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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龍爭虎鬥

  騎在馬上交戰,當然比雙腳站在地面難度要大得多,不僅僅考驗一個人的刀法,更在考驗一個人的騎術。


  就像人一個人站在在一艘顛簸的小船上射箭一樣,掌握不了平衡感,射出的箭一定會歪,同樣若騎術不精,哪怕你的武功再好,也會飲恨於敵人的刀下。


  在這一點,漢人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因為羌人和匈奴人一樣,也是一個馬背上的民族,狼烈六歲時就坐父親懷裡馳騁與廣袤的草原,而那時的燕幕城還被母親牽著小手在長安的大街小巷裡討飯。


  世界奇妙而殘酷。


  兩個不同際遇的同齡陌生人在同一個時間和地面相遇,用兩匹馬和兩把刀來決定對方的生或死。


  紅色駿馬上的是燕幕城。


  白色駿馬上的是狼烈。


  月光下的草原無邊無際,暗綠一如無邊無際的蒼穹倒影,那一朵朵被晚風吹拂的野花就像天空天空閃爍的寒星。


  ……


  一聲馬嘶,刺人耳膜!


  先聲奪人的依舊是一身素衣的狼烈,馬如龍,刀如月,一刀攔腰砍來!


  鏘一聲!金屬碰撞。


  他這一刀力大勢沉,燕幕城的即使用劍格擋之後,人和馬依舊被逼得向後斜退一步,羌人馬賊們轟然叫好!

  這小子力氣不小啊,有意思,燕幕城目光一凝,雖說劍術無雙,但他從來不輕視任何一個對手,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何況對手是只兇悍的草原狼。


  狼烈一招得勢,刀如匹練般連綿不久,他每天在雪山揮刀3萬次,為的就是在對攻時能讓自己的體力和刀法耐久同步。


  燕幕城和他不一樣,他曾在一棵樹下一動不動一整天,為的就是等一片樹葉被風吹落,然後一劍刺穿!

  練就自己的耐力眼力和速度。


  這種沉穩的氣度倒是和趙欽相類似,但和趙欽有所區別的是,他不是一味的防守,而是攻守兼備,掌握節奏的主動權,一盞茶功夫,雙方已經對轟了十幾招。


  刀法和騎術,目前都是平手。


  馬燈下的人群靜得聽得見飛蛾撲火的聲音,個個屏息觀望。


  ……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首先沉不住氣的是狼烈,天色漸深。他隱隱露出一絲不耐之色,果然是燕幕城,無論自己刀法多麼眼花繚亂,對方都能淡定自若逢招拆招,他快對手亦快,他慢對手更慢,燕幕城劍法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麼驚艷,可他心裡卻湧起一個荒誕又不安的感覺。


  對方雲淡風輕的表情,簡直就想一個老師在逗一個學生。


  第三盞茶時間很快過去,雙方依舊是難解難分,狼烈分不清燕幕城是猶有餘力還是已經盡了全力,他自己雖有體力,但時間不等人,燕幕城率領騎士們來時,不可能傻到不另外派人去張掖求援。


  一旦援兵趕到,自己將陷入被動。


  狼烈發狠地想,如果燕幕城實力不過如此,如果這雲淡風輕的表情不過是一種心理戰術,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看誰的小船被大浪吞噬?


  他殘忍地笑了笑。


  突然一刀砍向燕幕城的馬頭!這一刀有些卑鄙,燕幕城眉頭微皺,自然勒韁一偏,他是愛馬之人,藉此狼烈迅速拉開距離,大喝一聲:「刀來!」


  一柄彎刀凌空飛來,狼烈抄刀在手。


  軍營將士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彎刀,是一把帶長鏈的鏈子刀,鏈子很長,刀很鋒利,在月光下閃動著詭異的烏光。


  這刀尖有毒!

  這是一把有毒的鏈子彎刀!


  瘋子!這人是瘋子!

  漢人軍士一下子炸開了,誰都知道鏈子刀很難練,因為一不留心就會傷到自己,自古以來玩鏈子刀把自己玩死的不在少數,所以,只有高手才玩鏈子刀。


  更只有瘋子才玩帶毒的鏈子刀!


  狼烈這小子這是要玩命!

  不僅要玩自己的命,還要玩燕幕城燕大俠的命!


  ……


  在一片躁動不安中,趙欽雙手抱胸巍峨不動,不過此刻的他眉頭也已深皺,他實在想不出狼烈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的理由,是他武功已經高到能玩轉帶毒飛刀而自己又毫髮無傷地地步,還是這小子打起架根本就是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他沉聲問身邊腿有些打抖的郭巡,「郡守的兵,大概什麼能到?」


  「根據葛全出發的時間,大概還要三個時辰。」郭巡看了看天色,欲言又止的問,「侯爺,燕大俠他……」


  「他會贏!」趙欽嘴上這麼說,語氣微顫,語氣已然不那麼堅定。


  兩人不再說話,草原上的風吹在身上,感覺冷如骨髓。


  不僅是漢人,羌人馬賊那裡也不是波平如鏡,不少人在低聲地交頭接耳,為他們的少主瘋狂舉動感到暗暗心驚。


  ……


  草原上,兩匹駿馬在三丈之外安靜地佇立,馬上的兩個人都在凝視對方。


  這場馬上比武,比拼的不僅是刀法和騎術,更重要的是鬥志和毅力,對後者狼烈的理解就是比「狠」。


  燕幕城瞟了一眼狼烈手中的毒刀,表情有些無奈,淡然道:「你這又是何苦?養養馬而已,你又何必這麼緊張?」


  狼烈甩了飛揚的長發,厲聲笑道:「緊張?是你緊張還是我緊張?」


  說話間,他的鏈子彎刀已經直飛過去,叮的一聲被燕幕城用劍一挑,一股勁風撲面,狼烈另一把刀光又已迎面剁來!

  燕幕城劍如驚蛇,

  刷刷三劍,在擋開狼烈兩刀之後,一劍直刺對方的右肩,可是劍尖離開目標還有一寸距時,劍身突然被飛刀的鏈子纏住,方向和速度一下子受限,而飛刀刀尖兀自瘋狂地旋轉著剁向燕幕城握劍的手腕!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的心都跳出口腔之外,他們呼吸停滯,目露驚駭。


  這飛刀離燕幕城的手太近太快,此刻燕幕城要麼棄劍縮手,要麼手被飛刀砍斷。兩者只能取其一。


  最佳選擇當然是前者,可是在「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江湖世界,被對手打得棄劍而逃,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羞辱。


  大漢第一劍客被馬賊打得連劍都丟了,這特大新聞一定會轟動整個長安城。


  「老大威武——」


  羌人馬賊們轟然高聲喝彩,他們放肆地大笑,什麼大漢第一劍客?一個笑話而已,可一秒之後,笑聲驟停。


  燕幕城沒有撤劍,手也沒有斷。


  因為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左手兩根手指牢牢夾住了刀柄。


  空手接白刃!有毒的白刃。


  這一刻,全場鴉雀無聲。


  足足一分鐘后,整個現場才如驚雷般炸響!無論敵我所有人都在癲狂大叫,天!這不是真的,這特么是幻覺,這麼短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這麼毒的刀!他竟然只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


  這膽量這定力這速度!這簡直……


  眾人在驚駭之後大呼過癮。


  他們在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了這古代傳說中才有的一幕。


  趙欽長長吐出一口氣,突然發現汗已經濕透了自己的後背,而身旁的郭軍候不知什麼已經坐倒在地,牛一樣喘氣。


  這燕大俠不是人!他喃喃道。


  ……


  畫面切回到賽場。


  當連自己人也為燕幕城的驚天一夾喝彩時,狼烈的臉色蒼白如紙,緊閉的嘴唇牙齒咬出血來,剛才那一幕換做自己,他既不敢接想接也接不住,那刀太快太鋒利也太毒,他雖然瘋卻不傻。


  他沒有時間去分享對手的勝利,他纏緊鎖鏈立刻用力去拉,一定要讓燕幕城脫手把刀鬆開。這樣勉強能挽回一絲顏面。


  他相信自己的力道,為了練就這一身蠻力,每次去雪峰練刀上山下山時,他都要赤身抱著一個巨大大雪球上上下下,讓他一拳能放倒一頭野熊。


  燕幕城能比熊更強嗎?

  他料想得不錯,燕幕城力氣的確不如熊,在狼烈用力拉扯下,他果然動了,但他依舊沒有撤刀,而是騎著馬突然加快速度,手中長劍直刺狼烈握鏈子的手。


  這一劍快如閃電。


  嗤!一朵血花飛濺。


  手腕劇痛,狼烈的臉抽搐一下,不禁送開鏈子,他咬牙狠狠右手一刀劈向燕幕城左臂,可惜撲了一空。


  因為燕幕城一劍得手后,立刻收劍,在收劍的同時策馬斜斜一擺,不多不少,剛好躲過狼烈那雷霆一刀!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這精湛的騎術,立刻博得眾人的滿堂喝彩,就連被人譽為大漢騎術第一的趙欽都是面有愧色。


  絕頂的騎術並不是僅僅指誰騎馬跑得最快,而是指騎在馬上,能人馬合一,同心同步,人就是馬,馬就是人,人任何一個意念,都讓馬同步反應出來。


  這一點趙欽想做卻做不到。


  更讓他老臉通紅的是,燕幕城身下的駿馬紅虎原本是他的愛騎。


  ……


  狼烈臉色鐵青,已經不再是白得像紙了,而是蒼冷如一張青銅面具。


  他在馬上獃獃握住彎刀,左手的手腕心還滴著緋紅的鮮血,他手痛心更痛,突然間有些茫然,不知道現在繼續揮刀上去,還是停下來整理一下思路。


  原來燕幕城竟然如此可怕。


  就像他之前的直覺。


  當燕幕城策馬趕來時,他如一匹草原狼一樣本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經過這幾次交手。


  更驗證了他的感應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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