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放狗
明朝時士大夫和文人最為幸福的一個朝代,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人階層有了眾多的優惠政策。比如讀書人不交稅,讀書人不下跪,讀書人不過堂等等。
但有的時候越是寬容,就意味著越放縱。
於是,一個很難得一見的現象在大明朝堂上就出現了。
七品官逮著五品官往死里懟,五品官一旦抓住三品官的些許毛病,不吃不喝也要搞你。言官風聞奏事,普通官員也跟著聞雞起舞,導致無論中央還是地方,一旦開會就有大半的時間浪費在內鬥上。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是,這些官員不但打口水仗,還很黃很暴力,一言不合擼起袖子就干,管你是四品三品,二品大員照樣被揍成豬頭。
遠的來說,正統年間,攛掇著皇帝御駕親征的王振死了之後,文官集團不依不饒,逼著景泰帝清理王振閹黨。估計因為閹黨和錦衣衛都是天子爪牙大家同氣連枝的緣故,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就弱弱的在朝堂上替王振稍微說了一句好話。然後不得了了,奉天殿上,皇帝眼皮子底下,群臣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就揍。
結果很悲催,堂堂錦衣衛一把手,皇帝的左膀右臂,正三品的當朝大員,活活的被毆打致死。完了還沒人替他喊冤抱屈,皇帝也只能瞠目結舌的看著。
近的來說,嘉靖初年,大禮儀之爭。
明代三大才子之一且是之首的楊慎,就是那個寫「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的狀元郎,因為堅持禮儀,看不慣大學士張璁和桂萼二人抱著新皇大腿「胡作非為」的行徑,專門在外金水橋前設卡攔路,一旦看到張璁二人就過去拚死了毆打,甚至跑到紫禁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揍他的寵臣。
這是何等的瘋狂啊!
所以,當袁樞告訴蘇白衣,有很多文官集合起來埋伏在外城南門永定門外要揍他的時候,蘇白衣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看不慣就揍,在大明來說太特么正常了。
之前在英國公府里不就被堵了一次么?
「你別逞能了,不行咱們就走西門吧?」袁樞目露愁容。
蘇白衣擺擺手:「西門繞一大圈子,我急著回家呢,無礙,有法子!」
永定門是他回歸德府最方便的大門,因為出了永定門之後,就有一條大道直通向南,如果在其他門出去的話,最終還是要繞到這條驛道上來。
關鍵是,文官不是傻瓜,如果已經定好了地點設伏毆打,不可能只在永定門出口設伏,德勝門、西直門、朝陽門等幾個大門口應該也有伏擊地點。
所以,無論從哪個門出去都是要被伏擊,那還不如直接走永定門。
「你真行?」袁樞不確定的問道。
「沒事,陛下給我派了幾個大內高手,專門肅敵的。」蘇白衣溫和的笑了笑,撒了個慌。
袁樞卻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又低聲道:「我聽說錦衣衛里有個肅敵營,專事刺殺,莫非……」
「這你就別問了,我也不知道。」蘇白衣拍了拍袁樞的肩膀,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感謝他的,不管怎麼樣,提前知道消息總是好的,能夠周全的應對:「伯應兄先回去吧,來日歸德府見。」
「好,如此甚好!」袁樞微笑著搓了搓手:「對了,老弟,咱倆這關係你看,那個,咳咳,能不能,嘿嘿,那個,畫,能不能……」
「打住!」蘇白衣做了個禁止放屁的手勢:「老夫已經封筆了,豈能言而無信。」
又頗費了一番口舌,才將失望的袁樞送走。
蘇白衣的目光落在了大街上,透過身邊稀稀拉拉的人群,一個狗肉攤子赫然在目。
看著面前溫潤如玉面帶微笑的貴公子,還有他手中的銀錁子,狗肉鋪子的主人瞪大了眼睛,然後恭恭敬敬的站起來,不三不四的行個禮,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位公子是要狗肉?」
「不……」蘇白衣搖搖頭,手中的銀錁子在空中飛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落在狗肉鋪子主人面前:「本公子要活狗!」
……
永定門外,東側亂鬨哄的站了三十四名官員,他們毫無忌諱,不但穿著緋紅色的官袍,還一個個中氣十足的立在寒風裡,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裡還拿著棍棒。
他們毫不忌諱是因為無所畏懼。
今日出動的人有數十名,別說打了一個小小的欽天監中官正,就是打死一名當朝二品尚書也無所畏懼,法不責眾,大不了大家一塊被罰俸祿,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劉大人!」兵部左侍郎曲元斌走到劉文權身邊,笑著道:「本官的意思,既然咱們大張旗鼓的出來一次,何不就斬草除根,咔……」曲元斌右手來了個落刀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不必了!」劉文權扭過頭,看了一眼曲元斌,冷笑道:「蘇白衣必須死,可現在畢竟頗受陛下垂青,我等的目的是奪取聖旨封還皇帝,不必要節外生枝。」
「可,他這次可是在京師出盡風頭,又被陛下賞識,一旦回到歸德府,攀附尾隨者不可估量,如此,當為我讀書人大患也,今不除之,更待何時?」曲元斌忿忿不平。
「放心吧,他會死的,天下讀書人又不是咱們幾個!」劉文權捻了捻鬍鬚,露出笑意。
白日越升越高,城門口的積雪一片刺目,卻好似沒有一絲的溫度,閃閃之間散發出來的都是冷光。
一輛紅色蓋黃頂的車子從永定門優哉游哉的出來,彷彿不知道此刻禍事已近。
文官們一看到這輛車子,頓時眼睛齊齊冒光,一擁而上三十多人將那車子圍的水泄不通。
「就是這個車子!」車子好似在眾人心中烙印下了看不見的牌照一般,被結結實實的攔了下來。
「不錯!」
「蘇白衣,出來受死!」
「出來受死!」
官員們或提著憤怒的拳頭,或是提著水火棍,一點點的朝車子圍攏過來。
馬車夫看到之後,嚇得都要哭了,一頭從前面跌倒在地,然後慌忙的爬起來,擠過人群撒腿就跑。官員們要圍毆的是蘇白衣,自然沒有理會那馬車夫。
眾人越圍越近,可以清晰的聽到馬車車廂中躁動不安的聲音,彷彿有人在顫抖,又彷彿是有人在緊張情況下發出的粗重呼吸。
時不時傳來兩聲指甲與車壁相互碰擊的「滋滋」之音。
曲元斌走在最前面,三步並作兩步越過車身,一把將車子後面的帘布掀開,然後微微一愣。
車子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露出車廂的面貌,而是被一塊擋板擋住了視線。
「嗨……」曲元斌力氣大,伸手用力一拉,堵著後門的擋板便被揭開,可當他看到車廂中的境況時,臉部肌肉猛地抽搐兩下,大喊一聲:「快跑」轉身就走。
在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曲元斌轉身就跑,後面車廂中「嗖嗖嗖」竄出了十幾條身軀強健的各色大狗,朝眾人鋪天蓋地而來。
「嗚嗚嗚嗚…」
「汪汪汪~」
「跑啊!」
……
後面的狗也不知道受了什麼樣的刺激,只要看到身穿緋紅色官袍的官員,一個個不要命的撲上去撕咬。
曲元斌因為是始作俑者距離又最近,所以受到的傷害也最強烈,後面兩條大狗咬住他的衣袍,發瘋一樣的撕咬。
別的狗也陸續從車廂中跑出來,對著官員亂咬。
其實也難怪。
因為一眾高官在永定門外阻截蘇白衣,所以普通百姓民眾早就跑的遠遠地了,此刻四十多隻狗被從狹小的車廂中放出來,能逮到的也只有官員。
永定門下一陣大亂,狗叫聲,撕咬聲,夾雜著痛苦的叫喊求救聲,讓周圍的群眾和守門的士兵看了一場大熱鬧。
看完熱鬧,該救人還是要救人,不然明晨這些官員集體彈劾的話,附近的官兵皆有罪責。
於是,南城守備和南城兵馬司的人不一會全部趕到,武力將幾十條狗驅散打死,混亂的場面才得以制止。
狗死了,一眾官員卻滿地哀鴻,一個個躺在濕漉漉硬邦邦的青石道磚上,或是抱著頭,或是抱著腿痛哭流涕。
而此時的蘇白衣,則是笑吟吟的坐在另一輛更加寬敞的馬車中,一邊吃著零嘴,一邊哈哈大笑。
馬車上不但有蘇白衣,還有徐霞客、兩名傳旨太監和一名車夫。
徐霞客摸著鼻子,道:「原本以為蘇先生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也能做出這等損事來?」
蘇白衣道:「事通則可,不拘手段耳,這也是我蘇門治學的一個理念。用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說,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貓。這幫子文臣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小懲大誡已算是很客氣了。」
「客氣……」徐霞客一陣無語,呵呵一笑,又問道:「那之前蘇先生給那些畜生吃的食物里放了什麼東西?」
「興奮劑!」蘇白衣笑了笑,「吃了之後會產生幻覺的那種!」
「若是蘇先生對那幫子文官不客氣,又會怎樣做?」徐霞客好奇的看著他。
「若是不客氣,除了往裡面加興奮劑之外,我還會加點狗狗專用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