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它……竟有這般功效！
那黑雲來得奇快，去的也快，剛剛還陰暗昏黑的山頂，此刻又被絲絲陽光灑遍，恢復了以往的清明光亮。沒有雷聲的轟鳴，林間安謐寂靜，落針可聞，棲息鳥雀的振翅飛騰的聲音經久不息。一陣微風吹來，拂亂了地上鋪就的松針落葉，吹落了掛在枝頭的一縷布條，連同那斜倚在樹根底盤處生機萎靡的少年，身上的死氣都彷彿清淡了一些。
「不行……我不能死！這世間等著看笑話的人那麼多，豈可叫他們得償所願？馬彪，若我不死，必用百倍折磨還你！」
那顆吞入腹中的毒丸果真是效力非凡，剛過去二十息，袁逍五臟六腑便被覆滿了濃烈的灼痛感，本就枯瘦的手腕上纏滿了黑線，看上去就如跗骨之蛆一般噁心詭異，叫他禁不住一陣心慌意亂。
想到撒手人寰的父親，再想到上山以來的種種際遇，自袁逍心中忽的爆發出一股強烈的逆反情緒來。
所有人都看不起他，難道他就真的要窩囊一輩子？
馬彪想要讓他慘死，難道他就真的乖乖坐以待斃？
他不能死，他還要留著這條命完成父親臨終前的交代，他還要逆天改命，與命運做一番激烈的鬥爭！
人人都等著看他笑話，他偏偏不能叫他們看了笑話！
有了這種強烈的求生意志，他反倒心神寧靜了許多。山峰西北處設有執法堂，只要自己想辦法到了那裡，得救的幾率自是大大增加不少。咬了一口舌頭，感覺精神振作一些，他又拔下頭頂的簪子，用尖利的簪尖在自己手腕處重重劃了下去。
陷此絕境，非劇痛不能醒神明智，此舉雖然看似魯莽，但卻可以大大激發他的精神。
隨著一股紅中帶黑的血液淌下，劇烈的痛楚從腕間蔓延開來，他那模糊的神智也猛然集中了起來。
「此地距離執法堂至少有十餘里路，山勢又極高，看來唯有忍痛滾下，方可博得一線生機了……」
就在他自言自語，眼神有些黯淡之際，那縷裹在簪尖上的血跡卻無聲無息消失不見，不知為何，那長長的簪身竟也輕輕嗡鳴了起來。
下一刻，一件最最讓他始料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按理說，手腕處動脈被挑破，鮮血會噴薄而出，流淌不休。但此時的情景卻恰恰與之相反，那些流出的血跡凝干成痂，在手腕處形成了一圈紅色的線條。
也是在此刻，腹中臟器的灼痛感出現了大幅度的減輕，本來困難的呼吸吐納，居然隱隱流暢自如起來！
「怎麼回事？這簪子……竟有這般奇效，好像是能去除毒素！」
一定是這樣！
細細算了下時間，袁逍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心智也更加篤定不移。
若他猜得不錯，再有十數息時間，便是達到了馬彪那廝所說的半柱香時日！到時候，就算是大羅神仙來救他，恐怕也難以妙手回春了！
幸虧自己想到了這記狠招，如若不然，恐怕真是要化成一灘血水了！
感受著體內的毒素去除不少，袁逍頭上青筋再度繃緊，眼神一凜，那根木簪便又一次狠狠朝手腕處劃了下去。
這一次見到鮮血流出之後，他並沒有將簪子從血肉中間抽離，而是任由它留在了裡面。
「果然沒錯！」
見流出的黑血但凡粘在簪上，無一不是重新變的殷紅，他心中的激動興奮情緒無以復加，當下就驚詫的喊叫了出來。
時間就在這樣血腥的氛圍中緩緩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當體內所有毒素被清理一空，渾身充斥濃濃的生機之時，盤坐在地上的袁逍，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晚霞連亘，夕陽西下，沒想到祛除毒素居然耗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咦……記得在這之前，存儲在我體內的靈力，只能是絲線般細弱，為何現在，會有這般濃郁充溢的感覺？」
低下頭去苦思一番，他那兩道眉毛皺成一條橫線，嘴唇不住蠕動低語，連頭頂沾上了一團絨草，也沒有注意。
「莫不是這簪子大有古怪，竟將殺人害命的毒素，無形間化成了雄厚的靈氣源流？」
突然，像是醍醐灌頂一般，袁逍混沌的腦袋綻開一團難得的清明。將前因後果聯繫之後，很快便猜出了八九分端倪。
喃喃自語間，丹田氣海處如若被丟入一顆石子，發出一陣回蕩嗡鳴感覺。沉下心神進入修鍊境界，很快，袁逍便變得欣喜若狂起來。
「沒錯！身體中憑空多出來的靈源，定是毒素轉化而成！加上那天邊閃電轉化而來的靈氣，此刻儲存在體內的毒氣，足夠幫助我突破凡體，成功晉入那希冀已久的聚氣階段了！只是，聚氣不過超過百次，這第一百次衝擊定然要困難上百倍……」
說著，他便將木簪珍而重之的揣入懷中，雙手打出修鍊印結，沉神進入了準備突破的奇妙境界中。
斗轉星移，皎月高升，點點星芒在天邊競爭璀璨，一閃一閃的，投射在披著冷光銀輝紗衣的山麓上，若嵌了寶石似的神聖華貴。
盤坐在地上的少年，一動不動，臉上執著神色依稀可見，似乎對周遭響起的獸鳴充耳不聞，依舊是熟練操控著體內靈源靈活竄遍周身每一個氣竅。在這般全身心投入之下，渾身的每一處毛孔盡然向外排泄著灰黑色的雜質泥污，同時瘋狂掠奪空氣中摻雜的淡淡靈氣。一縷縷淡白色氣絲按照特定規律，在袁逍周身形成完整循環，使得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堅毅。
「這是第一百次，是我最後的機會！」
內心野獸狂野嘶吼，由於過分激動，當靈氣絲線流竄到天沖穴的時候，一件最讓他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本就細若牛毛的絲線砰的一下斷裂，差一點就要完成衝擊過程的他，最終還是無緣修仙，不得不被迫退出了修鍊的舞台。
「為什麼！氣不過百，為什麼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卻偏偏要作弄我！賊老天！賊老天……」
兩注清淚像是絕了堤的洪水，瞬間就將他破爛的衣領濕了個通透，原本精光閃爍的眸子浮上了一層黯淡，數聲怒號過後，那具羸弱的身體轟然墜地，臉上盡顯猙獰之色。
「賊老天！你該死！」
「賊老天，我不甘心！」
……
撕心裂肺的呼喊散落在風中，錘擊地面的雙拳血流如注，儘管已近脫力，但倔強少年眼中的怒火仍舊強盛。
噹啷……
懷中揣著的木簪受不了這狂虐的狀態，竟被直直甩出三尺距離。隨著一聲清脆響聲從地上發出，少年顫抖的身體頓了一頓。
「簪子……我還有簪子！氣不過百又如何？既然老天沒能讓毒丹奪了我的性命，那我便憑這簪子奪了它的氣運！」
腦中被雷電砸擊的情景齊齊湧上心頭，一剎那，他眼中熄滅的星火再度燃燒起來！
狠狠咬牙控制搖搖欲墜的身形撿起木簪，待將簪子重新插回頭頂，他雙手顫抖著，竟又重新打出了一個很是勉強的印結。
「賊老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體內尚還殘留著一些殘碎靈力，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之後，凌逍過度充血的血眼中，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認真。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股霸道無匹的颶風悄然凝聚在天邊，掀翻了濃厚的雲霧，直將燦爛星辰扯得東倒西歪，就連那皎白聖潔的月盤，顏色竟也黯淡了不少。有了這颶風做輔助，無數朵黑雲攏聚抱合，相互摩擦的速度陡然加劇，於瞬息間便形成了一隻遮雲蔽月的大傘！
喀拉！
砰哧！
咔嚓！
千萬點深紫雷火炸濺奔騰，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所操控，驚天哮地的聲響中，一顆堪比星辰般的耀眼雷球凝聚成功。下一刻，不偏不倚朝著那棵最高松樹下方砸擊了過去。
奇怪的是，儘管這一次劈下的霹靂要比之前都強大數倍，但卻並未散發出毀滅生機的氣息，只在空中劃出無比耀眼的亮線，便化作一團深紫色雷柱，疾速落入了發簪膨大的蓮蓬頭位置。
「呼……」
專心致志突破的袁逍，自是不會注意到這點微弱的動靜。直到體內缺損靈氣循環往複的狀態被一股霸道強悍的力量打破了平衡，這才猛然醒神過來，轉而吐出一口濁氣。
「這……這是？」
怔了怔身子，袁逍驚得目瞪口呆。不過很快，便明白了眼前究竟發生了何事。面露狂喜之色的同時，再度沉神進入了那個熟悉的境界。
他的體內，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先前被靈氣洗滌了一半的筋骨，此刻又重新咔啦作響，竟全部被籠罩在一層更為精粹的能量中，進行著極深程度的濯煉。小腹位置暖洋洋的感覺，被放大了數倍不止，丹田氣海中，隱隱已有了氣絲成團的異樣徵兆。周身的血脈更不用說，沸騰翻滾的厲害，比之鍋中煮開的沸水，恐怕都不遑多讓。
嘭！
嘭！
一連兩聲顫音響起，轉瞬間，袁逍身上因自殘而落下的傷痕消失無影，再看他仿若白紙的面龐上，也已恢復了以往的血色。
一團似有若無的乳白色氣團在他氣海位置旋轉飛舞，根根氣線牽連纏繞，繼而被吸入其中扯做養分……
當最後一絲氣線完全消失之時，袁逍緩緩張開了閉合的雙目。一股期待已久的氣息，終於在這一刻，轟然爆發開來。
「這便是……凝氣一層的感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