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月刀寨

  燕幕城很慶幸，從敦煌站開始，他一有空就向精通多國語言的班茹學習匈奴語，現在只要不是生僻字，匈奴話基本上能聽懂七八分，這為他成功打入北匈奴內部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再加上他裝啞巴，戴面具，穿羌人服飾，只要不是對他熟到骨子裡的人，應該很難認出這個面具人就是名滿天下的燕幕城。


  一件事證明了他的判斷。


  他在賀拔雲200位親隨當中，意外地發現了兩張熟面孔，他們不是別人，正那天在調戲林玉芳時被自己扁成豬頭的兩個活寶，還真是冤家路窄。


  燕幕城呼吸平穩，特意在這兩個人面前晃了晃，結果這兩人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是畢恭畢敬，因為他們的Boss賀拔雲說了，誰要對狼烈先生不敬，就是對她不敬，馬鞭伺候！

  沒錯，「狼烈」就是燕幕城此刻的名字，當回驛館后賀拔雲詢問燕幕城的名字時，燕幕城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寫了「狼烈」兩字。


  他自然是借用了那個羌人馬匪頭目「狼烈」的名號，這樣到了北匈奴后，一旦有心人刨根問底，自己也可以順理成章地把狼烈的故事套在自己身上，說自己和大漢有殺父之仇，又被逼為馬奴，後來借故逃脫，遠遁大漠。


  至於為什麼戴面具，他也找出了一個完美的理由，漢人殺了自己的祖父和父親，而自己卻不能為他們報仇，沒有臉再見天下之人，所以才以具遮面。


  ……


  賀拔雲領著眾人到達大宛國的都城貴山城后，又多住了三天，特意令燕幕城牽著那匹被馴化的野生汗血寶馬，在大宛國主毋昧棱面前炫耀一番，以此她證明自己之前沒有誇大其詞和信口開河。


  當那匹俊逸非凡的紅色汗血馬，昂然立在王庭當中時，毋昧棱臉上雖在笑，心已經像寶馬流的汗一樣滴著血。


  這馬幾裡外就能聞到它身上的王者之氣，是馬中極品！

  原本是大宛的國寶，卻眼睜睜被匈奴人搶走了，心堵得要炸。


  他目光又從馬身上，轉到那一個牽馬的面具人身上，之前他已經得到太子毋圖格的密報，說正是因為半路殺出他這神秘人相助才讓賀拔雲狂言得逞。


  這又讓他恨不得一刀將此人砍殺。


  不過，看得出賀拔雲這位粗野的匈奴女人對面具人極為恭敬，讓大宛國主暴怒的心漸漸冷卻。


  ……


  在陪同賀拔雲去大宛王宮顯擺之後，燕幕城抽空去了一趟郊外的有朋村，和林家姐弟簡單地交代了自己的動向，並鄭重地和他們約定，自己事成之後再好好相聚一番，如果他們願意，可以和自己一道去樓蘭孔雀河畔定居。


  諸事安頓之後，賀拔雲領著200多人的隊伍浩浩湯湯地離開貴山城。


  那匹被燕幕城馴化的天下第一汗血馬，此刻已被賀拔雲暫時送給燕幕城作為他的坐騎，燕幕城給它取了個很拉風的名字——狂風。


  也暗下了決心，自己的「紅虎」就送給趙如刀好了，反正這傢伙也是更喜歡女性主子，上次見到自己，愛理不理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自己有了狂風，到時羞死它。


  ……


  漫天的雪花飛舞。


  落在大宛與大月氏國的交界處上。


  邊境大月氏一側，有一個一望無垠的大湖，這湖以前被人稱為大月湖，自從趙如刀率領一幫姐妹在湖心島上建立起月刀寨后，當地人都稱這湖為月刀湖。


  既因為敬畏，也因為愛戴。


  敬畏是因為月刀寨的女人個個氣質彪悍，出手果決。


  愛戴是因為，月刀寨從來不欺負周圍的貧苦百姓，反而時常將搶來的財物周濟窮人，遇到土匪打劫，一定為他們出頭。


  大樹底下好乘涼。所以這方圓500里的牧民百姓平平安安度日，對月刀寨那是打心眼裡感激。不時有家裡的姐妹，主動加入了月刀寨的隊伍里，在這亂世，她們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


  月刀寨所在的湖心島面積挺遠勝一般的城池，住上兩三千人沒有任何問題。


  這天夜裡，鵝毛大雪依舊沒有停的跡象，在島嶼的東南角，白雪和樹木掩映間有一座結實而簡陋的木屋佇立在雪地上，窗欞被木棍撐起來，桌上的那一朵燭光，被窗外的冷風吹得或明或暗。


  這裡是薩努爾和班茹夫婦的居所。


  他們夫妻倆離開商隊，來月刀寨「支教」已經快三個月了，生活其他方面還好，山寨的孩子們也還聽話，只是夫妻倆依舊未能適應這裡極端的寒冷氣候，尤其是晚上，必須將火盆的木炭加得最足分量，才能抵禦一天積累下來的嚴寒。


  可就在今日黃昏，一個噩耗令他們的心情降到冰點，即使一向淡定的班茹，也忍不住躲進卧室里哭泣。


  巴圖爾面色沉重帶著商隊的弟兄風塵僕僕來到月刀寨，同時也帶來了一個令薩努爾夫婦不願聽到更不敢相信的消息：自己的父親被匈奴人虜走了。


  薩努爾雙眼赤紅，盯得巴圖爾和眾人不敢對視，他用手撐在桌上，才勉強站穩搖晃的身體，嘶吼出聲：


  「燕幕城呢？他為什麼沒有保護好我爹，算什麼大漢第一劍客！」


  他說這話時，表情已近乎癲狂，這一路上，每當自己憂慮安全時，自己老婆總是說：老公放心，我們有燕大俠呢。讓自己無話可以辯駁。可如今……


  「少東家！這事不能怪燕大俠！當時他也想陪同東家一起去大宛王宮，東家怕他是個漢人會引起匈奴人猜忌，所以謝絕了燕大俠的好意。事發第二天，燕大俠已經孤身一人親赴郅支城去解救東家！」巴圖爾深吸一口氣啞聲道，噗通跪在地上頓首，「要怪就怪我！是我無能！但少東家放心，我現在就去郅支城，不救出老東家，我這條命就留在北匈奴！」


  這句話點燃了眾人的悲憤與不甘，耿黑子第一個跳了出來，「我也去！」


  「還有我！還有我！」


  眾人紛紛怒吼著，這一腔熱血能將窗外的冰雪融化。


  巴圖爾昂然起身，轉頭對商隊眾人厲聲道：「謝謝眾位弟兄的好意，但你們不能走！燕大俠說了，你們要留在月刀寨保護好東家和夫人！」


  眾人啞口無言，心像被石頭堵住。


  巴圖爾言罷，轉身就走，突然卧室里傳來一個聲音，「巴圖爾大哥你不能走！」


  班茹一掀布簾走了出來，臉上猶有淚痕，看上去說不出的憔悴，她控制了一下語氣，「你這麼高，一去就會死！」


  她頓了頓，看向自己的丈夫，又將目光緩緩在眾人臉上掃過，啞著嗓子道，「謝謝大家！燕大俠不讓大夥去，是擔心人多反而誤事，我們要相信燕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