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
江南郊外十里桃花林再次盛開的時候,引來了絡繹不絕的賞玩者,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帶著一群丫鬟僕婦,圍起來的布幔,遮擋著窺探的遊人,外面虎視眈眈的家丁,一點不放過不懷好意的遊人,哪怕沒有走近,多看兩眼就會招惹來瞪視的目光。
遠遠走來的遊人都特意避開此處,大家都是來踏青遊玩的,尋找開心來的,也沒有幾個人去故意找不痛快,誰知道裡面是哪家權貴的女眷,衝撞了對自己可沒有什麼好處的,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反正地方也夠大,風景漂亮之地也很多,沒有必要招惹是非。
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戴著長長的帷帽,垂到腰際,看不清楚任何春光,外面罩著一件精美的披風,把還有些涼的風嚴嚴實實的遮擋在外面,頂級的綉制手藝,識貨的人知道價值不菲,普通人也就看到比她們穿的漂亮些,料子貴一些而已。
後面跟著四五個身材婀娜的丫鬟,都是帷帽遮面,不過並沒有那麼長,只剛剛遮掩住脖頸,手裡提著華美的食盒,肩膀上扛著花布包裹,腳步輕盈,向著僻靜優美之處走去,在不缺乏世家貴族踏青的行列里,到處都是出來放鬆一身鮮亮衣飾的貴族千金,這一行人根本引不起其他遊人的關注。
幾人來到一塊草木茂盛之處,正好遮擋了別人的目光,幾個丫鬟麻利的攤開厚實的油氈布,從包裹里拿出幾個紫色的墊子,摺疊的小矮桌,很快擺滿了東西,看樣子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動作輕音流暢,每人都默不作聲干著活。
帷帽女子並沒有停下來腳步,而是向密林深處走去,後面的兩個丫鬟不緊不慢的跟隨,不遠不近的,既不引起主人的反感又能隨時掌握主人的動向,這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調教出來的,進退有度,很有規矩,絲毫不會做出失禮的事情來。
米靈萱一臉愜意的漫步在盛開的花林中,濃郁的桃花香,讓主僕三人身上都沾染上不少,隨時能越到擋路的桃花枝,晶瑩細白的手,輕輕撥開穿過去,遠遠看到桃林深處的涼亭,也傳過來嬉笑聲,她腳步一頓,不欲過去打擾,誰知道裡面是什麼人,自己的身份還是不要讓人識破,那些繁文縟節實在是讓人厭煩。
轉身向另一邊而去,看到一處絕美的枝條,上面有幾朵怒放的,有幾朵半開的,還有幾個胖嘟嘟的花蕾,她折下來拿在手裡,向剛才丫鬟鋪好的地方走去,帷帽遮擋了快樂的笑容,滿眼的精靈古怪,難得看到這麼美麗的風景,卸下來往日的端莊,卸下淡薄的心性,就剩下一位單純快樂的少女。
白杏心靈手巧把簡單的野餐地方,整理的賞心悅目的,白梨拿著一個水囊,去不遠處的溪水邊,把水囊里灌滿清澈的溪水,輕盈的身姿,彷彿手裡拿著就是繡花針,絲毫不受影響,如果是武林中人可能會大讚,好功夫。
剛打理好一切,米靈萱領著白桃,白梅,,從桃花深處走過來,優雅淡定的坐在紫色的墊子上,嫩白的手端起溫度適合的花茶,輕輕啜飲一口,又放回小矮桌上,白蘭把話本遞給她,靜謐而溫馨,周圍縈繞的桃花香氣,把還有些涼的空氣襯托著格外的沁人心脾。
半個時辰之後,米靈萱把書遞給白蘭,扶著白桃的手站起來,出來有一陣了,耽擱久了母親會擔心的,父親的孝期剛剛過,自己還是多陪陪母親吧,白梅整理著她有些凌亂的衣裙,白梨,白杏兩人收拾著草地上的物件,很快麻利的打包,白蘭給米靈萱戴上帷帽,整理了一下不妥當的地方,然後安靜的站在身後。
包袱又重新背著丫鬟的後背,一群人裊裊婷婷而去,遠遠看去,好一幅引人入勝的仕女踏青圖,引得踏青來的人頻頻注目,大家都在心裡讚歎世家之風,這排場可不是平常人家能擁有的,江南處處都是富貴中人,像今天這樣的場面也不多見啊。
「公子,你看,那是誰家的家眷啊,走起來步伐真好看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書童打扮人身邊站著一個玉色錦袍的男人,他在欣賞遠處的桃花林,並沒注意到那群婀娜多姿的身影,見書童這麼一說,也就轉頭看去,心裡暗自讚歎,雖然影影綽綽的,彷彿仙女踏雲一般,如夢如幻的,嘴裡忍不住唱吟出來:
「十里桃花塢,仙衣影飄搖,回眸春失色,夢回暗惆悵。」
書童迷迷糊糊的,並不明白公子說的什麼意思,但並不妨礙他欣賞仙姿美景,反正自己不過是一個下人,好好伺候自己的主子,攢點體己錢,娶回一房媳婦過日子就行,那些風花雪月不是他一個書童應該肖想的事,本分做事,老實做人能在府里活的久一點。
七寶玲瓏香車慢慢的停在一座大宅子跟前,威武的石獅子,莊嚴肅穆的暗紅色大門,兩個俏麗的丫鬟跳下來,白梅伸手把車帘子打起來,一隻嫩白玉的手伸出來,白蘭連忙把手臂搭上去,米靈萱利索的帶著幾人走進府門,管家迎上來。
「恭請小姐回府,福嬤嬤剛剛還在府門口張望呢,想必是夫人挂念小姐呢。」
米靈萱微微一笑,看著面前中年人,當年父親的書童如今也已經兩鬢斑白了,歲月催人老啊,如果父親還活著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不知道該怎麼傷心呢,淡淡的開口對著管家說:
「劉管家,辛苦了。」
管家施禮退讓,她腳步沒有停歇,向主院走去,這處宅子處處精緻,處處風景,看著都讓人心曠神怡,還沒有走到院門口,果然見準備再出來的福嬤嬤,見到走過來的一群人,她眼睛一亮,轉身又進入了主院,米靈萱知道她是向母親報告消息呢,並不責怪她的失禮之處。
外面的僕婦把門帘打起來,她隨身進入,屋子裡一股淡淡的玉蘭香撲鼻而來,這是父親最愛的香,唉,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母親一直鬱鬱寡歡,居住在這風景如畫的江南,還是不能化解她的愁悶,一直纏綿在床上,讓她擔心不已。
感情太好也是一種傷痛啊,父親母親感情一直很好,鶼鰈情深,多少年猶如新婚一般,讓很多人都異常羨慕,當今天子,手握兵權的王爺都對母親呵護備至,看到妹妹能這麼幸福,心裡對駙馬可是很感激的,那種幸福並不是身居高位的兩人能給予的。
可惜早年因為家道中落,少年吃苦過甚,傷及了根本,成親數年膝下只有一女,還體弱多病,無奈何讓她拜精絕老人為師,學習琴棋書畫醫毒武功,希望能保護自己的女兒健康成長,這也是當今天子,當朝王爺的心愿,好吃好玩好藥材沒有少往駙馬府里運送,只不過希望妹妹唯一的女兒能長命百歲。
怎奈造化弄人,雖然駙馬爺多年被精養著,身體到底因為底子太差,在米靈萱九歲的時候,駙馬爺死不瞑目的撇下愛妻幼女,撒手人寰,中年喪夫的米夫人整整病了一年,要不是看著獨生愛女年紀還小,不忍她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強自支撐著那股子精氣神,早就跟隨駙馬爺而去了。
轉眼三年了,看著12歲的女兒越長越發像她外祖母,心裡一陣唏噓,她本是當朝的嫡長公主,當年皇後生育三子兩女,皇廷本就是天下最黑暗的地方,千方防備,萬般算計,還是夭折了一子兩女,帝后傷心欲絕,雖然處置了那些作亂的人,可是還是惹得皇后大病一場。
五年之後意外有了身孕,帝后欣喜若狂,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是個漂亮的小公主,含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真真正正千嬌萬寵的長到八歲,帝后希望她能代替另外兩個夭折的嫡公主健康的長大,榮華富貴的過一生。
帝后先後駕崩,長兄即位,對於這個年紀小他很多的小妹,那也是疼在心坎里,超過他自己的任何子女,兩位兄長怕別人知道她的存在有危險,為此做了很多防範,也很少讓她露面,分封給她最富饒的土地,讓欽天監算出最適合的封號。
只想讓她平安健康的長大,所以別說皇宮裡,就是天下也只是知道康平嫡長公主,而極少有人見過,她並不住在皇宮裡,被兩位兄長安排在京郊戒備森嚴的別院里,為了她當今天子把方圓幾百里都圈成禁區,把當地的百姓遠遠的移走,這股子疼愛可是實打實的。
在迎接三皇兄平叛歸來路上,遇到了米靈萱的父親,當時正在跨馬遊街的新科探花,康平公主一眼就看上他,可是心裡也不願意用皇權壓迫他,私下彼此知音相稱,本來想著就這麼過一生,誰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向兄長求娶,寧願放棄仕途也要做駙馬。
成親之後,琴瑟和諧,恩愛異常,成親十年才得一女,誰知道天妒紅顏,駙馬爺不到四十歲就離開了人世,孤零零的留下康平嫡長公主獨自哀鳴,執意帶著駙馬爺的骨灰回到他的老家生活,遠離了京城的繁榮,遠離了滔天的權勢,兩位兄長的呵護,一待就是三年。
康平嫡長公主斜斜的倚靠在踏床上,兩個宮女拿著小錘輕輕的敲著,福嬤嬤,平嬤嬤,玉嬤嬤,金嬤嬤在一旁輕聲細語的逗弄著康平嫡長公主,希望她能開懷起來,走出駙馬爺離世的陰影,三年守孝就要結束了,當今天子,當朝戰神王爺來信頻頻催問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