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恩將仇報
太監是天家的僕人,雖然也是下人,可這個下人在大多數人眼中也算是貴人。根據品階,趙恆是三品,穿緋紅色官袍;何山是二品,穿在身上的是青綠色的官袍。
二人這麼衣著鮮明的往懸崖最前頭一站,沒有污染的大明海域老遠就看的清清楚楚,所以無論是黃龍還是遠道而來的錦衣衛都不敢妄動。
兩方人的戰船逐漸靠近,然後各派了幾人往山上來,算是過來探路。
都是尋人。
錦衣衛尋找的是失蹤的蘇白衣,東江兵士尋找的是叛亂的毛承祿。
到了山上各自一說,都大喜不已。
說巧不巧,無論哪一方所尋找的人都在島上。
一炷香的功夫,兩方船隊的大人物也都各自下船,在護衛們的簇擁之下朝山上走來。
錦衣衛當頭的是指揮使駱養性,東江鎮當頭的是總兵黃龍。
黃龍的裝扮有些奇怪,左側的耳朵和面部都用白色的繃帶纏繞了好幾圈,整個頭臉只露出兩個眼睛黑一張嘴巴。潔白的繃帶上滲出几絲鮮血來,顯得殷紅刺目。
「黃總兵!」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看著黃龍呵呵一笑。
黃龍受寵若驚,趕緊拱手道:「見過駱大人!」
「別啊!」駱養性依舊笑著,似是揶揄般的道:「你是東江鎮總兵,正二品;標下只是個指揮使,才是正三品,哪裡能讓你行大禮!」說話間又朝黃龍行了個禮。
其實今天找到蘇白衣,駱養性心情異常的高興,所以才有興趣調侃黃龍。
黃龍的心情可不好,最近運氣有點背,不但手下的人突然叛變,還將他在睡夢中捉了起來。更為過分的是,這群丘八玩意生了包天大的膽子,竟然用刀將他的左耳和鼻子給割了下來,若不是當時尚可喜及時來救援,估計自己這條小命都要搭在兵變裡頭了。
所以,他恨不得立即將罪魁禍首毛承祿找出來,然後千刀萬剮。
可怎麼也沒想到,在這海中荒島碰到了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
駱養性是三品官,他是二品,不錯!
但要是比起來,他這個二品真的連給人家三品提鞋都不配。
沒辦法,誰讓大明的軍官地位低下呢?
別看黃龍是二品,隨便來個五六品的文官都有指著他的鼻子罵。而且,武官被文官罵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出名的有,俞大猷抗倭之時守御金門,曾經上書給朝廷陳述了用兵的二弊二便,完事以後建議非但沒有被朝廷採納,俞大猷本人還因為上書而被杖責。
默不作聲的也有,宣州指揮使同知沈有容發現軍隊管理中存在各種弊病,然後上書朝廷陳明真相,希望能得到改正。他比俞大猷的運氣好一些,結果只是被申斥沒有杖責。
為什麼?
因為武官地位低下,武官是文官的棋子,打仗的時候你上去拚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給文官,你武官上書,自己找不痛快么?
武官雖然也是官,可在大明朝的地位可想而知。
當然了,錦衣衛指揮使是個例外,人家可是天子親軍。
所以,黃龍看到駱養性給他行禮的時候,簡直就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就差跪在地上哭著鼻子要求對方收回去了。
錦衣衛指揮使啊,錦衣衛的一把手。
誰敢讓他行禮?
「駱大人就別拿黃某開玩笑了!」
「呵呵!」駱養性問道:「黃大人這幅尊容,到底怎麼了?」
「唉!」黃龍拱手,道:「正要朝天子告罪,東江副總兵毛承祿叛亂,趁夜起兵捉了黃某,還割了黃某的左耳和鼻子,好在聖天子庇佑我等,終於平了叛亂,只是毛承祿這廝跑得快來到了海上,我等尾隨其後,已經將其圍困於此!」
「叛亂?」駱養性眉頭一皺:「莫非和山東叛亂也有關係?」
「正是如此!」黃龍道:「毛承祿本是原東江總兵毛文龍義子,孔有德、耿仲明皆為毛文龍舊部。自從袁逆殺了毛文龍之後,這些人多不服管教。此次毛承祿反,就是為了響應孔有德。」
「原來如此!」駱養性正色道:「此次黃總兵平叛有功,可謂剪除了叛黨之羽翼啊!」
「不敢不敢,只求朝廷不治我等督查不嚴之罪!」黃龍面色憂慮,又朝駱養性:「指揮使大人突然來此荒島,是為了……」
黃龍其實就像他說的那樣,雖然平定了叛亂但是也不敢說自己有功,畢竟叛軍也是他帶的兵,若是能將毛承祿擒獲后交於朝廷,自然是有幾分免責的希望。
可現在如果駱養性橫插一杠子,硬要搶了他的功勞,他還真沒有能夠說理的地方,如果功勞真的被搶走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總兵大人誤會了!」駱養性戲謔般的一笑:「本官來此,是奉了陛下的令來找人,不是來跟你搶功勞的。」
駱養性是什麼人,錦衣衛指揮使啊,錦衣衛有錦衣衛的驕傲。這次奉命出來尋找蘇白衣,尋到人就是一樁天大的功勞,他還會在乎區區毛承祿么?
「咳咳,咳咳……」黃龍尷尬的笑了笑。
駱養性又道:「不過據本官所知,擒獲毛承祿的另有其人啊……」說完深深的看了黃龍一眼,朝山上走去。
黃龍緊隨其後,兩簇人涇渭分明的一一走來。
等上了山看到蘇白衣之後,駱養性簡直比見了自己親爹都要高興,一路小跑跑到蘇白衣身邊,拉著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完好無缺的蘇白衣,終於哈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然是福厚之人,陛下明見萬里,臣不如也!」
這說的倒是實話。
當時聽說福建水師三艘福船將整個大船上燒的片甲不存之時,所有人包括他駱養性在內都以為蘇白衣必死無疑,只有皇帝堅持說蘇白衣不會死。事實證明,他們都錯了,皇帝是正確的。
「駱大人別來無恙?」蘇白衣也呵呵笑。
「無恙,無恙!」駱養性道:「只要蘇大人無恙就好,陛下可是日日挂念與你啊,專程讓駱某出海尋找,還下旨讓我務必找到大人,否則我這身皮也就該扒下來了!」
「見過駱大人!」
兩個太監趙恆、何山跪倒在地。
後面夥計們一個個顫抖在跪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磕頭。
跪在地上的顧忠心中大駭:這蘇大人果然不愧是歸德府小諸葛,連錦衣衛的頭頭跟他說話都和顏悅色,這人更是得到天子的讚賞和重視,不得了啊。
早先還想著找個機會問蘇白衣索要賠償,現在卻不敢有這種想法了。
「都起來吧!」駱養性今日是真高興,看了看旁邊的一種女眷,又看了看被石電拉著的毛承祿,笑著對蘇白衣道:「蘇大人真是好手段,流落荒島尚能孤身擒叛將,當真是文武雙全,駱某佩服,佩服!」
說話間豎了豎大拇指,一句話將這天大的功勞算是罩在了蘇白衣的頭上,想甩也甩不掉了。後面趕過來的黃龍一聽,心裡一片灰白,看向蘇白衣的眼神卻頗有怨懟。
但在駱養性的眼皮子底下,也只能怨懟一番。如果換個人在此的話,他黃龍真不介意一聲令下將在這荒島上的人通通殺光,然後將他們當成叛軍割級報功。這樣一來不但平叛的功勞在自己這裡,又能多得些賞銀。
但現在是駱養性,他真不敢!
面對錦衣衛,一般人都會生出莫名其妙的敬畏,不,應該說是畏懼。可,總有那麼些不知死活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
人群中,之前被毛承祿俘獲的黃龍家屬,其中有一名頗有姿色的女子,看到黃龍之後突然失聲痛哭,大聲道:「老爺,你可來了,快來救我!」
黃龍看到自己家屬之後鬆了一口氣,趕緊走到那邊安慰,這小妾是他最疼的一個,沒辦法。
小妾估計是沒見過世面或者以為黃龍的能量極大無所不能,於是就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指著毛承祿道:「老爺,一定要將這個砸碎千刀萬剮,他險些侮辱妾身。」
黃龍目露恨意,道:「放心吧,他活不成!」
「還有他!」小妾竟然腦殘般的用手指指向蘇白衣,「剛剛夫人勸說這姓蘇的小官讓他將我等送回東江,這廝竟然不肯,他一定和叛軍有苟且,也要殺了他!」
蘇白衣頓時就懵逼了!
世上竟然有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
就以為剛剛自己沒有聽黃夫人的建議,這小妾回頭就要殺他?
心腸狠毒沒有錯,可是如果逗比就怪不得別人了。
駱養性的臉色一冷。
黃龍二話沒說一個大巴掌掃過去,道:「賤人,不知所謂!」
駱養性冷哼一聲:「既然是賤人,就沒必要留著了,黃大人是自己動手,還是讓駱某的兄弟代勞?」
旁邊錦衣衛「唰」的一下將綉春刀抽了出來。
黃龍臉色肌肉一陣抽搐,還想朝蘇白衣求兩句諒解的話,他夫人卻非常果斷的突然出手抽搐黃龍的佩刀,一刀捅在了那小妾的腹部,冷冷的道:「該死的浪蹄子,如果不是蘇大人救了咱們,咱們那裡還有命活著……」
蘇白衣深吸一口氣,又搖搖頭:厲害啊,這黃龍的後院真是堪比皇帝後宮般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