意在戰場上。他在苦惱著，在掙扎著，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果斷的人，但在這件事情上，卻是猶豫不定。
「白彥，接下來如果真的出事了，就帶著姐姐趕快逃！」蒼蒼說道，她的萬重瞳能一眼看穿千山萬水，又怎會看不清上面的戰況。卡洛斯幾人身上無疑已經負傷，那條魔龍身軀上更是被燒出一個奇大的口子。
白彥低下頭，看著蒼蒼。只是蒼蒼的注意力還在上方的戰鬥中，沒有發現到他的視線。白彥輾轉來到雲天帝國生活了十餘年，從未把自己看作是這個帝國的子民，自然就沒有所謂的榮耀、敵我之分。
但這裡的人，他已經認識了。既然認識，就會生出感情，或是討厭或是喜歡，白彥當然是不討厭蒼蒼的。
所以值得去保護。
保護蒼蒼，保護步搖，保護他所認識的朋友們。
不知為何，白彥忽然笑了起來。原來作出決定之後，會是這般的輕鬆。蒼蒼此時才發現白彥其實一直在看著自己，她皺起眉頭，此時上空的戰況惡劣，實在不應該高興發笑，但她還是問道：「白痴，你在笑什麼？」
白彥沒有直接回答，目光再次回到上空。手裡已經拿出了小瓷品，倒出了一顆丹藥。
「就讓你多活一下。」白彥說道，隨即把第二枚玄啟丹服下。
啪嗒一聲，玄啟丹被白彥咬碎，很苦，很澀。他緊皺起眉頭，咽下。頓時一股深厚的靈氣從他的身體中蓬髮出來，像是清風，回蕩在不周神樹的無數枝葉之下，非常舒服。
還未等眾人有所反應，他便已經踏著虛空而上，手中黑曜傘與萬物之靈組成了兩儀，一道凌冽的黑芒劍意劃破天空。
兩儀劍歌！
那劍氣向著與紅蓮魔龍戰鬥的修行者奔襲而去，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但那畢竟是天啟修行者，感受到從地面傳來的危險感覺時，馬上喚出火盾擋住劍氣。
紅火黑焰，兩者相互吞噬著，炸響之後，漸漸歸於虛無。
真實世界萬物之靈的濃郁程度可不及不周神樹空間，以至於白彥使用不了兩儀朝天闕，而這劍歌便是他此時最強的攻擊手段。
修行者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自己所施展出來的萬火氣盾可是頂級招數，怎麼會和能黑芒打成平手，而且白彥不過只是玄啟巔峰修為。
「你到底是誰？」
此時的白彥站在紅蓮魔龍的頭顱之上，氣勢凜凜，附著在黑曜傘上的黑氣更是逼人。
「蘭亭門，白彥！」白彥報起自己的名字。
「不過是只有玄啟的喧囂小輩！」修行者冷語道，身後的異像之火直把那半天燒紅，似是黃昏紅霞，實則熱浪滾滾。
災禍之火！
修行者勾動異像，在他的背後即出現了連串的巨大火球，近目觀之，那便是太陽。太陽是萬物生長的根本，但數量一多便是災禍。
火球隕落，於天空上拖出一條灰白的濃煙尾巴。白彥見狀弓著箭步，讓黑曜傘處於半開合的狀態，使其變成了一把騎士長槍。
紅蓮魔龍會意，爆發出一道激昂的龍鳴，奮力拍打著翅膀，朝著火球飛去！
下一刻，這九天之上拉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數不清的巨型火球在天空上接連爆開，那是一條線，一條爆炸線。
線條之內，有一名少年正騎著龍，手提著長槍，竭力怒號著，儘管身上遍布了傷口，血跡斑斑，可少年還是義無反顧地向前沖著，直到畫卷的另一頭！
一朵紅花綻放，盛開在修行者的胸膛上，高溫之中，那紅花便蒸發成了霧氣，紅煙繚繞，腥味淡淡。
修行者心中一急，血氣上涌，紅了臉色。修為每高一等，便是天地。而此時身為天啟的他竟然會被一個小小的玄啟傷到，自然羞怒萬分。
他在手裡凝聚出一個氣團，那氣團如火般燃燒著。下一刻，白彥露出幾許苦笑，眼睛眨也不眨。
回蕩在天邊的萬物之靈被徹底引燃，整個空間都沐浴在火海當中。
「萬火之氣！」白彥揮動著黑曜傘，暗道著自己的運氣原來還沒有花光。
上蒼對他極其的眷顧。
想不到這天啟修行者會藏有萬火修鍊氣的根基。
「你的死期到了！」白彥神情堅定道，丹田之內道音綿綿，兩儀功法被運行到了極致。以萬物之靈的基礎，再借萬火之勢！
剎那間火海蕩然一空，溫度驟降，兩極翻轉之下竟是頗為寒冷。雲層遇冷，降起陣陣暴雨。
修行者用著匪夷所思的神情看著白彥，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用萬火之氣演化出來的焚天之火怎麼會失效。
白彥自然不會解釋，黑曜傘中萬火大作，吞吐的火舌燒得空間模糊。
兩儀流火！
一聲清冽的鳴叫，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裡。在白彥的劍鋒之前，有火鳳展翅高飛，長鳴驚絕，烈火成金，聖潔非凡。那鳳羽便是流火，由萬物之靈與萬火之氣組成的流火。
修行者見狀轉身狂逃，但又怎麼會快過火鳳的速度。又是長鳴，火鳳怒了，要焚盡前方的一切，包括那名修行者！
一雙鳳翼包裹著那修行者的身體，流火迅速燃燒著，把那修行者燒成了焦炭。
此時，白彥俯衝而下，把那萬火之氣裝在虛花所給予的容器當中。按照虛花之前的交代，必須要把這些修鍊氣的根基吞噬后才能自由使用。所以他也不急，眸光再看韓后。而紅蓮魔龍早在消滅掉修行者的時候就重新趕到卡洛斯的身邊，與他前後夾擊。
「韓后，這趟渾水恕老夫不再奉陪！」一名修行者說道，見勢頭不對馬上遠遁千里。
「你！」韓后氣急敗壞道，右肩被紅蓮魔龍咬碎，血肉模糊。
而另一頭，伴隨著一聲慘叫，最後一名修行者不慎被伊夫力用長槍刺穿了胸膛，從高空墜落，摔成肉泥。
不等白彥，韓后在四面夾擊之下，當場飲恨！
最後，紅蓮魔龍沒入雲端，它的傷勢也頗為慘烈，暫時不能再出現。而空中的四人也緩緩落下。
伊夫力拱手告辭，騎士團十名系統者全死在試煉之中，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回去處理。而松央子的情況也差不多，帶著風沐雨與馬力離開。
不多時，不周神樹下便只剩下蘭亭門。
「白痴，想不到你這麼厲害！」蒼蒼用小拳頭捶了白彥一下，步搖也調息得差不多，開啟修鍊狀態后，本也想走向白彥。可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膩了過去，便不再向前。
在她的感知中，白彥所散發出來的一股令人安心的靈氣，如四月春風，好生親近。她微微一笑，可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十息之後，白彥痛苦地跪倒在地，臉色難看。
「怎麼了！」步搖心切道，再也忍不住走了上去。
此時，第二枚玄啟丹藥效結束，再加上前一顆的副作用，讓白彥的身體像被活生生撕開一樣。心神不穩之際，那口壓抑在胸口的鮮血一噴而出。
見著卡洛斯同樣傷得不輕，白彥的意識還是清醒的，第一枚玄啟丹為了救人，第二枚玄啟丹為了大局。這第三枚玄啟丹…………
他從納戒中拿出小瓷瓶，顫抖著手倒出了最後一枚玄啟丹。
這第三枚玄啟丹，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