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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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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蘇白衣上前勉強寇庸拱拱手,道:「吳德貴真是我的學生,信與不信隨你,他不是賊!」


  蘇白衣都出來作保了,寇庸自然不能一口咬定吳德貴是賊,而是破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的道:「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寇庸引用之語應該出自於《論語》。


  孔子有個弟子叫做樊遲,有一次向孔子請教種地,孔子道:「種地我不如老農,你別問我,去問老農吧。」


  樊遲又向孔子請教種菜栽花,孔子道:「種菜栽花我不如果農菜農,你還是問他們吧。」


  樊遲出去之後,孔子就在背後說他的壞話,說樊遲是小人,罵他沒出息。


  寇庸這個關口引用這句話,便是表明了態度。


  那就是:吳德貴是個種地的老農,是個沒有出息的人,你不可跟他攪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許多科技,不是幾個大儒在家裡閉門造車便造的出來的,那是工藝,是技術,不但和農民息息相關,還和最普通的工人有很大關係。


  讓蘇白衣放棄這種有教無類的思想,無異於斷了他科技改變世界的根本。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意氣之爭,而是上升到了理念的層次。


  當時王守心在的時候雖然對自己的這一套也不感冒,不過卻總能大度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要和這個傢伙處好關係,恐怕只能妥協一條路。


  要不,就別想處好關係。


  「吳德貴是我的弟子!」


  蘇白衣擲地有聲,用態度表明自己的立場。


  寇庸氣的鬍子一吹老高,道:「好,好,好!蘇白衣,這廝滿口胡言亂語,冬日種黃瓜,你覺得可能么?老夫生來一甲子,從未聽說過如此荒唐的事情。」


  「寇大人,沒聽過的事情,並不代表著他不存在!」蘇白衣想了想,又覺得沒有必要和他啰嗦,擺擺手道:「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起,蘇某便辭了文正書院的講師。你們另請高明吧。」


  一擺手,帶著吳德貴便往外走。


  後面辛運算元趕緊追了上來,道:「蘇先生,請三思!」


  「蘇先生,請三思!」


  不遠處諸多學子奔來,朝蘇白衣行禮。


  蘇白衣點點頭,心裡微微感動。


  寇庸沒有阻攔,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和蘇白衣的理念不同。


  「先生,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對啊先生,今年的數術課,還沒上完呢!」


  符林帶著楚侖,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先生,您走了,我們怎麼辦啊?」


  「先生不能走!」


  「對,先生不能走!」


  越來越多的學子聚集到了廣場之上,一瞬間聲勢頗為浩大。


  寇庸的瞳孔微微一縮,盯著眼前的眾人,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麼一幕。


  蘇白衣是何方神聖,竟然如此受學子愛戴?


  他如果來之前打聽一下蘇白衣的底細,或許不會如此急切的便開始教訓蘇白衣。可惜,他沒做,而且華栱在有意的隱瞞蘇白衣光明的一面,讓他視聽受阻。


  不過,事已至此,開工沒有回頭箭,他堂堂教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朝一個教書先生妥協,只得嘿嘿二聲,不言語。


  旁邊的華栱道:「大人您看到了吧,我說蘇白衣蠱惑學子,沒有冤枉他。」


  「嗯!」寇庸點點頭,看著越來越多的學子聚集過來,深吸一口氣,朝蘇白衣再次言道:「蘇先生,你是讀書人,不是農人,也不是工匠!只要你和這些人斷了來往,我文正書院還是非常希望你能夠留下來的。」


  學子們不說話了,一個個驚異的看著寇庸。


  蘇白衣哈哈大笑:「斷了來往?可笑……」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屑:「寇大人可知道,我第一個弟子是幹什麼的?」


  「老夫不知!」


  「我第一個弟子,是個買燒餅的,我教了他做菜!」


  「我的第二個弟子,諾,就是吳德貴,我教了他種地!」


  「我的第三個弟子,我教了他做郎中。」


  「還有個弟子,跟我學習打鐵!」


  「你讓我和我的弟子斷了來往?」


  「哼……文正書院就這麼高貴!」


  他一甩袖子,拉著吳德貴就要走。


  寇庸大聲道:「那也不該狂妄到冬天種黃瓜,你知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違背天時,從古至今,你聽說過冬日種黃瓜的?」


  蘇白衣懶得理他,帶著吳德貴繼續往外走。


  後面華栱大聲道:「小賊偷了什麼東西,不能放他走!」


  他認定了吳德貴偷了東西,不然大冬天的死死抱著個布包算是怎麼回事?


  兩邊的護衛看到寇庸默許的眼色,不由分說上前撕扯。


  吳德貴左右掙扎的時候,布包突然就掉在了地上。


  一名護衛將布包撿起來,送給寇庸。


  吳德貴大聲道:「那是我送給先生的東西!」


  寇庸拎著布袋的底輕輕一抖,其中的東西便滾了出來。


  可當他看到裡面的東西是,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才開始覺得老臉發燙。


  黃瓜!


  雪地上躺著的,是十來根嫩綠的新鮮的黃瓜!

  「這……」


  「我的天吶,真有黃瓜?」


  「冬天什麼時候能種黃瓜了?」


  ……


  聽著這議論之聲,寇庸有種想要找個地縫紮下去的感覺。


  這還用說么,蘇白衣教老農種黃瓜,結果人家真的在冬天種出了黃瓜。


  「黃瓜長大了?」


  蘇白衣也是一陣驚喜,說實話,剛還真不知道吳德貴包袱里是黃瓜,如果早知道是黃瓜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拿出來,狠狠地抽那些老傢伙的臉。


  「長大了,這是第一茬,就摘了這幾根,給先生您送來嘗嘗鮮!」吳德貴說話的時候,腰桿也直了起來。


  「呵……」蘇白衣倒不急著走了,看著臉色成豬肝的寇庸,輕聲道:「寇大人,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是你旁邊這位華先生告我狀了吧!


  呵……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大弟子做的菜,風靡歸德府?


  有沒有告訴你,跟我學醫的那個弟子,在難產的產婦肚皮上破開了一道口子,取出孩子之後,母子平安?

  當然,冬天種黃瓜這件事,他還不知道,沒告訴您到不怪他!」


  寇庸深深的看了一眼華栱,華栱低著頭,身子後退一步。


  「蘇先生,是老夫聽信了讒言,希望你能留下來……」


  「算了!」蘇白衣一擺手,打斷了寇庸的話。


  這寇庸或許本性不錯,但是和他理念不同恐怕也難以相容,現在這個檔口做出挽留,只是留存他自己的顏面罷了。


  「先生,您不要走!」


  「對啊,先生,您不要走!」


  ……


  看著學子們熱切的目光,又抬頭看了一眼即將黑下來的天,蘇白衣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雪,不知何時又開始落了下來。


  「同學們,離別在即,為師再給你們是上最後一課。」蘇白衣挺挺胸脯,於雪裡傲然挺立,逼氣襲來,將周身的雪片都逼退了三尺。


  「這一堂課,我不教你們算術,不教你們科學,也不教你們如何刻苦學習。」蘇白衣頓了頓:「我就簡單的說說,讀書,是為了什麼?」


  「讀書是為了科考么?


  讀書是為了當官么?

  讀書是為了揚名么?

  如果你們其中有誰是抱著這個想法,就不配做我蘇白衣的弟子。


  讀書,是為了明理、是為了治學,最關鍵的是,讀書是為了學以致用。


  沒有用途的書,讀來何益?

  《道德經》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我蘇白衣的道,也是來自於自然之中。


  讀書、修道、研究科學。講究的是打破常規,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只有這樣,你才知道自己是對的,很多古人是錯的。


  你才知道,冬天是可以種黃瓜的,破腹是可以取子的,風是大氣流動產生的,大氣也是擁有巨力的。


  不然,永遠做一隅蝸居之鳥,井底之蛙,所看所見不過丈許天空,又豈能知道天地之大,浩瀚無邊?

  正確的東西之所以正確,是因為他經得起推敲和驗證,哪怕是一個老農研究出來的東西,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錯誤的東西永遠都是錯誤的,即便是出自聖人之口,也不要盲目相信,。


  我所相信的,永遠是事物的真相。


  而真相,是永遠經得起考證的東西!

  有想不通的問題,就不要想,動手去做。


  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不要空想,動手去做。


  相信我,總有一天,我蘇門的弟子可以搏擊九天,可以暢遊大海。


  只要你記住四個字:動手去做!」


  「這就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課,希望你們能記住!」蘇白衣一甩袖子,看著滿天大雪中站著的數百弟子,轉身離去。


  背後似乎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


  蘇白衣將掌聲忘記在風裡,搖搖頭,在打雪中加快了步伐!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趕緊回家,然後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大睡一覺。


  昨天晚上和青夜折騰了一夜,竟不知幾番翻雲覆雨,到現在腰酸背痛的,虛得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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