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野性的碰撞
他們一走,毋圖格背靠在帳篷外,「噗通」坐在雪地上,寒冷讓他清醒,一滴汗珠從額頭滾入他的眼睛,刺痛猶如刀割,他狠狠地甩了甩頭,感覺全身虛脫。
剛才真的好險,自己差點控制不了脾氣,一旦選擇爆發,可能當場就會被這女人擰斷脖子,看來自己的修為還是不夠。
……
一路上,護衛即使跑得飛快,可還是被賀拔雲嫌慢,屁股上連挨了好幾腳,這女人的熱血已在沸騰,她和一般的女人不同,不僅長得像男人,對馬的喜愛和鑒賞力也遠超大多數的男人。
趕到馬廄,兩人上馬向東而去,但護衛不敢騎得太快,因為既要提防地上的積雪打滑,又要躲避迎面撲來的樹枝。而賀拔雲完全不管不顧,一腳踢在護衛身下的馬屁股上,催他快走!
唬得護衛只好捨命陪瘋子。
好在地方不遠,不到一刻鐘,就望見前方的山麓下數百名大宛國士兵手中的繩子打著結連成了一個方圓500米左右的大圈,遠遠看見一匹驕紅似火的駿馬在圈中心淡定地用嘴拔開白雪,找尋著雪下的草吃,對圍觀的人類熟視無睹。
離人群40米外,還沒等賀拔雲控制住馬速,身下的汗血馬就自動停了下來,馬頭莫名其妙地左右搖擺著,嘴裡呼哧吐著粗氣,竟然不敢向前邁出半步,似乎對遠處那匹野馬充滿了畏懼。
就像臣子在仰望君王。
賀拔雲臉色鐵青,人家是紅色,你也是紅色,人家是汗血馬,你也是汗血馬,為什麼一見面的表現差距就怎麼大呢?
可是,任憑她殘忍地抽打馬鞭,身下這匹馬除了發出陣陣悲鳴前蹄刨著雪土外,就是不敢向前挪動一步。
而護衛那匹大宛良馬錶現更是不堪,不僅不敢向前,反而嘶叫著向後連退了數十步,躲在一棵樹后,畏畏縮縮。
這兩匹馬的嘶鳴聲終於讓那匹野生汗血馬抬起了頭,目光如電射來,賀拔雲的身子突然一震,接著整個人向後倒飛了出去,自己的馬發了瘋似的脫韁而去。
她在空中凌厲地翻了個跟斗,如一隻大鳥穩穩地落在雪地上。
那名大宛護衛就沒有那麼走運,他的馬也被野生汗血馬眼神嚇呆,跑動中居然連人帶馬撞在樹上,一齊暈了過去。
一目之威,竟至如此!
……
賀拔雲沒有去追那匹被嚇破膽的汗血馬,而是站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和那匹氣質如劍的野馬默默對視著。
這是野性與野性的碰撞!
空氣中彷彿有火花發出爆裂的響聲。
野馬在賀拔雲的臉上看了幾秒后,又淡定地低下頭,旁若無人的啃起草來。
賀拔雲臉上鐵青色的猙獰,漸漸變為瘋狂的大笑:「這馬太特么夠味!今天不把你騎到屁股下,老娘撂一句話!今後一輩子再不碰馬了!」
這話聽在別人耳里,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不騎就不騎有什麼打緊,可是不騎馬對她這個馬痴而言,卻是比殺了她還難受。
因為賀拔雲自打出娘胎后就學會了騎馬,到現在已騎了整整26年,幾乎到了無馬不歡的地步,一天不騎馬就寢食不安,可見,今天她是下了死嗑的決心。
……
天上的雪花似乎也被她這股誓不罷休的狠勁打動,漸漸停了下來。
賀拔雲開始脫衣服,輕裝上陣。
先將佩刀取下,再脫掉外面遮擋雨雪的羊皮襖,露出緊身的長袖皮革短袍,最後,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居然把牛皮靴和羊毛襪也脫了下來,赤著雙腳。
這女人是瘋的!
為了一匹馬,連命都不要了!
數百名大宛國軍士口裡不說心裡都在狂喊,被賀拔雲的瘋狂舉動嚇尿了。
……
吃飽喝足,野馬甩甩尾巴就想走人,在它深色的眼睛看來,幾百個人類士兵手連著手用繩子把自己圍欄起來,簡直是像過家家一樣可笑。
前幾個月也有人類圍捕它,它后蹄彈動,人類就像蘿蔔一樣被踢得滿地打滾。今天它不妨再讓人類漲漲記性。
它也不跑,也不跳,只是安安靜靜向外圈的人類走近。
「小心它的蹄子!不要硬碰硬,注意你們的臉,這馬瘋起來會踢死人的。」
人圈之外,遠遠一個聲音傳來。
賀拔雲鼻子哼了一聲,是毋圖格那小子,來的還真是時候,不過呢,算這傢伙有點孝心,因為這招呼看上去是提醒大宛過的士兵,其實卻是說給自己。
……
她赤著兩足,突然單膝下跪,伸手抓了把雪在胸口揉擦著,閉著眼,喃喃自語,好像在和大地母親做某種神秘交流。
她之所以赤著腳,是因為她從小赤腳慣了的她,腳底板其實比鵝軟石還厚實,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赤著腳,讓她感受大地的心跳,與地合一能給她無窮的力量。
等她站起來時,走向外圈的野馬和人類的距離已經接近50米了,它昂著高傲的頭顱,神情優雅,步調不疾不徐,而大宛士兵卻是緊張萬分,進退兩難,其中不少人都經歷過上次的圍捕。親眼看到這匹看似人畜無害的安靜野馬,爆發出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幸好一個救苦救難的聲音從圈外響了起來,「你們趕緊滾開,讓我來!」
是賀拔雲的聲音。
裡面雖然有個「滾」字,卻如他們此刻心中最美的音樂,士兵們丟下手中的繩子,一步步向外圈散去。
在士兵們一步步向後退卻之時,賀拔雲直起腰,目光冷冽地向野馬一步步走近。腳底板上傳來的刺骨寒意,讓她每走一步,精神就集中一分。
而野馬也看見了她,不過依舊渾不在意,因為任何敢阻擋它前行的人,它都會毫不客氣的一腳踢飛。
……
白皚皚的雪地上。
一人一馬
走起來都是無聲無息,如風劃過草葉。
從不同方向走向一個交匯點,賀拔雲和野馬的距離越來越近,究竟是女人降服野馬,還是野馬爆踢女人?
躲在遠處的毋圖格和士兵們都睜大眼睛,屏息著呼吸,等待著一個喜劇或者一個悲劇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