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山雨欲來
在西域有四個國家，人口超過十萬。
它們是康居、大月氏、烏孫和大宛。
作為人口四大國之一的大宛國，它有常住居民6萬戶，人口近30萬，其中軍隊人數為6萬人，眼尖的人就會發現這是個微妙的數據，因為這意味每5個大宛人當中就有一個當兵的，平均一戶一個。
驚駭之餘，細想也能理解。
這麼高的兵民比例，完全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因為隔壁就是康居國，而康居住著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北匈奴。
有這樣的鄰居在一旁虎視眈眈，任何大宛人晚上即使做夢，都會被半夜嚇醒。
原本大宛也有依附大漢王朝的心愿，這樣可以尋求大漢的庇護，可是苦於路途遙遠，隔著萬里之遙的大漠，遠水根本救不了近火，所以，大宛國王只好大力徵兵，自己保護自己。
不過，卧榻豈容他人安睡？在野心勃勃的北匈奴眼皮底下，大宛國的與世無爭的寧靜能維持到幾時呢？
……
馬努商隊到達大宛國的都城貴山城時，剛好是下午五點，還不到黃昏，而令他們大為吃驚的是，貴山城就已經大門緊閉，守門的軍士都在城牆上用一種審視目光，居高臨下，打量著馬努老爹一行人。
隊伍最前頭的馬努老爹和巴圖爾，對視一眼，彼此的都是一臉詫異。
他們是老司機了，記得非常清楚，前幾年來時，貴山城的城門要到晚上九點左右才關上的，怎麼這一次竟然這麼早？
無奈之下，老爹只好利用巴圖爾的身高和嗓門向城頭的大宛軍士問問情況。
巨人巴圖爾佇立在城下，抬起腦袋看向一直在沉默注視商隊的一個軍官模樣的男人，這個軍官看上去很年輕，他聲如洪鐘問：「軍爺，我們是從長安萬里跋涉過來的胡商，煩請軍爺通融一下，讓我們先進城過夜，你們再把城門關上。」
不料對方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
而且語氣不善：「大塊頭，你眼睛是瞎的，叫你滾就滾，啰嗦這麼多幹嘛？再不走，老子用箭射死你！」
巴圖爾咬咬牙，忍住爬上城牆捏死他衝動，黯然地向老爹復命。
……
已是黃昏，眷鳥歸巢。
眾人無奈，只好返回，幸好在離城十里之外的一個小村路，找到了棲身之所。
這村名很討喜，叫「有朋村」，聽村老說，就是取自漢人《論語》中那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這個解說，令燕幕城心中一暖，剎那間有賓至如歸之感。
他們今晚打地鋪，在一戶叫尼客爾東的老人家裡院子里借宿一晚，眾人剛準備吹燈睡覺，村口就傳來喧鬧和哭泣聲，眾人的心本能地緊繃起來。
大家走幾步就到村口，遠遠就看見有兩個軍士模樣的彪形大漢竟然在眾目睽睽中要把一個相貌甜美的小姑娘搶走。
燕幕城一眼瞟見，這兩人雖然也穿著軍裝，可是和守城的士兵完全不一樣。
這國家到底發了什麼？
怎麼到處都能見到兵？搞得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似的。
鑒於這兩人服飾與守城護衛人員服飾無論款式還是顏色都大不相同，燕幕城很懷疑，這兩人還是不是大宛國的兵？
如果不是大宛的，那麼他們究竟來自何方，為什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強搶少女？
他剛把臉轉向聞訊趕來的馬努老爹，就見老爹瞳孔一縮，看向巴圖爾。後者嘆口氣道，「那兩個是北匈奴的士兵。」
此言一出，趕來看熱鬧的夥計們個個脖子都瑟縮了一下。
燕幕城沉聲問，「老爹，匈奴士兵怎麼可以在大宛國橫行霸道？」
馬努老爹和巴圖爾都皺著眉頭，不知該怎麼答覆，因為這事以前也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咄咄怪事。
先救人要緊。
燕幕城提劍大步走了過去。
……
擠進人群，就聞到一股酒氣，這才看見那兩位匈奴士兵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不不過令人驚異的是，即使這樣，幾個輕壯的村民依舊不是他們的一招之敵，不是一個大嘴巴打得原地旋轉就是被一腳踢翻在地，氣得村老渾身顫抖，高聲呵斥，「你們這些匈奴人還懂不懂規矩？我們這裡是大宛國，不是康居！」
啪！
一聲脆響，他立刻挨了一個大嘴巴，牙齒都被打落，身子歪倒在地，那匈奴兵仍不解恨，抬起一腳就要猛踹過去，突然一道人影衝過來一腳先將他踢飛出去！
高壯如熊的身子陀螺一般可笑著旋轉著，和另一個匈奴兵砸在一起，兩人雙雙滾做一團，這一幕看得圍觀的村民大快人心。
但是他們中沒有任何人敢出聲喝彩，顯然不想激怒那兩個倒地的匈奴人。
燕幕城收腿將村老扶了起來，村老起身的第一句話，就抓住燕幕城的胳膊用夾聲的漢語催促道，「年輕人快走！他們最恨漢人，會殺了你，快走啊——」
燕幕城笑笑正待開口，卻見兩個匈奴兵爬起來，攔在他們跟前，目色如血，嗆一聲拔出彎刀，指著燕幕城，用匈奴語嘰里呱啦地吼叫，嚇得村民齊齊退了一圈。
「村老，他們說什麼？」燕幕城問。
村老一臉凄然，不知該怎麼說，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燕老弟，這兩個人說你死定了。」
是馬努老爹的聲音。
原來馬努老爹和幾個商隊眾人也擠進人群里。
他的話音剛落，兩個匈奴兵已嘶吼著揮刀撲了上來，燕幕城把村老向馬努老爹懷裡輕輕一推，原地凌空一個迴旋腿，嘭嘭兩聲，兩個彪形大漢又滾作一團。
他們嘶吼如獸，正想站起身，卻被燕幕城一個箭步趕來，連扇幾個清脆的耳光，幾枚帶血的肉齒凌空飛了出去！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前他們怎樣揍村民的，燕幕城就連本帶利地還給他們。
「燕大俠！打得痛快！」
趕來的耿黑子和幾個商隊護衛高聲喝彩，他們其中就有被北匈奴殘忍滅國的堅昆和丁零籍護衛，看見燕幕城痛扁匈奴大兵無不心花怒放。
唯有馬努老爹和巴圖爾對視一眼，微微皺起眉頭。
如今的大宛國氣氛明顯和之前有了微妙不同，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作為一個遠道而來的商隊，在還沒有弄清狀況的前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馬努老爹看向同樣不喜反憂的村老，決定今晚向他好好問個清楚，這大宛國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