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京師圍堵四
「咳咳……」
董其昌最先忍不住了,左手握成拳往嘴邊一放輕咳兩下,道:「其實,這次蘇先生並未……」眼睛一掃,突然掃見從門外進來的徐光啟,頓時將沒說完的話咽到了肚子里去,然後雙腳移動笑呵呵的走到門前拱手:「徐閣老怎麼來了,董某蓬蓽生輝!」
「你這還蓬蓽?」徐光啟哈哈一笑,然後低下頭附在董其昌耳邊耳語幾句,董其昌頓時大驚,朝眾人拱手說了聲抱歉,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留下一種學子蛋疼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過徐閣老!」
這些學子雖然不學無術,可是看到大官還是比較有禮貌的,不想看到蘇白衣那般急匆匆的衝上去就像懟人。
當然了,也包括蘇白衣在內!
徐光啟的眼睛看了看大廳,再看看黑壓壓的人,苦笑著搖搖頭,幾步走到蘇白衣面前,稍微拱手,在眾人瞠目結舌之下,喊了一句:「蘇子!」
蘇白衣苦笑著攤攤手:知道您老人家崇洋媚外,哦不,應該是思想比較先進,不但認識了不少西洋的學問,本身也是個基督教徒,可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喊我蘇子不是添亂么?
「徐閣老,我這都被他們架到火上烤了,您可別在火上澆油了!」
「哼!」徐光啟冷哼一聲,目有不滿之色的看了一下學子,「不好好在國子監讀書,跑到這裡瞎鬧,徐恆你是不是不想回徐家了,信不信我讓你老子把你狗腿打斷!」
裡面一個學子灰溜溜的出來,很沒意氣的看了一眼同學,然後低著頭就跑。
得罪了同學沒關係。
尼瑪如果得罪了自己爺爺,那就不要回家了。
「還有誰不怕死的,繼續留這兒!」徐光啟王霸之氣散開,瞬間就又有二三十人擠出門縫跑路,這些人要嘛是勛貴之後,要嘛是和徐家關係比較一般不敢得罪這位大人。
至於其餘留下來的,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內閣次輔又如何?
國子監大小是個機構,大傢伙都在這裡,所謂法不責眾,你別說是內閣次輔,就是內閣首輔來了又能怎麼樣?將我們下獄?
開玩笑!
大家都是讀書人,胡怕胡?
國子祭酒劉文權甚至冷哼一聲開口譏諷道:「徐大人深受孔孟熏陶,如今這是要改換門庭拜在墨子門下了,佩服佩服,大人真是與時俱進呢……」
歷史很有趣,有時候最可恨的不是那些真小人,也不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而是那些食古不化自以為是,認為自己站在了大義一邊,可以引領整個社會進步的頑固派。
他們一邊豪氣衝天一邊振振有詞,高舉大義的旗幟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卻還自以為是整個世界的拯救者。
說不出他是好是壞,可絕對的可恨。
如果非得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蘇白衣覺得用「迂腐固執」四個字算是對他們最輕的評價了。
徐光啟沒有和劉文權一番見識,直接拉著蘇白衣的手進入大殿,挑了個上首的位置坐下來,,笑著道:「走了些宵小之輩,這廳堂寬鬆多了。」
蘇白衣抬眼一看,可不是?
之前擁擠的大廳,再被徐光啟恐嚇走了三十來人之後,果然寬鬆了許多。
「徐大人果然有先見之明!」
「哈哈!」徐光啟一擺手:「雕蟲小技而已。」
說話間,又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進來。
那人官位倒是不高,走到徐光啟面前行禮。
徐光啟對蘇白衣介紹道:「這是孫承宗孫大人,乃是先帝帝師!」
這就是孫承宗?
蘇白衣微微一愣,就這麼和歷史上鼎鼎大名的「遼東三傑」之一且是僅存的一位相遇,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孫大人快坐!」
「嗯……」孫承宗只是看著蘇白衣點點頭,沒有立即露出態度。
學子們看有跡可循,一個個上前見禮。
這時候董其昌從外面回來,大冬天的弄得滿頭是汗,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滿屋子中的學子,然後又頗有驚懼的朝隔壁隔牆上看了一眼,抹了抹額頭的細汗。
「董大人回來了!」
「董大人!」
「董大人……」
就連劉文權也站起來,繼續拱著手朝董其昌道:「董大人既然回來了,咱們接著說,希望大人必要敝帚自珍,將蘇先生贈與大人的畫作拿出來觀賞一番。」
眾人心裡其實都清楚,要說畫畫,大明朝還真沒有人能夠超越董其昌。
即便蘇白衣再有本事,再是人中龍鳳,再是個天下奇才。
可畫道需要浸淫數十年才能看到功夫,你蘇白衣有那個本事么?
呵呵,只要讓我等找到一點不妥,必定往死了攻訐。
你是聖人,都稱蘇子了,你必須什麼都比別人強,如果畫道比不上董其昌,不好意思,那就給了我們天下讀書人口實,到時候口水也能淹死你。
「這個……」董其昌確實有些為難了。
蘇白衣倒是送了他兩塊白玉,可總不能將白玉拿出來吧?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蘇白衣,有種欲說還休的痛苦。
蘇白衣不願董其昌這麼為難,輕輕一笑站了起來,「來的時候帶了兩幅拙作送與大人,可巧忘在了馬車上,袁兄,麻煩你去車裡,將蘇某的包袱取來。」
「包袱?」袁樞有些詫異!
之前坐車的時候確實見蘇白衣帶了個包袱,當時還奇怪這貨為啥出個門都帶個包袱,原來裡面還有送給董大人的東西啊!
他肥碩的身子一甩,然後屁顛屁顛的跑進了飛雪之中。
「賢侄還有大作?」董其昌眼睛一亮!
蘇白衣的作品?
他還真有些期待,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得了的事物要出現一樣,左邊的眼皮突突突一個勁的直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是好兆頭啊。
董其昌心心念念還沒完,蘇白衣深吸一口氣,平淡的張開口開始胡咧咧:「蘇某早年也曾遊歷天下,五嶽之山自然去了一遍。說實話,看了之後有些失望,不過卻獨獨有兩個地方,讓蘇某終身流連忘返,當時親自臨摹此二處之山水,你們……」指了指學子和劉文權:「有福了。」
他並沒有吹牛!
前世的時候看過五嶽之山算什麼?
馬來西亞、泰國、印度、歐美那個國家他沒去過,還有段時間去非洲獵殺過獅子呢?
他這麼一說,學子們道奇怪了,一個個議論紛紛。
還有個傢伙不服,往前一站,朝蘇白衣拱拱手:「在下徐弘祖,不巧去歲剛剛遊歷五嶽中的東嶽、中嶽和西嶽三山,想不到以泰山之巍峨、華山之險峻竟都入不了先生法眼?」
「徐弘祖?」蘇白衣感覺這名字有點熟悉,眯著眼睛問道:「先生去過五嶽?」
「自然!」徐弘祖微微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似是還在回味三山之美,說了一句讓蘇白衣渾身汗毛倒豎的話:「五嶽歸來不看山!」
「徐弘祖!」蘇白衣一句喃喃自語,然後穆然醒悟,終於知道這傢伙是誰了,怪不得剛剛感覺這麼熟悉,於是便歪著脖子看向他:「徐霞客?」
徐霞客大驚,四十多歲的人了沒來由的一陣激動:「蘇先生也知道世間有徐霞客此人乎?」
他徐霞客沒有功名在身,朝野上更是沒有半點名聲,為什麼這個歸德府的小諸葛一下就教出了他的名字?
這讓他多少有些吃驚不已。
不但他吃驚,別的人也吃驚,因為蘇白衣認識的傢伙,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認識!
徐弘祖是誰?很有名么?
董其昌、徐光啟、孫承宗同時望向這個長相黑壯的中年人。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蘇白衣竟然肅然起敬,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朝徐霞客拱手行了個大禮,嚇得眾人一跳。
「白衣平生最敬佩身體力行之人,聽說先生一生好入名山游,遊覽過我大明無數山川河流,艱辛異常卻矢志不改,白衣佩服,請受蘇白衣一拜……」他彎著身子,再次朝徐霞客深深的拜了下去。
徐霞客受寵若驚,趕緊將蘇白衣扶起來,激動之下差點一口蘇子喊出來,不過最終關頭卻止住,道:「蘇,蘇,蘇先生折煞在下了。」轉眼又問道:「不知先生所言的那兩處流連忘返之所,是何地?」
蘇白衣沉吟了一秒鐘,道:「其一在徽州府,是山名為黃山,也不是什麼偏僻之所,天下文人墨客去者甚多。剛剛徐先生說五嶽歸來不看山,那麼請允許在下補一句:黃山歸來不看岳!」
「原來是此地!」徐霞客心馳神往,道:「徐某早就聽說過黃山乃是天下第一奇山,只是一時間無緣得見,此山竟令蘇先生有黃山歸來不看岳之嘆,想必不負盛名!」
說完,又看著蘇白衣問道:「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呢?」
蘇白衣微微皺了皺眉頭,道:「至於第二個地方,恐怕在座諸位都未聽說過,乃是一處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地處四川扶州府,此處山明水秀,恍若神仙之境,蘇某偶然間去過一次,此生再難忘記。記得此山之間有九個隱世的村寨,我命其名曰:九寨溝!」
「來了來了來了!」說話間,袁樞肥碩的身影從大雪之中飛來,手上拿著一個碩大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