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紅樓
夜晚的京城比任何城池都要明亮,不說天下之主住的地方,就是那些高門大戶也是燈火通明,月光照射在大地,柔和而清冷,米靈萱站立在高高的屋脊上,一陣風吹過揚起她的白色披風,露出裡面粉色的衣衫,背著手眺望遠方,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突然凌空一躍,消失在月色里。
不緊不慢的穿梭在屋脊之上,來到一處非常平常的大宅子,沒有什麼雕樑畫棟,普通的放眼整個京城都找不到,可是這裡的防衛絕對可以跟皇宮大內相媲美,各個角落涌動著氣息,誰能想到這裡是全江湖赫赫有名殺手組織,紅樓的總堂口呢,果然大隱隱於市啊。
伸手一翻手中出現一隻玉笛,幾個起落來到宅子的最高處,輕輕放在嘴邊,一曲悱惻纏綿的《春江花月夜》響起,宅子里一下子竄出十幾個人來,團團的把她圍在中間,米靈萱依舊不為所動淡定從容的繼續的曲調,彷彿周圍只有她一個,那些黑衣人都是擺設,不足掛齒一般。
「姑娘深夜到訪,不知道有何指教?」
「嗯,沒什麼指教,就是飯後消食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
「姑娘覺得老夫信嗎?」
「嗯?不信?無所謂啊,事實就是如此,信不信的姑娘我也不是很在意。」
「姑娘這是專門來找茬的啊。」
「找茬?你們這裡有美女嗎?有金山銀山嗎?可有什麼值得本姑娘屈尊降貴來找茬的?」
「姑娘既然這麼說,老夫就不得不懷疑你的目的,紅樓成立近百年,屹立不倒總歸還有些拿得出手的玩意的。」
「也是,上次無聊的時候來過,看你房中的軟劍不錯,借來玩了幾天,不過說真的,你那個寶貝還真不咋地,要不要給你介紹一位鑄造大師,從新回回爐啊,堂堂的紅樓總管,怎麼說也是代表著整個紅樓的,莫非是你家主人不捨得出銀子?要不要姑娘我教你一招,怎麼積攢私房錢啊。」
「你…你就是拿走我清風劍的人,好啊,今兒竟然還有膽子上門來,決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好說好說,不要那麼動怒嘛,年紀大了,保養很重要的。」
中年人臉色鐵青,長袖一揮,那些圍著她的黑衣人迅速做出反應,長劍在月光下散發著冷光,米靈萱十分愉快的躲來躲去,那些人的招式都沒有近身,中年人看到這個樣子,更加惱怒,她那麼弔兒郎當的樣子,是絲毫不把紅樓放在眼裡啦。
米靈萱見到中年人臉色更加難看,她決定做人留有一份餘地,要是把他氣死自己心裡也不會多舒坦的,算了算了,日行一善吧,虛晃一下跳出戰鬥圈子,來到紅樓的庭院中,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舒坦的還伸了伸懶腰,讓一干殺手無語的瞪著她,莫非這裡是她的地盤,我們是外人?
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適應,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香茶,還沒有端起來,眼前一晃,本來空蕩的主位上已經坐著一位年輕人,眼神冷漠的看著她,中年人來到年輕人面前躬身施禮,叫了一聲樓主,眼睛狠狠的看了看氣定神閑的米靈萱,回到他的身後站立好,一副我家大人回來撐腰,你這個死小孩給我等著的架勢。
年輕人並不說話,就這麼一直瞪視著,渾身散發出一股子冷凝之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涼了幾分,米靈萱絲毫不在意,師傅說了,即使刀架在脖子上,該享受的還要享受,打鬥是需要體力的,她深以為然,很徹底的照著執行。
嗯,紅樓的茶還是可以的,不是守財奴,也是捨得花錢享受的主,她就說嘛,殺手報酬足又是拿命換,活著不享受難道那些金銀珠寶還會跟著去陰曹地府嗎?
「你不要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我,姑娘我年齡還小呢,膽子也小,回去會做噩夢的。」
「姑娘這是非要與我紅樓為敵嗎?」
「哎呀,誰要跟你們這幫子殺手為敵啊,姑娘還沒有活夠呢,你的那個總管真小氣,不過是借了他的軟劍把玩了一下,後來不是還回來了嗎?人一大把年紀沒想到心眼這麼小,你不會心眼更小的吧,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屬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不知姑娘來此何意?明人不打暗語,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這樣啊,如果本姑娘說,就是無聊來走動走動,你會不會讓他們殺了我吧。」
「你說呢?」
「要本姑娘說,你還是算了吧,殺人是需要錢的,沒有人雇傭你殺我,這就是浪費人力物力,賠本的買賣你會做嗎?」
「看心情?」
「唉!可惜,可惜啊。」
紅樓樓主並沒有什麼興趣探求可惜什麼,拿起茶杯,眼神淡淡的,米靈萱心裡大拇指,果然是殺手中的精英啊,能在眾多殺手中脫穎而出坐上紅樓樓主的位置,武力值,智慧定力都是上上之選,看樣子今晚的事情不好了結啊,嘿嘿,有意思,有意思啊,那就消磨點光陰陪著玩玩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主位上的年輕男子靜靜的等待著米靈萱意圖,他不缺的就是耐性,曾經作為金牌殺手的他更是個中楚翹,這是一場拉鋸戰,誰先漏出底線誰就是輸家,這跟兩個絕世高手面對面廝殺一樣,誰的心靜誰就是勝利者,兩人不著急,可是那位中年人卻有些著急,想要走上前去質問那位小姑娘,年輕人伸了伸手,他的腳步戛然而止。
他的汗滴從額頭上流下來,他有些急躁了,都要忘記自己的主子是多麼冷酷無情的人,對於違反他意思的屬下毫不手軟的處置掉,哪裡能念一點舊情,都不敢伸手擦自己臉上的汗珠子,戰戰兢兢的退回到應該的位置,拿出所有的定力壓下蠢蠢欲動的雙手。
就這麼僵持了一刻鐘的時間,米靈萱有些困意,哎呀呀,本郡主休息的時辰到了,不想在這裡坐著,放下把玩的茶杯,站起身來,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正準備回家休息,至於來這裡的目的,她可是一點都不著急,反正當事人都那麼多年沒有見面了,晚上那麼一陣陣也不是什麼大事。
「本來想給樓主談談六年前的事情,不過姑娘我今兒心情不舒坦,以後再說吧,告辭了。」
「慢著,你知道她的下落?」
「什麼?沒聽清楚,走了,走了。」
年輕人哪裡肯讓她說一半留一半,站起來一個縱身攔住她的去路,氣勢依舊波瀾無情,米靈萱癟癟嘴,真以為這樣就讓我屈服了嗎?哼!本姑娘能來就能走,這個地方在別人眼裡也許是龍潭虎穴,可是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無聊時候玩耍的地方。
「說清楚就放你離去,不然就在這裡做客幾日吧。」
「哎呀,好大的口氣,武林上下都算上,還沒有什麼地方是本姑娘走不掉的,風崖,你是不是做殺手頭子太久了,忘記什麼了?」
「在下只想知道她在哪裡?」
「哦,那本姑娘為什麼要告訴你,是你長的英俊瀟洒呢,還是權勢滔天呢,看你這個冷冰冰的樣子就不討喜,不但你心眼不大,本姑娘的心眼也不見得有多寬。」
紅樓樓主並不跟她廢話,鬼魅一般的欺身上去,準備一舉將她拿下,有的是法子讓她告訴自己想要知道的,沒想到米靈萱像一隻滑溜的泥鰍,根本沾不上邊,你東邊攻擊她躲西邊,你西邊上來,她再躲東邊,幾個回合下來都沒有摸到她的衣角,心裡暗自讚歎,江湖上什麼時候多了那麼一位輕功這麼超絕的小姑娘。
紅樓本來有自己的一套消息來源,這個時候他有些懷疑那些屬下的打探能力,小姑娘的武功套路他也沒有見過,精妙絕倫的步伐,左躲右閃的十分的靈巧,試過之後就知道自己對她無可奈何,只得停下來對著小姑娘好聲好氣的說:
「姑娘既然能來這一趟,說明想要告知在下實情,剛才是在下魯莽,請見諒。」
「這還差不多,這做人呢,有時候不要那麼硬氣,以柔克剛才是正道啊,知道她在哪裡,你該當如何?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
「在下會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婚姻一途還是作罷,殺手每日刀刃上行走,沒有資格享受天倫之樂。」
「嘖嘖,你還真是死腦筋啊,又不是天天去殺人,長夜漫漫還是有個知心知疼的人相伴才圓滿,這人生短短几十年,誰也不知道將來如何,不如好好享受今兒,別管什麼以後的事情,豈不快哉。」
「你我不同,所走的路也不同,想法更是不同。」
「哼!說的那麼冠冕堂皇,還不是不願意負責,你放心吧,她衣食無憂不需要你錦上添花,既然一開始就不願意給她將來,又何必毀她清白,告辭。」
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中,讓剛剛有一點失魂的風崖措手不及,他回過神來急忙追出去,外面除了寂靜的深宅大院,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好俊的輕功,恐怕比俠盜一枝梅還要高出幾分吧,唉!心心念念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消息,竟然就這麼白白錯過,實在是懊惱。
回到大廳他沒有什麼精神的揮揮手,手下的那些人麻利的消失,只留下空蕩蕩的房間,如同他空蕩蕩的胸腔一般,寂寞就這麼無聲無息的侵入到腦海里,一幕幕的畫面迫不及待的閃出來,那是一個笑容明媚的女孩,養傷的日子在這六年裡不斷的重複。
尤其最後的一夜抵死纏綿,那樣的景象怎麼都無法忘懷,讓他清晨的時候落荒而逃,因為他作為一個金牌殺手竟然想要平淡的生活,想要放棄腥風血雨,歸隱田園,就跟那個把自己的身體給自己的女孩,從小到大要不是練劍,要不就殺人,溫情脈脈什麼的從來不在自己的考慮之中,想著自己也許就這樣過一生,年老體衰的時候死在別人的劍下,也許這就是他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