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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花開兩地緣自分

  “公主走的這樣急,怕是為了君墨宸吧?”清起慢悠悠地這樣說了一句,我腳下一頓停在原地,想要繼續前行,腳下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半晌又返身回來,站在他麵前,“你老實告訴我,嚴奕將這樣多的兵士百姓屯集在這裏要做什麽。”


  清起直視我的眼睛片刻,忽然笑起來答非所問道,“公主可知我是誰嗎?”


  我愣了一愣,細細地看他半晌,眉眼間是有些熟悉,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他便笑著提醒道,“君墨宸攻入皇都時……”


  “竟然是你。”我一下子想起來,亡國那日,我四處尋找嚴奕

  他便是那個踉踉蹌蹌為我指路的兵士。


  他又道,“公主可知那日我為什麽要丟下將軍獨自出去嗎?”


  我輕搖搖頭。


  “便是為了這些百姓還有……淩國最後的兵力,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將軍用性命救下來的,難道公主當真要棄眾多百姓於不顧,視將軍的心血於不顧而一心要改姓宸了嗎?”


  他最後那句話重重,仿佛是一字一句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眼中忽然便是澀澀的,原來那日,他拚死護住的不單單是我,還有幸存的淩國百姓和淩國最後的兵力,他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心懷天下。


  “我們姓淩,而君墨宸姓宸,他不會容得下我們,他現在不動我們隻是因為才攻下都城元氣大傷,需要休養生息,可是一旦他緩過神來,公主以為他會放過我們嗎?”


  他會放過我們嗎?仿佛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愣怔住了,隻聽得清起的聲音不斷地在耳邊響起。


  “公主萬不可意氣用事,如今淩國遭受滅頂之災,我們已然賭不起了,就請公主暫且放下兒女私情,將淩國數千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末將代將軍,百姓們謝過公主了。”


  說罷,清起便用力地重重跪在地上,恭敬地向我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頓時心裏亂麻似的堵成一團,陣陣慌亂,幾欲要站立不住昏厥過去。


  “傾顏。”嚴奕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我轉過頭去便見得他站在垂柳之下,一樹明明滅滅的枝影倒映在他身上,斑駁搖曳,幾乎要融入那片綠色之中。


  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目光淩厲地掃過清起,我慌慌張張地看向他,仿佛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嚴奕大步走過來拉起我便要離開,清起的聲音著急起來,“將軍……”


  “閉嘴。”嚴奕的聲音裏有著毫不掩飾的怒氣,清起隻好閉口不言。


  我任由嚴奕拉著我離開,他似乎比我還要慌亂,步子都是搖晃的,直到我越來越跟不上他的步子,他才猛一回頭,“你怎麽哭了?”


  我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已是滿臉的淚了,臉上濡濕一片,也不知為何會這樣傷心,仿佛心都攪成了一團。


  “你不必管他說了什麽,這樣重的東西我來背著就好。”嚴奕垂頭看著我,麵色隱在一片明亮的樹影裏,晦暗不明。


  “可是,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除非我死了,終究是逃不開的。”我輕輕地閉上眼睛,問嚴奕,“這樣大費周折,你想做什麽?”


  半晌,隻聽得一個鄭重其事的聲音響在耳畔,腦中仿佛劃過一道閃電,劈開了黑暗的夜空,“複興淩國。”


  雖然心中早已知道,但從來都不願承認,若是複興淩國其中又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尚不可知,那樣慘絕人寰屍橫遍野的悲劇又要重來一次了。


  胸中翻騰起一股酸意,我強忍著才壓了下去沒有吐出來。


  隻聽得嚴奕又道,“我們這樣多的人在此苟且偷生,君墨宸又如何會不知,隻是如今朝綱未穩,他不會輕易動手罷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我們遲早會無處所躲。”


  我卻隻是道,“我想去看看。”


  嚴奕看我片刻,輕笑道,“好,我們這便去。”


  我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來,半是高興半是糾結。


  應嚴奕的意思著了男裝。


  在房中好一番折騰,束胸束發,稍加修飾,為我梳妝的大姐打趣地笑起來,“好俊俏的小相公,怕是不知要收獲多少閨閣女兒的芳心了。”


  我卻是半點打趣的心思都沒有,隻勉強衝那大姐一笑,徑直出了門去,嚴奕騎了馬來,在馬上向我伸手道,“把手給我。”


  我站著不動,仰頭看他,“我要自己騎一匹馬。”


  嚴奕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你竟會騎馬?何時會的?”


  不知怎麽的,我並不想讓他知道是君墨宸教會我騎馬地,隻含糊其辭地搪塞過去,“從馬背上摔下來幾回自然也就會了。”


  腦海中浮現出君墨宸使壞我們兩個人一起滾下馬背的經曆來,不覺心中一片柔軟。


  嚴奕緊張起來,“可有摔傷?現在好了嗎?”


  我輕笑一聲,“我如今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麵前了嗎?”


  嚴奕放鬆下來,身邊的一個兵士便極為伶俐道,“將軍,小的去牽馬過來吧。”


  “不必。”聽到這拒絕的一聲,我轉頭看過去,才見得嚴奕嘴角噙了一抹微笑,“我帶你去選馬,好不好?”


  我心中著急如今聽得嚴奕要去選馬,差點便脫口拒絕,如今隻得硬生生忍下了,道,“好。”


  隻是縱然他馬廄裏的馬匹有多好,我此時也是沒有心情看的,隻是隨手一指一匹棗紅色的馬道,“就這個罷。”


  嚴奕走上前去仔細地看那匹馬,“這匹不行,它生性剛烈倔強,難以馴服。”


  我便又轉過身去,看著馬廄中的那一排馬匹,又指著一匹白馬道“那便這個罷。”


  “那個也不行,它……”至於他說了什麽我已經全然顧不得了,隻心急如焚地抬頭看了看日頭,已經不早了,再這樣耽擱下去,隻怕也是來不及了。


  我轉過頭去看嚴奕,他正興致勃勃地在看馬,催促的話在喉中滾動了幾下還是咽了下去,裝作輕鬆的道,“你這人,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左右我又不會挑馬,便是你來定吧。”


  嚴奕笑道,“也好。”


  然後看著他氣宇軒昂地在一排馬匹前麵走來走去,麵上滿是認真,唇角微微揚起,顯出一種溫柔的弧度來。


  這個我曾經深深愛過的男子,正在悄然變化著,而這種變化是那種他在前行我在停滯,距離遠遠拉開的,我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輕而易舉地觸摸到他。


  許久,嚴奕才終於挑到了一匹滿意的馬,聲音裏有著微微地歉疚,“這裏的馬都是剛烈桀驁,隻有這匹稍溫馴,你騎的時候定要小心。”


  我點頭應了,便迫不及待地拉過韁繩,翻身上馬,帶我坐定回頭看嚴奕,他卻還站在原地看著我一動不動,我道,“怎麽了?”


  嚴奕輕笑一聲,“沒事。”


  說著走到馬前,一個旋身便利落地坐在了馬上,回頭道,“讓我瞧瞧你的馭馬之術如何?”


  說罷便率先驅馬跑了出去,這正合我意,隻盼快些走才好。


  “駕”我一夾馬背,急切地追上去,嚴奕不緊不快地騎在前麵,我快他便快,我慢他便慢,我與他之間總是有一段距離,如何也追不上的。


  我愈加心急如焚,催馬之聲更加急切起來,一時竟把馬匹騎得飛快。


  隻是這種俗世中的馬到底也不能與合歡玉相比的,合歡玉跑起來如四蹄生風卻又極穩且極通人性,我忽然想念起在圍場的日子來。


  嚴奕從馬上回過頭來道,“傾顏,快些,我們必要趕到天黑關城門之前到了皇都才行。”


  聽得這一句我更加著急地催馬,馬速雖未減,卻是逐漸顛簸起來也沒有初時跑的穩了,我本來騎得不好此時心中又慌張起來,隻強自穩住身子。


  好容易眼瞧著追上嚴奕了,他回頭一笑道,“可見教你騎馬的人馭馬之術是極好的,如今連我都趕上了。”


  說罷便又立即催馬前行,我心中暗暗叫苦,他是行軍打仗的將軍,而我將將學會馭馬哪裏能比得過他呢?


  我著急地開口喚他,“你等等……”卻是話沒說完,馬兒忽然越過了一個隆起的坡地,我一個坐不穩便摔下馬來。


  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肩膀重重地磕在地麵一塊石頭上可是腳卻還別在馬鐙上無法抽出,就這樣倒吊在馬背上被拖出去,身體生疼,腦子卻是空白一片的。


  視線裏有馬蹄由遠至近,伴隨著嚴奕的急切呼喚,“傾顏,傾顏……”


  我竟恍恍惚惚有了一份錯覺,君墨宸知道我不在人世時,是否也是這樣聲聲急切地呼喚?

  嚴奕的臉忽然出現在麵前,他整個人似乎全部斜吊在馬背上,一隻手衝我伸出來,可是那匹馬此時跑的極快,哪裏能追的上,嚴奕急切地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仿佛君墨宸對合歡玉那樣。


  可是全然無用,馬匹自顧自地向前奔跑著,我隻覺得自己的肩背磨過地上的石礫,樹枝,荊棘,甫一回頭竟是一條細細的血線。


  我驚慌失措,終於拚盡力氣叫他,“救命,救我……”


  嚴奕的臉上現出一種發白的失色來,那是一種無措的慌亂。


  我看見他瘋了一般地抽打馬匹,急切地伸出手來拉我,隻是一次又一次,總是差那樣一點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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