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意外
當燕幕城回到駐地時,天邊已出現一抹微光,推開房門的剎那,心裡咯噔一下,黑乎乎的床沿上竟坐著一個女人。
賀拔雲。
燕幕城上前一步,鎮定地施了一禮。
賀拔雲點亮火摺子,把蠟燭點燃,指了指桌上的一個大碗,瓮聲瓮氣道,「我給你煎了一碗葯,喝了腰不痛。」
燕幕城連忙用手勢答謝。不知道她來了多久?燕幕城暗暗做好應對她任何質詢的準備,不料賀拔雲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不說,推開門大步而去。
看見她遠去的背影,燕幕城徐徐鬆了一口氣,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過以後一定要盡量小心,自己已經引起她哥哥的懷疑,如果連她也起了疑心,那這裡還真的沒法久留。
他把門掩上,端起葯聞了聞,心裡有點感動,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嘆口氣,還是將葯全部倒入煨火的炭盆里。
伏在門口傾聽,並沒有發現異樣之後,從胸口處掏出一張羊皮卷,這是駒於利畫的皇宮內部位置圖,祥細標註了郅支單于和各閼氏及王子公主的居所,還有護衛住地和護衛巡邏時間及路徑。
和駒於贏那張大體一致。
燕幕城在燭光下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直到每個地點都如雕刻般印入自己的腦海中,才將羊皮卷就著燭火燒掉。
這上面有駒於利的字跡,自己一旦不小心遺落或者被人發現,駒於利將在劫難逃,不可不慎。
……
三天後,郅支單于得到一個令他極為意外的請求,幾乎兩年沒見過面的前太子突然通過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大閼氏向自己申請一個艱巨的任務,說他和馬努老爹是故交,願意充當說客,勸說老爹合作。
郅支單于第一個反應是爆笑。
自己軟硬兼施,那老頭都油鹽不進,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這個廢物兒子又能做什麼呢?
為了一個漢人女子,七年來除了喝酒就是睡覺,成了整個北匈奴的笑柄,丟盡了王室的臉面,如果不是大閼氏苦苦哀求,早就把他趕出都城,讓他自生自滅。
爆笑之後,又不禁好奇,想了想后帶著戲謔的心情立刻派人把駒於利帶到皇宮,他要親自會一會這頭豬,看他發什麼瘋?
單于斜躺在軟塌上,兩個侍女一個在為他捶背,另一個在為他捶腿。炭盆溫著一壺酒,讓寢宮瀰漫著淡淡的奶酒香。
這時,護衛領著駒於利走了進來,駒於利單膝下跪,「孩兒駒於利拜見單于父親,祝父親吉祥安康!」
看見他臃腫不堪的身體,郅支單于正想譏諷幾句,可當駒於利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時,想說的話突然咽了回去,眼前這個人目光明凈如水,神情鎮定,如果不是他肥胖的軀體,郅支單于難以置信這是自己窩囊頹廢混吃等死的廢材兒子。
他一腳踢開捶腿的侍女,從軟塌上直起腰,直勾勾俯視駒於利,等心情平復之後,才道,「利兒,你站起來說話。」
「多謝父親。」駒於利恭敬起身,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還是眼前這個人七年來第一次叫自己的乳名。但此刻他心裡再無一絲感動,父子之間的血脈聯繫,早在七年前就被對方親手斬斷。
……
定了定心神,駒於利朗聲道,「父親,孩兒不孝,這麼多年給你和母親丟臉了,現在……現在孩兒想通了,孩兒願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求父親給孩兒一個機會,讓孩兒說服馬努亞克,替父親分憂。」
郅支單于接過侍女端來的一碗茶,吹了吹,今天自己爛泥糊不上牆的蠢兒子氣質煥然一新,確實有幾分脫胎換骨的氣質,或許?他真有什麼辦法。
他呷了一口茶,笑容親切,「好!利兒,如果你真能促成此事,那就是大功一件,為父可以讓你重新搬回皇宮,和你母親住在一起……」
「多謝父親成全!」駒於利故作激動地單腿下跪,信誓旦旦,「如果孩子辦不成此事,自願離開都城,到草原上放羊,以免再丟父親和母親的臉!」
他后一句讓郅支單于驚訝了一下,真沒想到駒於利下了如此破釜沉舟的決心。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駒於利自然不會說服也說服不了馬努老爹,去見老爹只是為了掩護燕幕城以自己隨從身份進入天牢,也同時達到找借口離開都城的目的,可謂一箭雙鵰。
「父親,請給孩兒令牌,明天一早孩兒就去天牢。」駒於利乘熱打鐵。
「他不在天牢。」
郅支單于說道,隨手丟出一個牌子給他,駒於利接過心一顫,失聲道:
「狼窖?父親把他和狼關在一起?」
郅支單于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這老頭太倔了,狼都喜歡啃硬骨頭,利兒,他的死活,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