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罵城隍
這是一座非常宏偉的古建築群,飛檐雕柱,曲廊迴旋,紅色的柱子,灰色的磚牆,黑色的小瓦,雖然看起來很氣派,卻給人一種很陰鬱的壓抑感。
我邁步走了過去,硃紅色的大門高約三米,兩側掛著一幅對聯。
上聯是:做事姦邪,任爾焚香無益,
下聯是: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
對聯是寫在木板上的,木板長約兩米,寬約一尺,分別掛在大門的左右兩側,我將上下聯都取了下來,一手提溜一個,然後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正堂之中。
抬頭看去,只見正堂上端坐著一尊身高約三米的雕像,此人頭戴烏紗帽,身穿杏黃官袍,慈眉善目,面帶微笑,三綹長髯垂於胸前。
他就是城隍爺了,在他的兩側並列著十幾名衙役打扮的鬼卒,個個身材高大,青面獠牙,相貌兇惡。
排在城隍雕像左手側的第一位鬼卒,赫然少了一條胳膊,而且還是左臂,我再仔細端詳它的面相,還真是那隻曾經和我打過兩次的巨鬼。
室外陽光明媚,室內卻陰冷異常,尤其我踏進來的一瞬間,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這一刻,我產生了一種很古怪的感覺:正堂里的雕像似乎活了過來,它們都在看著我,不過它們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充滿了惡意和嘲諷。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城隍爺臉上的微笑正在慢慢變冷,斷臂巨鬼的眼中則透露著怨毒和憎恨。
這種感覺很真實,絕對不是疑心病那麼簡單。
不過我並沒有太在乎,因為我就是來找事的,如果我上門滋事,主人卻不在家,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若是城隍爺真的在看我,正是我所期待的。
嚴格說起來城隍並不是真正的神,而是陰間的縣市一級的地方官,因此各地的城隍都不一樣,通常都是由各地的歷史名人來擔任這個職務。
有的地方傳說,必須要通過陰間的科舉考試,才有資格任職城隍這個官位,至於是真是假,反正無從核實。
啪啪兩聲,我將手中的兩條木板扔在了地上,然後面帶冷笑的指著木板說:「做事姦邪,任爾焚香無益;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說的多好聽啊!你做到了嗎?如果沒做到,就不要掛在門口,說一套做一套,這是連陽間的鄉鎮長都懂的小套路,我沒想到堂堂城隍居然也這麼俗套。想要沽名釣譽,意圖欺騙善良百姓的香火錢,我能理解,但是請你有點創意行不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室內憑空掀起一陣陰風,其寒刺骨,凜冽似鬼哭,陰風在屋內轉了一圈,所過之處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所有的門窗全都自動關上了。
正堂的門窗都是古代的式樣,窗欞是木製的,所以門窗一旦關上,室外的陽光就被徹底隔絕了,室內立刻就變得非常昏暗了。
在黑沉沉的正堂內,我隱約能看見重重鬼影,有赤眼獠牙的,有凹頂生角的,長相千奇百怪,總數不會低於四十名。
它們有的拿著鐵鏈,有的拿著枷鎖,有的拿著刀斧,有的拿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刑具,還有的拿著水火棍。
就算我見慣了各種鬼物,但是面對這種場面心底也有些發寒,畢竟這是陰間的官方勢力啊!和山精鬼怪有著本質區別。
不過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怕也是這樣,不怕也是這樣。
我挺起胸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步走到斷臂巨鬼的雕像面前,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提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
這尊雕像是用泥塑的,當場被我摔成了一堆碎土。
我還不解氣,一邊用腳踩碾著碎土,一邊指著城隍雕像,大聲說:「都說你為官廉明,清正如水,在我看來,你不過是一位浪得虛名的糊塗官而已。」
「你一個小小的城隍,官架子居然比嘉靖皇帝都大,當年海瑞抬棺罵嘉靖,嘉靖皇帝都沒有治他的罪,如今你倒好,別人看見不平之事,僅僅隨口議論幾句,你就給定了個非議城隍的罪名,心胸狹窄,氣量隘小,連一名孤魂野鬼都容不下,如何還有面目自稱清官?」
「更有甚者,你手下這名皂隸,居然藉此羅織罪名,逼迫那名可憐的孤魂委身相就,彼人不從,便鎖鏈枷身,投入地獄,如此縱容手下枉法亂為,你又如何能自稱居心正直?」
我正罵的唾沫橫飛之際,數十名鬼卒突然齊聲呼喝:「威武……」
很明顯,那班鬼卒聽不下去了,想要對我動手了。
幾十名鬼卒的呵斥聲,陰寒且低沉,令人渾身發毛。
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大聲道:「怎麼?做了違法亂紀之事,還不允許我告狀了,是不是?我就不信,這陰間是你一家的,就算十殿閻羅全都腐敗無能,玉皇大帝也荒淫無度,我還有三清道祖呢……」
啪的一聲脆響,我的話語再次被打斷,這是城隍爺用驚堂木拍打堂案的聲音。
隨後,影影綽綽的鬼卒們一陣騷動,便集體消失不見了。
嘎吱……
門窗自動打開了,陽光再次照了進來。
城隍爺雕像的臉上,掛著一絲尷尬之色,其他的鬼卒的表情則各不相同,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憤憤不平,還有的怒目而視……
「呼!」我長長的出了口氣,才發覺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我對著城隍雕像拱了拱手說,「事情我已經說清楚了,請城隍大人查問一下在下所言是否屬實?」
說完,我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宿舍以後,如坐針氈的小師妹立刻就迎了上來。
「怎麼樣?怎麼樣?」小師妹抓著我的手,急不可耐的問。
我就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一開始,他可能被我罵生氣了,所以關上門窗,準備對我動手,可是後來又打開了門窗,我想他應該是自己覺得理屈詞窮了,所以又放我走了。」我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如此說來,這位城隍爺還真是一位不錯的官呢,現在講理的官可沒幾個,用鳳毛麟角來形容絕不為過,若真是我們猜想的這樣,這是一位比熊貓還珍貴的好官,那麼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了,畢竟白姐是無辜。」小師妹點了點頭,臉色輕鬆了不少。
「但願吧!當官的會有好人嗎?拭目以待吧!」我低低的嘆了口氣。
由於這幾日太累了,我們都決定放鬆一下。
當天下午,我和小師妹、倪虹、秦艷決定一起去飆歌,白素秋喜歡安靜,就沒有去。
來到歌廳后,我們幾個人扯著嗓子,嚎叫了整整一下午,將連日來的恐懼和不安盡情發泄了出來,直到實在嚎不動了,才疲憊不堪的離開了歌廳。
「唉!唱歌也是體力活呀!錢花了,人還累成這樣,就那還有這麼多的人樂此不疲,真不知道圖什麼?」我對此表示不太理解。
秦艷嗤嗤的笑了起來,反問道:「男人花錢嫖(和)娼,不也累的半死?你說圖啥?你是男人應該最清楚啊!」
我無語了,不得不承認,這世上確實有好多事情,不能用道理來解釋。
看看天色已經黑了,秦艷就說:「我請你們吃頓飯吧!我的命是你們救回來的,一直沒機會感謝,給個機會吧!」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不差錢,所以我也沒必要跟她客氣。
晚飯後,我們一起回到宿舍里。
我一頭扎進卧室,撲倒在床上,腦袋剛挨到枕頭,就昏沉沉的睡去了。
接著似乎是做夢了,又似乎是靈魂出竅了,反正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感覺,應該是半夢半醒之間吧。
我聽見門口有人大喊:「於樵先生在家嗎?於先生……」
我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房門,看見兩名身穿古裝的衙役,正站在門口,這兩人的長相非常兇惡,但是態度卻異常的恭敬。
他倆先是彎腰鞠躬,然後抱拳說:「您是於樵,於先生嗎?」
「正是,你們是?」我覺得這兩人陌生的緊。
「哦!我們是城隍大人手下當差的,城隍大人有請於先生前往敘話,先生請移玉趾!」一位衙役說。
「哦!原來兩位是公差大人啊!請,屋裡坐,喝杯茶。」我很客氣的招呼道。
「不了!大人有令,命我二人速去速回。再說,於先生道法高深,這間屋子到處都是敕符,我們可不敢進去。」一位衙役笑著道。
「哦?城隍大人找我有何貴幹?」我有些不解的問。
「白日里,先生到城隍廟告狀一事,城隍大人頗為重視,所以想煩請先生,以及先生口中那位受害人一起前去對質,若是先生所說句句屬實,那麼自然公事公辦,若是……」衙役說到這裡,就停住了。
他倆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我說的都是假話,那麼城隍肯定是要懲罰我的。
對此,我一點都沒有擔心,因為我說的句句屬實,心裡非常踏實。
「嗯!行,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吧!」說著我就對著客廳喊,「素秋!素秋!城隍要查辦你的案件了,派人來請我們一起去一趟。」
白素秋原本就在客廳里,一聽見喊話立刻就說:「好好好!我們趕緊去。」
隨後,我和白素秋就跟隨著兩名衙役,剛邁出一步,只覺得眼前的景物一陣變幻不定,等景物再次安定下來時,我定睛一看,已經置身於一座類似於古代衙門的大堂里了。
大堂之上,懸挂著一塊匾額,上面寫著「清正廉明」四個大字,匾額下端坐著一位頭戴烏紗,身著官服的中年人,此人的面相和城隍廟裡的那尊雕像差別很大。
不過,我心裡有數,他應該就是本地的城隍爺了,普通人不可能見過他,怎麼可能知道他的相貌呢?所以塑像時,只能根據自身的喜好隨便雕刻了。
城隍的左側坐著一位文士打扮的老頭子,他面前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放著筆墨紙硯,他應該是書記官。
大堂的兩側各站著十幾名衙役,手裡都拿著清一色的水火棍,也就是那種兩頭紅,中間白的制式長棍。
我和白素秋剛站定,兩側的衙役便一起用水火棍,在地上不停的點戳起來,響起了一片嘩嘩之聲,然後齊聲呼喝:威……武……
他們的聲音拉的老長,跟電視劇上那些古代的大堂一模一樣。
那兩名前去帶我和白素秋的衙役,走上前去,對著大堂上的官員彎腰抱拳說:「啟稟城隍大人,於樵、白素秋帶到。」
「嗯!」城隍威嚴的點了點頭,「你們二人這趟差事辦的不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多謝大人!」兩名衙役再次彎腰抱拳,然後轉身走了下去。
這時,一名衙役突然大喝一聲:「大膽刁民!見到城隍大人,為何還不下跪?」
他這一聲喊的不光聲音高,還非常的突然,嚇了我一跳。
白素秋生在明末,對於跪拜之禮並不是十分的抗拒,所以她看向了我,意思很明顯,跪與不跪,她跟隨我,她見我一副傲然不為禮的神情,便也站的直直的。
在現代社會裡,表面上的跪拜禮雖然已經廢除了,但是絕大多數的人在心理上一直是跪著的,從來都沒有站起來過。
我相信,這些人死後,見到城隍定然是立刻就跪。
我應該算是一個異數。
我扭頭望向那位命令我下跪的衙役,發現居然有過一面之緣,他是去抓白素秋的那幾名衙役中的一個。
我注視著那個衙役,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問:「我們為何要跪?」
「你是民,城隍爺是官,民見官,就要跪拜,如此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愚不可及。」衙役怒斥道。
「你口中的那個民,是順民,你剛才說了我們是刁民,我們為何要跪?」我反問。
「你……」衙役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了,他轉頭對著城隍彎腰抱拳說,「大人,屬下請求先對這兩個不知禮數的刁民施以重型,然後再治他二人大不敬之罪,望大人恩准。」
「這……」城隍有些猶豫。