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表妹
「三小姐好雅興，能隨意出門遊玩，本小姐就沒有那份福氣，教養嬤嬤管教甚嚴，京城的十里桃林還是聽哥哥們敘述才得知，哎呀，花小姐這一身新衣做工真精緻，這揚州城真不愧是繁華富庶之地。」
李家三小姐臉色一白，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都怪表姐哭哭啼啼讓自己亂了分寸，竟然穿著去年的舊衣貿然出門，要是讓嫡母知道了，還以為她故意打臉呢，自從母親降為姨娘，日子本來就有些難過，那些府中往日巴結的人，都乾淨利索的跟她們母女劃分界限。
父親又把目光轉移到更加美貌年輕的姨娘身上，她有好幾年都沒有在姨娘屋子裡見到父親，往日里姨娘得寵的時候飛揚跋扈，依仗著老太太，父親的疼愛得罪不少人，現在落入塵埃那些人明裡暗裡讓姨娘跟她吃了不少的虧，又不能聲張只得把萬分委屈咽下來。
嫡母尉氏出身高貴，即使姨娘最得寵的時候，也只是淡淡的不予理睬，落井下石這種事她並不屑做，都是那些姨娘通房丫頭管事婆子刁難一二，她的大哥因為外室子不能進入官場，整日里煩悶飲酒作樂，二十歲的年紀還沒有定親，中了舉人又能怎樣，那些同窗都不願意跟他交往，看著他孤孤單單的樣子，姨娘後悔的整日以淚洗面。
姨娘當初得寵的時候，怕嫡母拿捏她孩子們的婚事，向父親吹枕頭風剝奪了嫡母說親的權利，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即使姨娘苦苦哀求嫡母也無動於衷，大姐，二姐夫家都不錯，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可是都是些官職不高的小康之家，同樣都是庶女她的境況令人堪憂。
唉！她又能怎麼樣，父親整日里忙忙碌碌的等閑見不到面，眼看著她都要十七歲，在不說親的話就要成為繼室或者妾室，她不想走姨娘的路子，做人家妾室的苦楚她不想繼承，大哥鬱郁不得志，三哥整日里渾渾噩噩，逗鳥遛狗十足的紈絝，都是因為沒有好出身。
「妹妹說笑了，姐姐這一身新衣不過是尋常樣式，比不上京城的大氣。」
「你算哪門子姐姐，少在自己臉上貼金，本小姐乃是堂堂的侯府千金，家族一直忠於聖上，豈是你罪臣之女能親近的，別忘了，你姓花，不姓李，哼，哭哭啼啼給誰看，晦氣，婉兒，我們走。」
米夫人一行人慢悠悠的走出來，花心蕊，李三小姐見到從櫻花林深處走出來的這群人，僕婦衣物頭飾華麗，氣度不凡，可惜走在前頭的兩人都帶著長長的幃帽，遮擋的嚴嚴實實，只看到一小節裙角，兩人上前問安，想著也不知道是哪家夫人，留個好印象總是無害的。
「兩位小姑娘不必多禮，請起。」
花心蕊，李三小姐聽到米夫人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她，想要透過遮擋容貌的綃看清楚這位夫人的樣子，米夫人淡淡的笑了笑，金嬤嬤怕她勞累，拿過來幾個綉著蓮花的軟墊子，放在草亭的石凳子上，輕輕的扶著米夫人坐下來。
「快坐吧，小姑娘家要注意保養，春日雖然有些暖意，但女孩兒家比較嬌嫩，多多注意點才是，你們是哪家的小姐，怎麼教養嬤嬤沒有跟隨左右，這裡有些荒涼，多帶一些人安全些。」
「啟稟夫人，我們是揚州知府的家眷，我叫李明蘭，庶出三小姐，這位是姑表姐花心蕊，多謝夫人的提醒，明蘭感激不盡。」
「揚州這個地方真是人傑地靈，隨便一個女孩子都是這麼水靈靈，我們是京城人士，來華容寺燒香拜佛，來，遇到就是緣分，這對步搖拿著玩吧。」
兩人以前對首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認知，自從李夫人的侄女侯府千金來府中暫住，見識了她琳琅滿目的朱釵步搖，多了幾分瞭然，這位夫人拿出的步搖，粉嘟嘟的冰種翡翠牡丹花，工匠技藝高超，裡面的花蕊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頂端露出一根枝葉，上面趴著一隻栩栩如生蟬，屁股後頭吊著一串圓潤的珍珠，十分傳神的表述出產卵的樣子。
「夫人，這太貴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無礙的，小姑娘家家的就應該打扮漂漂亮亮的，這樣才會賞心悅目，得到好姻緣的。」
「長者賜不敢辭，明蘭多謝夫人。」
「這才是好孩子，天色不早，老身告辭了。」
「恭送夫人。」
米夫人帶著米靈萱離開草亭，留下花心蕊，李明蘭獃獃的看著她們的身影，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一陣風吹過，揚起漫天飛舞的雪白花瓣，李明蘭才重新坐回凳子上，痴痴迷迷的看著天空，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多年前，她還是孩童的時候，父親帶著母親來這裡上香，一起賞花的樣子，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表姐，我們回去吧，二哥不知道哪裡去了，找不到的，你就不要費心思了，嫡母不會讓你做她媳婦兒的。」
「可是，我家裡都下大獄了，要不是舅舅贖我回來，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以往繼母雖然不待見我，但並沒有短缺我衣食住行，父親犯錯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想嫁入尋常百姓家，嫁個表哥是最好的結局。」
「表姐，你醒醒吧，不可能的，就算是祖母也不能做主二哥的婚事，如果你私下裡做出有違閨訓的事情來，連累了李府上下，父親不會再理會你的，到時候你連嫁入平常百姓家都是奢望，話不多說了，表姐，如果你想要繼續在這裡等待，請隨意，我要回去了。」
「表妹，你不能不管我，要不是我，你上次差點掉入池塘里，你不能這麼忘恩負義啊。」
「表姐，我忘恩負義？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再天衣無縫的事情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表姐既然喜歡這裡的櫻花林，小妹就不奉陪了，王媽媽，我們下山回程吧，以後跟表小姐平常相待即可，告辭了。」
說完也不看花心蕊難看的臉色，轉身快速離去，草亭里一下子只剩下三個人，粗實的老媽子，稚嫩的小丫鬟，一臉便秘的花心蕊，她的手緊緊的攥著手絹，幾乎要把它撕成粉碎，四周美麗的風景在她眼裡蕩然無存，只剩下心裡排泄不掉的屈辱，忍了又忍這才轉身走出櫻花林。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唉！大師傅，在下準備過幾日跟隨表妹上京城遊學，有這樣處心積慮的禍根在身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避免祖母，娘親難做，還是在下退一步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有一顆孝順的心，會有福報的，去京城也好，揚州再繁華也不如京都，多認識一些世家子對你將來的仕途也有幫助。」
「多謝大師傅指點迷經，耽誤大師傅這麼久的光陰，在下實在是愧疚。」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渡有緣人，施主不用客氣。」
回到大殿李明朗跟知客僧告辭，帶著在偏殿等候他的三位妹妹下山，騎在高頭大馬上，他心裡琢磨著怎麼去說服自己的母親，自小母親把兄弟三人保護的滴水不漏，但是該知道的並不隱瞞，尤其他還是母親的長子，將來的依靠，不能太單純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唉！實話實說吧，讀書破萬卷總是有些欠缺，不如離開揚州城到處走走，見識一下風土人情，人文地理，反正他剛十八歲年紀還小，並不需要著急的進入官場，至於婚姻他說什麼都不會娶花表妹，那個迎風顫抖的小白花，要先跟父親說一聲，分析一下利弊，防止祖母從中作梗。
「哎呀，這不是李兄嗎？怎麼無精打採的，可是遇到什麼事情？」
「啊，趙兄，幸會幸會，你這是去哪裡呢，這麼喜氣洋洋的，莫非有什麼天大的好事？」
「哦，剛從十里長亭送別京城來客，在下得到一個去國子監的名額，明日設宴款待同窗好友，後日就要啟程離開。」
「呵呵，那在下先恭喜趙兄，得償所願。」
「嗯，李兄客氣，在下三年前來揚州城松鶴學院學習，進步飛快，家父看過所做文章之後，才下定決心求得國子監的名額，在下十分感激各位夫子孜孜不倦的教誨。」
「松鶴學院是大雍朝赫赫有名的學府，慕名前來的學子很多，你我能成為同窗也是天大的緣分啊，以後去京都還請趙兄多多關照一二啊。」
「哈哈，這有何難，你有女眷同行，在下先行告辭，向夫子們辭行去，李兄見諒啊。」
「趙兄客氣，請！」
趙炳年策馬離開，李明朗看著飛馳的背影，心裡沒來由的羨慕不已，他的天資還不如自己，竟然就能進入最高學府，國子監學習，那是全天下學子們都嚮往的山峰，可惜自己父親品級不夠得不到入學名額，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馬屁股，車把式也繼續趕車前行。
趙炳年是京城丞相的幼孫，在京城整日逗貓遛狗十分不安分，這才送到揚州城松鶴學院，剛開始還有些桀驁不馴，讓山長教訓了幾次之後，乖巧了許多，再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欺負同窗，他跟趙炳年不過就是普通的交情，以往從來沒有羨慕過他人，今日他竟然產生了羨慕嫉妒，非君子所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