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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品雪詩會

  對於眼前突然發生的這一幕。


  曹化淳愕然!

  文震孟無語!

  冒襄和陳貞慧則是一臉黢黑。


  誰能想到報復來的這麼快,這才半天不到的時間,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先前明明還是個白身,搖身一變成了朝廷正六品的中官正!


  可任憑蘇白衣托著大印,面前的一眾士人竟然沒有一個願意下跪的,非但不下跪,有人眼中甚至還露出鄙夷之色來。


  「哈哈哈!」


  文震孟捻著鬍鬚,很大度的樣子道:「蘇大人,你可能剛剛為官不知道官場的規矩,我這些弟子可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見了官只需行禮,不需下跪!」


  還有這個說法?

  蘇白衣一愣!

  臉一黑道:「那也行,你們行禮吧!」


  一眾士子這才不情不願的給蘇白衣躬身行禮。


  蘇白衣哈哈大笑,道:「看到沒有,斗轉星移世事無常!」一回頭對著從房間里已經出來的自己幾個弟子語重心長的道:「你們都是我的學生,為師今天就在教你們一樣道理。


  天地之間的人,是最為尊貴的生物。無論販夫走卒,無論是何等的高官大員,都有一樣東西,叫做尊嚴,還有一種行為,叫做禮貌。無論碰到什麼樣的人,都不要試圖以不禮貌的方式去踐踏他人之尊嚴。


  這是為師的有一個治學理念,你們可都明白。」


  「學生受教了!」


  符林、劉成五人同時向蘇白衣行禮,深深的躬身。


  其實蘇白衣的各種現代化理念,已經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了。


  「還是個先生?」


  「這麼年輕就敢為人師,也不怕誤人子弟?」


  「他自己就是個白身,怎麼還能當別人的先生?」


  士子議論紛紛,就連文震孟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蘇白衣。


  白身當先生的不是沒有,可那基本上都是給孩子蒙學的先生,而且給孩子蒙學的先生之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也都有秀才功名。


  關鍵是,太年輕。


  文震孟皺起了眉頭,目光再次落到蘇白衣身上,又轉移到蘇白衣身後的曹化淳身上。突然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的地方,眼睛猛然一亮。


  剛剛曹化淳叫他蘇相公?


  還說年後要去歸德府跟他匯合?

  文震孟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身子一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的道:「蘇,蘇,閣下莫非是歸德府小諸葛,蘇白衣?」


  被認出來了!

  唉,真是苦惱!


  蘇白衣還想著多裝一會,可……算了!

  後面曹化淳笑呵呵的道:「文相公說的不錯,這位就是咱們大名鼎鼎的歸德小諸葛,蘇白衣蘇大人。呵呵,陛下可是對蘇大人讚不絕口呢!」


  「哎呀,失敬失敬失敬!」


  剛剛還說著復社第三次大會請蘇白衣過去加入呢,誰知道人家就在旁邊。


  「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啊!」文震孟哈哈大笑。


  曹化淳道:「文相公這是去哪?」


  「去蘇州,見個老朋友!」文震孟敷衍一下,不敢在曹化淳面前講去組織復社的事情。


  「那也順路,走吧,蘇大人,文相公,都坐咱家的船,這樓船晃晃悠悠的,晃得我老人家心肝肺都出來嘍!」


  「那行,這船上正好沒地兒呢!」


  蘇白衣自然也沒意見,讓劉成扛起地上的百十斤布袋,跟在後面從花船換到了官船上。


  曹化淳頗為驚訝的看著劉成,贊道:「這少年好力氣,不知道袋子里裝的是什麼東西?看上去挺沉的。」


  劉成介面道:「這是我家先生的寶貝!」


  「寶貝?」


  曹化淳眼睛一亮。


  他最愛收集天下奇珍異寶,可是用這麼大袋子裝著的寶貝還是第一次見。


  蘇白衣怕別人誤會,用手將口袋拉開,身邊朝劉成的頭上狠狠的抽了兩下,罵道:「瞎說個什麼,就是兩塊石頭而已。」


  曹化淳和文震孟都瞅了過來,看果然只是一般的山石,心下免不了幾分沒看到寶物的失落,道:「蘇大人帶著這石頭作甚?」


  蘇白衣笑著道:「製造一些小玩意而已,曹公您是知道的,歸德府沒有石頭,我大老遠跑到這鳳陽府來,就是為了這東西!」


  「嘿!」曹化淳道:「那下次去歸德府的時候,我給你多帶點!」


  「那倒不用,這些也夠了!」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邊說一邊走路,不多時便來到了這高大的官船之上。


  從甲板的正面看,才算真正的見識到這船的大。


  非要用後世的數據來說話的話,這船整體長度絕對超過六十米,寬度也將近二十米,分作三層,每層外面塗了紅漆,船舷及四周插滿了杏黃旗,在寒風大雪中獵獵飛舞。


  百十個衣裝華麗的錦衣衛站的筆直,個個飛魚服綉春刀,在大風雪中儼然雕塑一般。


  「起吧,去南京!」曹化淳對身邊的錦衣衛輕輕說了一句,又領著一眾人上了最上面一層。


  最上面和一般的樓船在規劃上沒有區別,船尾是客房,頂頭是個寬闊的觀景平台。


  唯一的區別就是,一般的觀景平台在冬天的時候基本上等於廢弛,可這個觀景平台四周封閉,每邊只留了幾個窗洞,最前面用隔板擋住了下面的通道,上部一片空洞正好能看到前方沿岸的景色,而又不被暴風雪吹襲。


  設計的很是可以!

  「這船上除了咱家之外,就是幾個粗人,比不得諸位風雅有趣,咱們就先去前面,喝喝茶,看看雪景也好!」


  曹化淳是個閹人不錯,可你要將他划入閹黨便就大錯特錯了。


  這貨不但不是閹黨,相反,他有很多東林黨的朋友,就是將他划入東林黨都不為過。


  所以,文震孟雖然一向痛恨閹黨,可面對眼前這個白白胖胖的曹公,是發自內心的尊重,拱了拱手道:「曹公相邀,敢不過去?」


  蘇白衣更不用說了,都來到人家船上了,陪這位大哥,額,大姐,額好像也不對,反正是陪這位那啥喝兩杯茶,不是小菜一碟嘛?


  只要你老人家別往茶里放東西想著撿老子的肥皂就行!

  觀景平台上茶水早就準備好,裡面燒了炭盆,溫暖的像是冬天一樣,蘇白衣進入之後竟然微微有些見汗。


  「不怕諸位笑話,咱家這輩子就怕冷!」曹化淳邀請眾人坐定,這時船也已經緩緩開動。兩岸的景物慢慢後退,曠闊的河面上,兩邊臨岸的地方有些許冰屑,中間則是一條寬敞的河道供大船行駛。


  風雪加急,飛舞的雪片亂繞繞混沌一片,天地之間除了風雪的怒號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好景色!

  「好景色!」


  文震孟心胸驟然開朗,看了看在座的二三十少年俊傑,喝了一口香茶之後呵呵一笑,道:「如此美景實在不容辜負,在座都是文人,今日老夫斗膽出個題,諸位便以這冬雪為題,每人詠雪一首,詩詞不限,如何?」


  曹化淳就喜歡和文人打交道,聽了文震孟的提議之後拍著手站起來,本來一雙不小的眼睛被肥肉擠得幾乎只剩了兩條縫隙:「好,文相公提議甚好,諸位就以這冬雪為題,每人賦詩一首,讓咱家也看看咱們江南的文採風流。」


  一聽要賽詩,眾人都興奮起來。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蘇白衣之外,那個不是在「之乎者也」的讀書聲中長大?那個不是深諳平仄之道?

  這大冬天的如果能奉上一首好詩,不但得到文大人的青睞,說不定還能借著這老太監的口傳到京師,對於個人來說,可是大大的有利。


  所有人都躍躍欲試。


  只有蘇白衣苦著個臉,像是便了個秘一樣的一邊喝茶,一邊將頭深深的低下。


  就像小時候老師要提問背書而他卻偏偏不會背誦的時候,他低下了頭。


  就像開會時老爹要發火追查責任時候那樣,他低下了頭。


  這個時候還真沒人將過多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陳貞慧和冒襄最是興奮,二人一拱手,陳貞慧道:「文大人是狀元公,又是我江南士林之望,先給我們年輕人開個頭吧。」


  「好!」


  文震孟身份特殊輩分也很高,他如果不開口先賦詩的話,恐怕下面的學子們也沒誰敢第一個上台。


  他捻著鬍鬚,眼睛微微一眯,瞅著眼前的無限雪景開始沉思起來。


  稍頃,約莫過了兩分鐘的樣子,他便眉毛一轉:「有了!」


  「是個七言絕句,名字就叫做《雪日懷友》吧!」


  他說完,輕輕的站了起來,高大的身材走到飛雪飄落的前門邊,淡淡的吟誦出了第一句:「淮南飛雪如柳綿……」


  「好詩啊!」文震孟第一句剛出,陳貞慧就忙著展開宣紙書寫,同時口中讚不絕口:「文大人出口不凡,一句淮南飛雪,既有冬日之蕭瑟,又潤涵春日之生機!」


  文震孟頭也不回,繼續看著漫天的大雪,張口吐出了第二句詩:「漫展西風酒未酣!」


  「哈哈……」曹化淳聽到這一句后,自嘲的笑了笑道:「文相公是嫌棄我這裡無酒了!」扭頭對身邊的一名錦衣衛道:「去,將咱家溫好的黃酒取來,給文相公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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