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面具人
或許是面具人出場的方式過於突然和神秘，讓生性暴躁的賀拔雲所有的反應竟然就是沒反應。
直到面具人走到離自己五步之外，她才瞪起眼握緊雙拳沉聲問，「你是誰？」
笛聲戛然而止。
面具人搖搖頭，指著自己的咽喉，發出啞啞的低音。
竟是個啞巴。
賀拔雲眯眼看見這人手裡握著的是一桿奇異的雙管豎笛，她認得這是屬於羌人特有的笛子造型，問道：
「你是羌人？」
面具人點點頭。
看來這人並不是個聾子，而且聽得懂她的匈奴語。
怪不得他頭髮和漢人一樣也是黑色的，可為什麼戴著面具？莫非是大宛國的逃犯或者是個奇醜無比的醜八怪？
不過，這些問題等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這方圓50里都被大宛國士兵封鎖了，他是怎麼進來的？為什麼來這裡？難道也是為了眼前這匹稀世的汗血寶馬？
果然，這神秘的面具人對賀拔雲微微致意之後，就徑直向野馬走去，步履沉著，雪地中一步一個腳印。
賀拔雲想出手阻攔，一念之後，還是忍住了，她雙手抱在胸前，腳板不動聲色地摩擦著地面取暖，想看看這個面具人如何能降服那匹寧死也不願被人騎的野馬。
……
野馬看見一個人類沒走，居然又來了一個，還想靠近撩撥它，頓時勃然大怒，不等面具人走近。它吐著粗氣長嘶一聲，主動沖了過來，前腿騰空而起，雪花飛濺！馬蹄如兩把榔頭，狠狠地掄向面具人的心口，但眼前一晃，它撲了空。
面具人竟然用了一個就連賀拔雲想都不敢想的驚艷招式，雙膝跪地滑入野馬腹部，抱住馬肚一個旋身騎在馬背上！
賀拔雲看得眼珠子凸出。
這面具人竟然比自己還瘋！
他人動作雖然行雲流水賞心悅目，但是只要慢上那麼一秒，腦袋一定會被落下的馬蹄踢爆。
賀拔雲呼吸幾乎停滯，嘴角彎起一個迷人弧度，警惕的眼神變為狂熱，這男人的膽色和騎術為她生平所僅見，可惜是個來路不明的啞巴，否則她都想以身相許。
……
又被人類騎上了，野馬嘶鳴聲響徹了整個天馬山，它前仰后翹，把對付賀拔雲的招數又施展了一遍，而這人就像塊橡皮糖似的緊緊黏在它背上，幾乎紋絲不動。顯然比第一個騎它的女人厲害得多。
面具人在馬上保持平衡的技巧看得賀拔雲心醉神迷，簡直把自己這個北匈奴馬術第一高手甩出好幾條街。
野馬折回，重新跑到懸崖邊又想來個寧死不屈時，這面具人突然用雙手蒙著了馬的眼睛，臉貼在馬耳朵上，啞啞地不知說著什麼話。
奇迹出現了。
野馬刨地的前蹄，被催眠似的漸漸平靜下來，幾分鐘過後，面具人送開了雙手，賀拔雲震驚地看到野馬的眼神簡直溫順得像個孩子，馬臉任憑面具人撫摸，整個身體完全放鬆了下來。
賀拔雲目瞪口呆，她記得小時候爺爺說過，傳說中有一類頂級的騎馬高手，能夠和馬進行神秘的對話，被稱為「馬語者」。她一直以為爺爺說的是神話故事，萬萬沒想到原來傳說是真的。
在面具人牽引下，野馬轉過身，邁著優雅的步伐，平靜地向賀拔雲走了過來，面具人對賀拔雲點點頭后，就要騎馬離開。
「站住！這馬是我的！你要去哪兒？」賀拔雲擋在路前，不過臉上的表情興奮更多於憤怒。
面具人靜坐在馬上，仰頭嘆了口氣，對賀拔雲做了四海為家隨處飄零的手勢。
賀拔雲一陣暗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組織一下語言，瓮聲道，「我是北匈奴的右大當戶，你隨我去郅支城，教我怎麼和馬說話，之後你隨時可以離開，而且我會把這匹馬送給你！」
其實她還有兩句話沒有說完：若你膽敢不答應，老娘不僅留下你的馬還要留下你的命。
她已經看見毋圖格領著一大幫大宛國士兵圍了上來，手裡舉著弓弩，虎視眈眈地盯著馬上的面具人，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面具人就要成為刺蝟人。
……
雖然看不清面具人臉上此刻的表情，但從他眼眶裡深邃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並不畏懼，人很平靜地凝目遠方，用手在馬身上撫摸片刻之後，終於點點頭。
賀拔雲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傳說中的馬語者，用友好而非粗暴的方式留下對方，是最好的選擇。
這人在她心目中可比一萬匹汗血寶馬更金貴，今天賺大發了！
……
在回駐地的路上。
生性多疑的毋圖格太子一路旁敲側擊，試圖想弄明白這神秘的面具人是何方妖孽？怎麼能把令自己頭痛萬分的瘋女人和野馬都搞得服服帖帖。
但話沒多說幾句，就差點被賀拔雲用馬鞭子抽得破相，賀拔雲呵斥他不要騷擾自己的貴賓，否則讓他一輩子騎不上馬。
所以，直到賀拔雲帶著面具人和手下離開天馬山，他唯一知道的情報是，這面具人是個羌人，還是個啞巴。
……
但事實上，這人既不是羌人又不是啞巴，而是大漢第一劍客，在朋友面前說話滔滔不絕的燕幕城。
自從那晚，得知是影子綁走了老爹后，他連夜召集眾人開了個會，告知大家老爹落入匈奴人之手。在眾人狂躁的心情平復之後，他冷靜提出了如下安排：
一是，自己獨自去郅支城營救老爹。
二是，巴圖爾領著剩下的護衛去大月氏月刀寨保護少東家和少夫人，以免再次被匈奴人綁架。
燕幕城是漢中大俠，絕世高手，他的話眾人自然沒有異議，只有巴圖爾一定要堅持自己和燕幕城一起去郅支營救老爹，燕幕城好說歹說才讓他打消了這個衝動念頭，最大的理由就是他身材近2米，實在太高了，走到哪兒都特別醒目，別說救老爹，自已一進城就會被匈奴人圍觀。
說得巴圖爾啞口無言。
眾人相信燕幕城的人品和武功，如果說世界上還有誰能從龍潭虎穴的郅支城救出老爹的話，這人一定非燕幕城莫屬。
所以第二天清晨，商隊眾人在巴圖爾帶領下匆匆消失在皚皚的白雪中。
而燕幕城獨自呆在客棧中沉思了良久，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直挨到城門關閉前，才甩開監視自己的匈奴暗探，騎馬絕塵而去，直赴天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